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星野愣了一下，“你怎么……”


    纪兰韵指着身后的书架，答非所问道：“自我进入兰台殿起，这里的脉案就被我翻了个遍，所以根本不用翻找，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里。”


    闻星野疑惑道：“你为何要翻看脉案？”


    纪兰韵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少卿大人不如先告诉我，你为何要找我姑姑的脉案？”


    闻星野皱眉，看样子并不准备开口。


    纪兰韵接着道：“你若告诉我，我便也将这本脉案上的疑点告知你如何？”


    听她此言，闻星野有些犹豫，他自然是看不懂脉案的，想要知道里头的乾坤，势必又要请人帮忙。


    能让徐见青查看，是因为脉案的执笔者便是他的父亲。那这样算起来，纪兰韵与英王妃也是十分亲近的关系。


    况且纪兰韵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本脉案的疑点，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思虑过后，闻星野斟酌着开口道：“我寻这脉案是为了找出十五年前杀害太医院辞官太医姚归中的凶手。”


    “他死了？”纪兰韵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惊讶，“竟然在那么多年前就死了！”


    对于纪兰韵的反应，闻星野并没有很惊讶，毕竟她既然看过她姑姑的脉案，自然会知道当时为她姑姑诊脉的太医名字。


    闻星野提醒道：“该你告诉我了。”


    纪兰韵收敛了情绪，出声道：“姑姑的脉案是从她有孕的前一个月开始不对劲儿的。”


    本来为英王妃请平安脉的并不是姚归中，这人是在英王妃有孕前一个多月才开始为其诊脉。


    这与闻星野听到的，英王特意为胎象不稳的王妃请来更好的宫中圣手一事似乎有些对不上。


    但纪兰韵发现的不对却不是指这个，脉案上显示，在英王妃有孕前一个月，姚归中就为其开了大量的补方，美其名曰是为英王妃调养身体。


    纪兰韵记下这些药材，分别询问过城中的医馆大夫后发现，那些药确实能调和气血，但其更能安胎。


    可明明那个时候英王妃还未有孕，怎么会需要服用安胎之药呢？


    纪兰韵还发现，自英王妃有孕后，补药的剂量也变多了，完全足够两个人服用，她不记得自己姑姑身体会虚弱到需要这么多药的地步。


    如果孕前的药与孕时的药量都是她想多了的话，那生产后的呢？


    为什么明明姑姑都已经不在了，第二天却还能用她的名义开出那么多的止血之方？


    已经死去的人还需要用药吗？


    闻星野听到这儿也沉默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那本记录梁美人的脉案，看来梁美人所缺的药，全都记在了英王妃的名下。


    一个太医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身后没有人指使闻星野是不信的。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英王。姚归中神通再大，也无法预知英王妃会在一个月之后有身孕。而他偏偏就那么巧，在差不多的时间，被调去给英王妃调养身体。


    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就只有英王了吧。


    那后宫的那位梁美人，她不能言说的身孕难道就是英王……


    闻星野抿了抿嘴，这要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丑闻。


    梁美人是先帝的嫔妃，却与英王……英王妃是英王正妻，却被他如此算计。


    “你也怀疑英王了是吧？”


    纪兰韵忽然出声，将沉浸在思绪中的闻星野吓了一跳，他反思自己应该并未开口才对。


    “能这样谋害我姑姑的，也就只有她的枕边人了。”纪兰韵苦笑一声，“亏得他还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连我父亲都差点儿被他给骗过去。”


    差点儿？闻星野看向纪兰韵，见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反应了过来。


    英王妃死时纪兰韵还那么小，怎么可能知道哪里可疑，又怎么会怀疑起他人？


    可她又言她自进入兰台殿起就在翻看她姑姑的脉案，显然这不是随意为之。


    闻星野想起来，纪兰韵声名远扬时，陛下曾想让其去皇后娘娘身边，做一个侍读女官。彼时太子尚未定下太子妃，这在别家贵女眼中可是难得的机会。


    但纪兰韵却直言自己更爱与经史子集为伴，拒了陛下的好意，自请来了这兰台殿。


    难道，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儿封存的脉案？


    想到这儿，闻星野出声道：“是纪……大人？”


