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都说了叫你不要开门的吗？我娘着凉了怎么办……”


    童喜阳甫一进门，就瞧见阮怜松站在里屋的门前，木门敞开了一个小缝。


    不过他挡在门口，风灌不进太多，所以童喜阳只是口头上抱怨几句，没有什么谴责的意味。


    “……你娘生病多久了？”阮怜松表情很奇怪，死死地看着童喜阳。


    “多久了？我记不清了。”童喜阳不在意这个问题，她看阮怜松还站着不动，有点儿来气了，把篮筐里的野菜塞给阮怜松，自己“嘭”一下关上门。


    “抱歉……”阮怜松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闷头去外面打水清洗野菜。


    今天的晚饭吃得阮怜松味同嚼蜡，在童喜阳表示自己要进屋去和母亲一起睡觉时，他才把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你真的没发现吗？”


    童喜阳的神色很茫然，她的疑惑不似作伪：“发现什么？”


    “你的娘已经死去多日了。”阮怜松紧紧盯着童喜阳，不想放过她的每一丝情绪。


    “啊？哦……她死了。”童喜阳喃喃自语，“是的，我知道，我娘已经死了好多天了。”


    阮怜松尝试着靠近她，在快要碰到她肩膀时被童喜阳猛然推开，她喝道：“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阮怜松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刚刚想起来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你胡说！”童喜阳上前狠狠地搡了他一下，让阮怜松身形一晃，“你骗我！”


    “我能摸到我娘的脸，能被她抱在怀里，能躺在她身边睡觉，这难道不是真的吗？”童喜阳忍无可忍地叫道，双眼紧闭，“这就是真的！”


    阮怜松沉默不语，也不敢贸然接近她。


    好半天，屋里都只有一个少年低声啜泣的声音。


    阮怜松嗓音干涩：“可是，那也只是虚假的身体，是用来迷惑你的幻境。”


    他如何能不明白，童喜阳早在一开始便认出了周遭的一切都是假象，但她不在意。


    阮怜松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童喜阳在变成鬼前的事情。


    “放轻松，我相信你的娘也不希望你因为幻境中的她就不愿清醒过来吧？”阮怜松再次试图靠近童喜阳，这一次成功了。


    他轻轻揽住童喜阳的肩，扶着她坐下：“我们可以等出去了，再去找找你娘在哪……”


    “她不在了……”童喜阳声音低落，头埋在膝上，“我们没有钱去请医师。”


    问出问题的人哑然失声，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来意，我只是想欺骗自己，假装我娘没死，假装我也没死。”少年反过来安慰着阮怜松，“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缓一缓就可以出去了。”


    “好。”阮怜松应她的要求出去等着，在围栏那枯坐了一刻钟后，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燃烧草料的味道，热意很快席卷过来。


    他起身当即就要冲进起火的茅草屋中，却在看见某个掩面跑出来的少年后停下动作：“我还以为……”


    虽然惠若杉没说，但是阮怜松多少能猜到魂石制造的幻境迷梦潜藏着危险。


    如果无法从梦中醒来，也许意识真的会跟着消散，作为魂石的养料。


    “……走吧。”童喜阳深深看了眼记忆中的那座茅草屋，转头和阮怜松一起离开了。


    *


    “……她醒了！”


    “喂，姬连雪你小声点，别吓到她了，没看见她缩了一下吗？”


    ……


    童喜阳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范围内一时间出现了好几张人脸，她恍恍惚惚地辨认：“潘惜玥？飞霜姐，还有宁漪白……”


    “姬连雪、惠夫子，还有阮怜松，你们都在啊。”


    潘惜玥担心地注视着她：“我们都很在意你，下次难受一定要及时说。”


    童喜阳也已意识到她们都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愧疚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瞒着大家的……”


    “这有什么的，我们都懂，谁还没点儿小秘密了！”宁漪白豪爽地拍拍她的背，“况且我们一通气，发现大家都是老早就发现了！”


    童喜阳愣住：“原来我的伪装这么差劲吗？”


    “你就当我们比较聪明，姬连雪不算，他是运气好，正巧撞上了。”邓飞霜轻抚着童喜阳的头，还是忍不住忧心她的身体，“惠夫子，往后童喜阳可以正常在书院生活，不受阵法影响了吧？”


    惠若杉微微颔首：“我已经改好阵法了。”


    原来是惠夫子帮的忙，童喜阳当即就要起身道谢，被他拦下：“不必，你多学点儿知识，我会更欣慰。”


    最后，童喜阳看向了和她在幻境中共度一段时日的阮怜松：“谢谢，我现在相信你说不会杀我了。”


    阮怜松眼神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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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也没说，见她没事便从屋中先行离开了。


    *


    春去秋来。


    童喜阳从辛班升到了甲班，重新与邓飞霜等人上下学。


    也不知道惠若杉用了什么办法，让童喜阳真的有了一个稳定的躯体，加上好朋友们的帮助，她成功获得了一个真实的人类身份，也就是说，只要她自己不暴露，就可以在人类聚居地一直生活。


    从鹤云书院毕业后，潘惜玥和母亲一起学着做生意，时常捐赠钱粮给受灾地区。邓飞霜反抗父亲的安排，去游历四方，她给童喜阳寄的信中描述了各地的美好风景，还试图邀请童喜阳出门远游。


    宁漪白成了她威名赫赫的母亲手下的一名将士，姬连雪和阮怜松倒是离她最近，一个美其名曰要看着她不许她杀人，一个要防着阮怜松私自动手。


    惠若杉仍然在鹤云书院，只不过不再教书。


    童喜阳自己则办了个私塾，说是私塾，其实就是收留了周边邻居的孩子，防止她们一天到晚在外面胡闹惹祸，而童喜阳喜欢读书，所以会带她们识字写字。


    久而久之，她这里便有了些名气。


    “宁漪白又来信了，她说不日将回到鹤云城。”姬连雪翻看着童喜阳收到的信件，挨个总结给正在忙碌批改作业的童喜阳听。


    阮怜松也在旁边帮着批改。


    “邓飞霜、潘惜玥她们都要回来了，问什么时候约着聚一聚。”


    姬连雪干脆也拿了笔和纸：“那我直接帮你回信吧，她们几个回来的时间都差不多……”


    童喜阳抬头：“要不约在鹤云城灯会那天吧，好像又快了。”


    “行。”姬连雪爽快应道。


    “对了，你写你那份就行，我的回信我单独写。”童喜阳补充。


    姬连雪正要回她，就见阮怜松把童喜阳叫转了头，她们俩立刻看起了同一份作业，姿态亲密。


    独自坐在一边的姬连雪气得咬牙，但又挑不出什么阮怜松的错处，只好提笔写道：“江湖救急，速归，一起惩治阮怜松！他好会装，夺走了童喜阳的所有视线，可怜如我，竟惨被孤立……”


    再次闲下来时，童喜阳望向窗外放松，一群鸟雀从外面的天空滑过，微风阵阵。


    她转头又看看书房内陪着自己忙碌的姬连雪和阮怜松，唇角轻勾。


    在寄给另外三个好友的信上写道：“展信舒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