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喜阳的宿舍与姬连雪不同，姬连雪那是家里特意安排的单人小院，而童喜阳则需要和三名学子共享一间宿舍。


    从姬连雪口中打探出书院为她分配的宿舍位置后，童喜阳很快与人告别，去找自己的住处。


    严格意义上，鬼是不需要睡眠的。


    因此童喜阳在发现自己没有舍友后，让她比较困扰的问题立刻烟消云散——她不需要伪装入睡了，这小小的厢房任她来去。


    寝具都由鹤云书院准备好，童喜阳所缺的纸笔书本都被姬连雪一股脑儿地送了过来。


    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姬连雪，拍拍脑袋，童喜阳有了主意，下次就提醒他不要踩银杏果好了。


    夜晚漫长，如果仅仅留在室内，没有什么可干的。


    再说了，童喜阳目前也就认识那么几个字——自己的名字、姬连雪的名字、怀瑾园、甲号学堂……


    要她捧着书读也是读不出来什么的。何况宿舍里的灯油有限，后续还得去后勤处领取灯盏，童喜阳的这间屋子光线昏暗，借月光读书的计划也不可取。


    在房中来回转悠几圈，童喜阳看着空荡荡的寝室长吁一口气。


    “好无聊，不如现在就去找姬连雪上学吧！”


    *


    姬连雪的单人院落内，守夜的小厮迷迷瞪瞪地给童喜阳开了门，世子先前已经吩咐过见到这位小姐要好生招待着。


    他只道自己是困迷糊了，竟然觉得童喜阳是一瞬间飘到他面前的。


    童喜阳谢绝了强打起精神的小厮来给她端茶倒水，让人继续守夜后，她直接迈步走向姬连雪的卧房。


    如若不是看见了那小厮狐疑的目光，童喜阳差点又要忘记人类是靠双脚走路，而不是像鬼一样飘来飘去。


    姬连雪在床上睡得正香，童喜阳盯着他犯了难——小厮偷偷打瞌睡时被她吵醒了，醒来后情绪不佳，那姬连雪应该也一样吧？


    但想到这点时，童喜阳的身体动得比脑子要快。


    她抬起手轻轻戳了戳姬连雪的脸颊，见后者只是砸吧了下嘴，没有别的反应，童喜阳撇撇嘴角，继续注视着姬连雪。


    睡梦中的姬连雪皱皱眉头，眼皮颤动几下，呼吸似乎也不平稳了。童喜阳悄悄地数着数，默念出“九”时，姬连雪睁开了眼。


    她欣喜地凑上前：“姬连雪！你终于醒啦，我们去上课吧！”


    半夜三更，明月高悬，一个穿戴整齐的人趴在姬连雪的枕边呼唤他一起去学堂。


    姬连雪揉揉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又看向趴在他枕边的童喜阳：“这不还是晚上吗？”


    梦中诡异的视线来源终于有了解释——童喜阳这家伙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打扰他。


    “你真要庆幸我没有起床气……”姬连雪掀开被子，穿鞋下床，用手轻推着童喜阳来到桌边坐下，“上了这么多年学，你怎么跟第一次上学的人一样，书院的晨钟都还没敲响，现在根本不是起床的时候。”


    “对不起……”童喜阳也从他沉闷的语气中察觉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不管怎样，先道歉。


    姬连雪搓搓眉心：“无碍。”


    反正是他自己结交的新朋友，下次注意就行，童喜阳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说了基本都会改。


    “那晨钟还有多久响？”童喜阳托着下巴，过去的时候，确实大部分人会在固定的时间段起床劳作，只要她不在后山，便能听见那时书院里传来的钟声。


    “……约莫两个时辰吧。”


    姬连雪清醒后粗略判断了下现在的时间，回答完童喜阳的问题，他又问对方：“你是睡不着吗？所以才想着早点去学堂？”


    童喜阳摇摇头，然后点点头。


    “那现在可没法去，看门人在晨钟敲响后才会去开锁。”姬连雪将童喜阳的失望尽收眼中，“我打算再去睡一会儿，你看你是先回去呢还是先回去？”


    “那我回宿舍吧。”童喜阳自觉半夜接连吵醒两个人不太好，现在得赶紧溜，让姬连雪补觉，她听说过有人晚上不睡觉猝死，姬连雪如果变鬼了肯定会找她算账。


    “听到钟声后就可以起床了，到时候我会来女宿门口这边等你。”


