席鹊这一觉越睡越冒冷汗。


    他这人虽说是一点都不娇贵,山珍海味能吃,残羹冷炙也能吃。昂贵床铺能睡,垃圾堆也能睡。


    但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认床。


    也不对,说不上认床,他认的是墓地那片令人心安的死味,躺进去感觉尸体都暖了。


    这乍一来别人家,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


    一开始还正常,是公学里的事情。


    兰时序皮相极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活脱脱一个水墨画卷里走出来的玉面书生,每天都有一大群小姑娘围着塞情书。


    可这人却张口闭口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只一心拉着他教他识字念书,好像有那个教书瘾。


    他从15岁开始认字,跟着兰时序学了足足两年,才勉强把字认全,还得到对方一朵很幼稚的小红花贴纸。


    可这梦境到后来,就变得诡异了。


    血泊中的兰时序诈了尸,说要跟他谈对象,还跟丧尸一样扑上来说喜欢他这种笨笨的,脑子吃起来特别香。


    “我草!”


    重物落地的声音跟惨叫声同时响起来,席鹊捂着脑袋坐在地上。


    好半天没能从自己的梦里回过神来。


    而等到回过神来,他又越想越气。


    说到底都是兰时序把他从墓地拐出来的错,不然他在墓地舒舒服服抱着牌位睡觉,哪能做噩梦。


    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两点。


    他也没心情睡了,把牌位藏进背包收好,鬼鬼祟祟拉开房门。


    兰时序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这才困倦睡下。


    可是没睡多久,他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一阵令人如芒在背的视线。


    叫他从本就不算深的睡眠中醒过来。


    心下警惕,眼睛悄然睁开一条缝。


    室内光线极暗,目光一寸寸移动,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视线扫过床头,兰时序全身都僵住了,血液倒流,指尖冰凉。


    不知何时,一道人形的轮廓立在床头。


    那人影伸出一只手,向着他的脑袋探来。


    “!”


    兰时序一把扣住那手腕,另一只手按下床头的灯开关。


    暖色光芒落下,照清了人影的模样。


    兰时序惊魂未定,“小、小鹊?”


    沉稳如兰时序,极少有失态的时候,但今晚着实是好好给他上了一课。


    睡觉一定要记得锁门。


    席鹊神情恍惚,空茫地“啊”了一声。


    他视线并不聚焦地落在兰时序身上,那只被扣住的手还不甘心地朝前拱了拱,几乎蹭到兰时序脸上。


    兰时序心头微动,若有所思,伸手打了个响指,“小鹊,回神。”


    席鹊猛然惊醒,无神的视线汇聚。


    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他本来只是突发奇想,想来看看兰时序睡觉流不流口水。


    结果这人就连睡觉都这么规矩,手放小腹上面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让他想起......尸体。


    手就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想探探鼻息,确认一下对方还活没活着了。


    “啊哈哈那什么,学长你不知道,其实我有梦游的毛病。”


    席鹊抽回手,尴尬抓头发,视线飘忽,“我可没有坏心思嗷,绝对不是想偷拍你睡觉流口水的照片!”


    看着眼前把‘做贼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的人,兰时序:“......”


    “你接着睡,我就不打扰了,晚安!”


    席鹊转身就要溜。


    兰时序轻轻开口:“小鹊,你刚才是想探我呼吸吗?”


    席鹊猛然僵住。


    “什、什么呼吸,学长你说啥?”


    手腕再一次被扣住,席鹊呆呆看着兰时序抓着他的手放到颈侧。


    冰凉的手骤然贴上温热的脖颈,脉搏在掌心一下一下跳动,鲜活而有力。


    发麻感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大脑一瞬间空白。


    “还活着......”


    半晌,席鹊轻声喃喃。


    兰时序一怔,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面容被披散的长发遮挡,加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但颈侧敏感的皮肤却能清晰感受到手的颤抖。


    分明已经22岁,看上去却跟七年前初见那个可怜巴巴的少年没有多少区别。


    没几两肉,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真是罪过啊。


    席鹊突然抽回手,默不作声转身向着房间外走去。


    兰时序下意识再次拉住人的手腕。


    一顿,想了想,他温声道:“今夜月色正好,一人难免孤寂,不知小鹊可愿陪我一同赏月?”


    “......”


