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童喜阳所预料的不一致的是，姬连雪竟一点儿没被吓着，他只在最初的时候表现出惊讶和慌张来，而后好似镇定下来，甚至挣扎着倾身靠近她：“没关系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想监视着我，又或者想灭口都行。”


    童喜阳将视线落在他被鬼气勒出的伤痕上，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童喜阳抿唇，上前一步，与他挨得更近，猩红的眼眸与姬连雪对上，“撞见了我的秘密，我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了你灭口。”


    “那你会那样做吗？”姬连雪毫不避让，他平时都是一副不着调的公子哥做派，此时难得正经起来，一双多情的眼睛映出童喜阳的身影。


    童喜阳掐着他的脸，指甲在姬连雪的脸上已经划出了两道血痕：“……”


    几息前她还想着除掉姬连雪，即便对方帮过她许多，但是霎时间她忽然又变了想法。


    察觉到童喜阳手下卸了些力道，姬连雪尝试着握上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相信我，我不会泄密的。”


    “为什么？”童喜阳冷声问他。


    “我也不知道，按理来说，我们或许就不该认识的。”姬连雪满目赤诚，“其实见第一面时，你当时从墙上跳下来把我砸到了，我通常不会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但是却选择不和你计较。”


    是这个道理，童喜阳半信半疑。


    “我可以保证，可以发誓，你就像方才说的那样用鬼气随时盯着我就好，只要我有别的心思，立即除掉我。”姬连雪继续给她提议。


    童喜阳恍了恍神，眸中神色晦暗难辨：“你就这么容易接受我其实是鬼这件事？除此之外，你对鬼魂精怪了解多少？”


    “之前仅仅是猜测过，毕竟你的来历不明，我派人调查后没有查到你的过往，所以知道你是想办法混进来的。”姬连雪向童喜阳坦白道，他当时还看过童喜阳递交的学子档案，发现她填的内容照抄潘惜玥那份，所以后面一直不希望这两人有过多接触。


    不过他没想到童喜阳会是鬼，只以为是什么隐姓埋名跑来的少年，意在求学。


    确认童喜阳没有危险后，国公府那边也勉强同意了留下她。


    “……现在想来，一切早有征兆，从你选择救下阿狐时。”姬连雪和往日一样朝着童喜阳勾唇浅笑，探寻到她眉眼有松动的迹象。


    童喜阳若有所思，手依然扣着姬连雪的脖子，不留情地在他周身打入几道鬼气：“勉强信你了，只要你好好保密，以后我离开了自然会取出这些鬼气来。”


    她像是和姬连雪达成了协议，但心下依旧在提防着他。


    之所以不立即动手，是因为不方便处理尸体，而且姬连雪身份特殊，牵连众多。她俩来往也很多，查来查去难保不会揪出来她这个真凶。


    姬连雪呢，这会儿说得好好的，指不定回去后便会找什么大师道士来想办法解决、超度她。


    童喜阳还不想就这么离开，因此更要牢牢看着姬连雪，谨防他暗中行动。


    瞧着童喜阳貌似重新信任他的样子，姬连雪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说不怕死是假的，主要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童喜阳表现得与人类少年没什么差异，心智健全。


    她都愿意救阿狐，那真要她下手杀人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于是姬连雪就鼓起勇气大胆尝试了一番，果然成功劝回了在危险边缘试探的童喜阳。


    他也确实没骗童喜阳，后续会为她将这个秘密烂熟于心。


    至于童喜阳放置在他身上的那些鬼气……


    姬连雪忽地面上一热，慌乱地错开童喜阳的眼神。


    “喂？你怎么了？”童喜阳越来越不客气，懒得在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跟前给好脸色。


    姬连雪还是不敢看她，微微摇头：“没什么，不碍事的。”


    *


    “飞霜姐姐，你能教教我练这个字帖吗？”童喜阳扒着邓飞霜的胳膊求助，这会儿宁漪白和潘惜玥都还没回寝室，她刚跟姬连雪分开，便回来忙活自己的任务了，正巧遇到邓飞霜在看书。


    “这种不是一般自己练就好了吗？”邓飞霜放下话本，仔细地翻阅着童喜阳给她递来的字帖。


    童喜阳蹲坐在一旁边幽幽道：“是这样子没错，但是惠夫子说我有些字还是太潦草，必须得多练练，我自己却找不到那种下笔行云流水的感觉。”


    说罢，她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肉被捏了捏，邓飞霜笑盈盈地收手：“好呀，那我带着你多写几遍就行，反正这会儿在看闲书，我不怎么忙。”