    姬连雪披上了外衣，把她送到了童喜阳住的女宿，叮嘱几句后就离开了。


    童喜阳溜达完一趟，精力消耗了不少，安分地进了屋，坐在窗前等月亮落下、太阳升起。


    *


    清晨，悠远的钟声响彻鹤云山。


    书院中渐渐有了些人声，童喜阳用魂魄形态到处转了转，又回到卧房中模仿她刚才看到的那些学生一样，从女宿的水房那打来热水，依样画葫芦洗脸、漱口。


    做完这些，她用鬼气重塑了身上的衣服，让它看起来更崭新整洁。


    走到宿舍的门口，姬连雪站在那正出神。


    鹤云书院各处都使用了绿植增添观赏性，白墙黑瓦下是葱葱郁郁的一片绿，身穿黄白学生服的俊美少年俨然也成了美景中的一环。


    童喜阳走起来本就没有脚步声，她之前是故意制造过走路的声音。此刻见到心不在焉的姬连雪，难免生出了几分恶劣的小心思。


    她蹑手蹑脚地绕到侧门，来到姬连雪的身后，然后猛地拍了一下他左边的肩膀：“哇啊——！”


    姬连雪身体一抖，迅速转过头来，却没看到人影。


    童喜阳笑眯眯地从他的右边探出头来：“早上好呀！”


    被戏弄的人无奈地牵唇轻笑：“早上好，几个时辰前跑到我床前吓我，这会儿还继续吓我，说吧，接下来还有什么坏主意？”


    “没有了，刚刚只是突然想这么做，但是也许接下来还会想到别的……”童喜阳因为不会梳头，这些天都是随意地用发带一束，把头发搭在一侧肩膀前，说话间几绺不听话的碎发散落下来。


    姬连雪克制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他忍无可忍地伸出手，帮童喜阳把碎发别在了耳后，顺手掐了掐她的脸颊肉。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两人都愣了，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见童喜阳已经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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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嘴，姬连雪轻咳几声，强行换了话题：“走吧，快点去学堂。”


    “嗯嗯。”童喜阳的注意力瞬间转移，急不可耐地拽着姬连雪的袖摆朝怀瑾园走去。


    *


    姬连雪冷静之余也曾思考过：为何童喜阳会插进甲号学堂？


    一般来说，新生都会先放进辛号里去。


    仔细想来，处处皆有破绽，但学堂的名单上又确确实实有童喜阳，于是姬连雪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


    学堂里的座位没有新增的，姬连雪让童喜阳先在他的位置上等着，国公府安排的仆人不能进学堂内部，因此姬连雪得自己去找新的桌椅。


    应该是照顾到童喜阳的心情，姬连雪带她来得特别早，他走后，这会儿室内只剩下了童喜阳一个人。


    童喜阳好奇地看了看姬连雪的桌面，与他肆意张扬的性格不同的是，姬连雪的物品都摆放得很整齐，种类多样，有话本、零食、匕首等东西。


    这间屋子的温度也适宜生活，哪怕敞着窗户，冷风灌进来的一刹那也会变得暖和。


    想到那个惠夫子所说的话，童喜阳猜测这里也是需要保持合适条件的区域。


    “……也能防止山间鬼魂精怪出入。”


    惠若杉的语气意味深长，回忆起这最后的一句话，童喜阳胡思乱想着。


    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的？


    绝对是跟她说的吧？！


    难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他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为什么惠若杉不采取任何行动？


    想不通的问题可以先放一放，童喜阳深谙此道。


    说出去搬桌椅的姬连雪还没回来，童喜阳眉目间难掩担忧，不住地朝门外张望。


    而这会儿，甲号学堂里又进来了好几个学生。


    进门前还在打打闹闹的他们，不知道为何在童喜阳与他们对视后就鸦雀无声，接着几人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种氛围让童喜阳如坐针毡，她虽是鬼，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很想去听这些人在说什么，可必须得走到足够近的距离，她又不能当着旁人的面变成鬼，这样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相当于“嗖”的一下她整个人没了。


    盼星星盼月亮，童喜阳总算把姬连雪给盼来了。


    他搬着新的桌椅走到童喜阳旁边，然后对着周围没有任何空位的位置陷入沉思。


    童喜阳乖巧地在一旁等着他，贴心地没去打扰。


    不过，学堂里另外的一些人主动凑了上来：“姬连雪，那边有地方，你可以放在那。”


    童喜阳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是刚才这几个人坐的那片区域，只是童喜阳记得前不久那里的座位还摆得井然有序，现在却乱成一团，倒是空出了点儿地，恰好能容纳一套新桌椅。


    扛着桌子的姬连雪把手上拎着的小圆凳放在地上，目光冷冽：“王柏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是吧？”


    什么意思？


    童喜阳的视线在两方间来回移动，看不出来其中的弯弯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