    好一会儿,席鹊闷闷的声音才响起,“我不喝茶,要喝牛奶。”


    .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观景凉亭建在假山顶上,里面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旁边则是几株红梅,枝条斜斜倚入亭内,氤氲开浅幽花香。


    此刻,兰时序坐在桌旁,面前摆了一套茶具。


    温壶、烫杯、投茶、冲茶、刮沫......


    修长的手指动作流畅漂亮,让坐在对面的席鹊看得眼花缭乱。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这种干嚼茶叶的人始终不懂怎么喝个茶还要先耍套杂技。


    风雅是一点没感觉到,只替兰时序觉得烫手。


    还是牛奶好喝,还能长高。


    想到这里,席鹊默默低头,嘬了一口手上捧着的大杯热牛奶。


    五年时间,学长又长高了。他却原地踏步,一毫米都没长。


    现在学长都比他高大半个头了。


    “小鹊。”兰时序突然唤了一声。


    席鹊抬头,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一张帕子轻轻擦过他嘴巴,将上面沾着的一圈奶沫擦去。


    兰时序笑吟吟看着他。


    席鹊猛灌一口奶,又是一圈奶沫,然后大咧咧用手背擦掉。


    兰时序:“......”


    “小鹊还是如此洒脱。”


    “你可以直接说我不修边幅的。”


    兰时序却轻笑起来,“想必小鹊这几年还是有在学习的,不修边幅这个词都会用了。”


    席鹊总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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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兰时序那眼神,又觉得这人好像是真心在夸他。


    “我22了,别拿我当小屁孩哄。”


    “小鹊的年龄我自然是清楚的。”兰时序认真点头,“学长也24了,正好都是该找另一半的年纪了。”


    这话题切换得可谓是连贯又猝不及防。


    席鹊埋头喝奶,不打算回应这个听上去就很危险的感叹,可对面优雅品茶的人却不想放过他。


    “小鹊这五年可有过感情经历?”


    “学长都把我调查得裤衩子不剩了,谈没谈过还不知道吗?”


    “咳......”兰时序轻咳,“话不能如此说,我只是想多了解小鹊一些,并无恶意。”


    “对了,也不知道小鹊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奶真是没法好好喝了。


    学长这张嘴一旦打开,没个半天闭不拢,罗里吧嗦的。


    席鹊扯扯嘴角,“喜欢皮肤黑的,没文化的,脾气暴躁的,年纪比我小的,个子比我矮的。”


    看了眼兰时序:“最喜欢话少的。”


    兰时序笑意微僵:“......”


    对面的人总算是不吱声了,席鹊心道自己果然是进步了,居然能把学长堵得说不出话来。


    “嘬——”


    一时间,亭内只剩下嘬牛奶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席鹊捧着牛奶站到亭边,抬头看那明亮的月亮。


    正是中旬,月亮满成一个圆盘,倒映在眼底,清辉晃动。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向着月亮的方向抓了抓,似乎是想要拢住什么,但自然是空无一物的。


    裹紧身上从兰时序那里借来的外套,呼吸间便带了对方独有的干净气息。


    那是一种跟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干净,席鹊始终都不懂,为什么一滩恶臭不堪的烂泥里面能开出白玉兰。


    但也正因如此,这个深陷黑夜的国家总算是迎来了属于它的月亮。


    一个只为它而存在的月亮。


    身后突然有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靠近,席鹊也懒得回头,自顾自赏着月。


    但其实他完全感受不到那些读书人赏月的情趣,他只是望着那个月亮想着着月饼、酥饼、牛肉饼......


    呼吸间好像真的多了一抹食物香气,席鹊还以为自己馋出幻觉了,结果一低头,兰时序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还热的牛肉酥饼,正递在他面前。


    席鹊一脸见了鬼,“你会魔法?”


    兰时序但笑不语,又变出来一个莲蓉月饼。


    好嘛,这下赏月变成深夜加餐了。


    吃是很好吃,但席鹊吃着总觉得不对味,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他细细琢磨了一下,问题不在食物上面。


    于是又鬼鬼祟祟瞄向兰时序。


    对方那才是真正的赏月,一举一动都带着书卷气,放古代高低是个探花郎。


    至于为什么不是状元,席鹊听说最好看的一般都会变成探花郎。


    又品了品,他总算是品出哪里不对劲了。


    他这位唠叨学长已经整整半小时没说话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兰时序看过来,俊逸眉眼轻弯,眼底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