    “太好了！感恩！”童喜阳眼泪汪汪，有人帮她绝对会事半功倍的。


    “我握着你的手写吧，跟着我运笔的轨迹就好。”邓飞霜俯下身盖住童喜阳的右手，扫了几眼字帖，牵着童喜阳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很快便临摹出了童喜阳想要的那种效果。


    “接下来你自己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多来几遍。”邓飞霜看她似有所感，松开手，在一旁观看童喜阳自己来写。


    童喜阳顺着刚才的感觉，顺利地写好了第一遍，她欣喜地望着邓飞霜，后者始终以鼓励的眼神看向她。


    “谢谢！我试着练满一整张纸看看。”童喜阳跟邓飞霜道谢，然后埋头苦写。


    邓飞霜欣慰地看了看她，干脆坐在童喜阳身边继续看书。等练完这个字，邓飞霜就可以教她写下一个了。


    手上的话本又翻过几页，烛火也燃了一大半，邓飞霜从书中故事抽身时还有些恍然，随后她想起自己还要教童喜阳写字，便朝着身旁看去，只见童喜阳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书桌上，手中仍紧握着毛笔。


    看样子是累得睡着了。


    细细想来，邓飞霜每次遇到的童喜阳好像都精力旺盛，几乎没见到过她累成这样。


    邓飞霜静静地看了会儿童喜阳，轻轻地放下书，把她抱回了童喜阳自己的那张床，接着替她掖好被子，熄灭了烛火。


    *


    又睡着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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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喜阳醒来时甚至还觉得没睡够，她狐疑地盯着床，难不成是因为以前当鬼不睡觉，所以现在能化形就得补觉吗？


    宁漪白呼唤她的声音传来：“快点啦，要去上课了。”


    “哦，来了！”童喜阳风风火火地洗漱完，另外三个舍友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出了女宿，童喜阳本以为姬连雪不会再来，但她显然又猜错了，姬连雪今日也照常来找她，搞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五人同行，最爱说话的姬连雪、宁漪白此次倒是少言寡语，童喜阳也没有想说的。


    等到了该分开的路口，童喜阳与她们一一道别，这会儿姬连雪开口了，塞给童喜阳一个油纸包：“早上小厨房做的酥饼，又甜又香。”


    他说完就匆匆转身，丢下童喜阳她们跑了。


    “诶，这人！”宁漪白可看不惯他这性子，但是没说太多，只当姬连雪又犯病了。


    童喜阳把包装拆开，里面刚好有五六块小饼，她赶紧给三人各一块：“一起吃吧。”


    解决完这些食物后，童喜阳便和她们分开，独自去到了辛号学堂。


    今日除了来上课，她还得去异植园打扫、找惠若杉补习，总之就是忙得团团转。


    忙起来后，大半日眨眼间便过去了。


    童喜阳收拾好书，抱着它们朝青竹院走去，脚步沉重且不情愿。


    一方面是她暂时不想面对惠若杉，一方面就是童喜阳确实感到了疲惫。


    这种负面情绪在听惠若杉为她解答问题时达到了最大程度——童喜阳实在是坐不住，没忍住趴在了书桌上。


    等她反应过来，惠若杉早就走到了她身边：“是不想听吗？”


    “……不是。”童喜阳的声音细若蚊蚋，这才让惠若杉知晓了她身体状况的不对劲。


    惠若杉的手很冰很凉，跟童喜阳的体温是一样的，但习惯了人类温度的童喜阳乍一下被摸到脖子，还是会有些瑟缩。


    “奇怪，鬼魂是不会生病的。”惠若杉最开始还以为童喜阳只是犯懒，但她的表情又不太像是作假，而鬼怪只会受伤、不会像人类一样生病。


    “也许只是累着了。”童喜阳费力地抬手说，“这些日子里我好爱睡觉，今天就没睡够。”


    惠若杉眉头紧锁：“鬼也不会睡觉，只有妖和人会。”


    “哎，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也不知道，没办法，别管了。”童喜阳无语地摊手，她还以为惠若杉多能耐呢，结果还是有他不会的。


    岂料惠若杉根本不听，童喜阳都不想让他管这事，他反倒来劲得很，跑去内室查阅古籍，那架势感觉非得找出个解决方法来不可。


    童喜阳原地坐了一会儿，看他还是没什么思路，干脆和他打了个招呼，抱着书和习题回宿舍去做了。


    惠若杉只草草应了一声，没有否定她的选择，估计也是觉得让童喜阳先回去休息比较好，他可以找到答案了再把童喜阳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