    纪家人口简单，他也猜想过纪太傅，但若是纪太傅怀疑便会自己调查，不会让小辈来插手。


    那就剩下纪兰韵的父亲，纪伯安纪大人了。


    他记得十几年前，樊郡水患，纪大人被委任为巡察使，前往樊郡，却遇上河水暴涨，冲垮了河堤，一时间死伤无数，纪大人也是其中之一。


    纪兰韵提起她父亲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沉吟了一会儿，她开口道：“其实姑姑也不是个蠢笨的，怎么会没有察觉呢？她曾对孔嬷嬷说过她心中的惊悸，只不过那个人伪装的太好，没人将姑姑的话当真，我父亲也是直到她逝世六年后，才隐隐察觉不对劲。”


    “都过了这么久，怎么还会发觉？”


    说到这儿，纪兰韵却摇了摇头，“父亲从栾鸿羽六岁的生辰宴回来后就闷闷不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之后，父亲就开始调查起了姑姑的死因，这脉案他应该也是看过的。”


    闻星野初听这话有些惊讶，而后又反应过来，纪家门生遍布，兰台令史廖大人也受过纪家教诲，纪大人想要进兰台查看个什么，廖大人想来也不会不给面子。


    纪兰韵声音并未停，“父亲曾让人去寻姚归中，只不过没过多久，他自己就死在了樊郡。”


    闻星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纪大人的死不是意外？”


    可是，当年朝廷在事后派人到樊郡调查堤坝决口的原因，发现堤坝上游因为连日暴雨，山体陷落，以致江水暴涨，最终决堤。


    这怎么看都是一起意外，为何纪兰韵却觉得其中有蹊跷呢？


    “少卿大人这么看我，是觉得我因为姑姑的事而草木皆兵了？”纪兰韵说出闻星野心中所想。


    闻星野忙歉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纪兰韵道：“我也希望是个意外，父亲为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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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死在任上，好过被小人暗害。我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不想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其实纪兰韵会怀疑她父亲之死，并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让她起疑心的不过是她父亲殡礼之时，与他同去樊郡的杜大人哭得格外伤心。


    本来这也没什么，她父亲的知己故交也都很难过。只不过，那些人不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扶着她父亲的棺木，一个劲儿的说着’对不住，都是他害的‘之类的话。


    纪兰韵那个时候就在棺木后头，所以听的清清楚楚。


    那时杜大人对她父亲的歉意绝对做不得假，可当纪兰韵过后有意无意的询问之时，杜大人却又绝口不再提。


    “杜大人？”闻星野摇了摇头，“他与你父亲并无仇怨，而且我见他为官品行，不像是会暗中伤人的人。”


    这一点纪兰韵自然知道，她暗中试探过几次，杜大人确实算得上是光明磊落。


    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光明磊落，为何不能告知，当年父亲与他一同落入水中后，到底发生了何事呢？


    闻星野倒是不知道像杜大人这般畏水的人，竟然也曾去治过水。


    他倒是想起先前杜玥瑶的事，杜大人与他前往英王府时还义愤填膺，可不过与他分开一盏茶的功夫，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公道也不要了，女儿的委屈也不讨了，这实在太奇怪了些。


    难道他被英王抓住的把柄，与樊郡大水的事有关吗？那纪伯安的死，倒真是十分可疑。


    闻星野道：“纪太傅不知道此事？”


    纪兰韵道：“祖父年纪大了，不必让他多思忧神。”


    闻星野挑挑眉，纪太傅年纪大，可纪大人死的时候，纪兰韵应该也才八九岁吧，那么小的年纪，就把这么大的事藏在心里，真是不容易。


    “你既然自己调查了这么多，现在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纪兰韵道：“我能查到的东西也就这些了，再想深入就不是我的力量所能办到的。而你，随国公与长公主的儿子，陛下的亲外甥……”


    闻星野忍不住打断道：“站你面前的是大理寺少卿。不是什么谁的儿子、谁的外甥。”


    纪兰韵听到他的回答笑了起来，似乎此刻她才真的放心了，她道：“你的身份，调查起来名正言顺。”


    “你想借我的手去查英王？”


    纪兰韵更正道：“是请你为我纪家两条人命寻一个真相。”


    她的眼神瞥了一眼闻星野手中另一本脉案，出声道：“我只想还我姑姑和我父亲一个公道，其他的，我可以不知道。”


    闻星野见她瞥向的是梁美人的那本脉案，看来纪兰韵也隐隐察觉出了一些事情。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一点蛛丝马迹，就猜到了他绕了那么一大圈子的事。


    所幸闻星野的目的也是真相，二人并无冲突，他点头道：“我自当尽责尽力。”


    知道这话相当于一个保证了，纪兰韵勾了勾嘴角，就在闻星野准备离去时，她忽然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若是可以的话，请少卿大人帮我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