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门板被敲响。


    门内无人回应。


    “咚咚——”


    再次被敲响。


    段越泽的头从叶榆的脖子上缓缓移开，并睁开眼。


    我这是……


    他盯着眼前一截雪白的脖子。


    我怎么又……


    来不及多想，门板又被敲响。


    段越泽迅速下床，轻轻拉开门。


    是谢平雅。


    “阿姨。”段越泽顶着鸡窝头，眼神却很清醒。


    谢平雅笑了一下，往房间里探头：“哎早上好呀小段。小榆没醒吗？”


    “还…没。”段越泽想到那片白色，皱眉。


    “阿姨没什么事，跟你们打个招呼，我跟叔叔先走了，年初一拜年去。”谢平雅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上面不知道为什么写的是…早生贵子。


    谢平雅递过去：“小段呀。阿姨第一次见你，觉得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真心感谢你跟小榆生活在一起，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爱吃饭，像过节这种日子别人热闹，他就孤单了。这就是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


    段越泽看着早生贵子犹豫。


    “哎呀收下。”谢平雅拉过他的手，把红包塞进去：“你一个，叶榆一个。”


    算了。到时候全都给叶榆吧。


    段越泽只好收下：“谢谢阿姨。”


    “行。”谢平雅乐呵呵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改天有空跟小榆来家里吃饭。”


    送走谢平雅和叶启临后，段越泽走到沙发边，坐下。


    盯着手里的…早生贵子。


    捏了一下。这个厚度……应该不少钱。


    他绝对不能收这笔钱。这关系根本就是假的，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叶榆对象。


    听到谢平雅说感谢的时候，段越泽只想钻到角落去。


    感谢什么。


    感谢他在叶榆家白吃白住么。


    还有。


    他为什么会埋在叶榆脖子上睡觉？


    上次是因为叶榆有可能拉过自己的手。


    那这次呢。


    我……他……我。


    我？


    段越泽坐在沙发上皱眉，再次思考早上从叶榆脖子上醒过来的原因。


    啃指甲。


    已知，叶……


    算了别想了。


    段越泽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已经九点了？他居然睡这么晚。叶榆也没醒。


    这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他的生物钟就在七点半到七点五十之间，叶榆更是雷打不动的八点起床，今天俩人居然都睡过头了么。


    是因为昨晚太晚睡了么。


    昨晚……


    段越泽想起那个月色中的对视。


    昨晚他闭上眼后一直没有睡着。


    废话，直男边上躺个gay，谁都有可能睡不着吧。不是他自恋，主要是他知道叶榆似乎有可……


    在脑海中把有可能三个字划掉。


    主要是他知道叶榆极可能对他这类型的感兴趣，这换哪个直男都无法安心入睡吧。


    这怪我吗。段越泽想，这不怪我吧。


    感受到叶榆翻过身似乎面朝自己以后，段越泽鬼使神差地想睁开眼看看。


    就像上次在帐篷里一样。


    可是看什么呢。段越泽2号冒出来问。


    大家都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有什么不能看的？段越泽3号冒出来捂着段越泽2号的嘴，然后双手扒开他闭合的眼睛。


    于是段越泽睁开眼，就跟叶榆对视上。


    他在看我。


    段越泽还能记起那时自己在想什么。


    很奇怪。原来他也会看我么。所以，看某个人，不是一件很那个的事情吧。


    可是他为什么还在看我……？


    还有。为什么我的心跳会变快。


    段越泽的思维被一团火焰燃烧着，热、胀，最后烧成粉末，什么都不剩了。


    最后是他先转过身去，结束了这场无声对视。


    隔了很久，他曲起手，五指微张，慢慢放在自己的胸前。


    心跳已经平复下来了。


    可为什么耳边还是有咕咚声……？


    大早上，段越泽复盘昨晚的事情，找到了疑惑点。


    还没多想，房间门被拉开，叶榆走出来，跟坐在沙发上的段越泽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又沉默着往自己房间去了。


    段越泽看他一言不发地往房间走，想到已经九点，站起来去厨房下面条。


    没想到面条煮好以后，叶榆还在房间里。


    看着两碗盖着荷包蛋的面条，段越泽犹豫一会儿，起身去敲房门。


    正抬手要敲，就见叶榆拉开门，看着他。


    段越泽的手落在半空，垂下。


    “我煮了面条。”段越泽后退一步，说：“再不吃要坨了。”


    “行。”叶榆把门关上，跟着他往餐桌走，好像解释什么一般：“我刚洗了个澡。”


    沐浴露的清香往段越泽鼻子里钻。


    和昨晚的味道一样……


    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对视。


    段越泽实在无法解释昨晚叶榆为什么会睁着眼看他。


    如果问他的话。


    我：你昨晚看着我干什么。


    他：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段越泽：“……”


    好像是个死局。


    他看着叶榆低头认真吃面，毛茸茸的脑袋对着段越泽的脸。


    叶榆一口接一口埋头吃，好像饿了三天一样，居然头也不抬一下。


    这么……好吃？


    段越泽皱眉，也低着头夹了一筷子面往嘴里送。


    跟平时一点区别也没有啊。


    看叶榆的碗快见底，段越泽小口地吃着面，盘算着该怎么解答自己这个疑惑。


    要么………直接问？没准他不会按照自己预设来回答自己。


    段越泽见他吃完拿纸擦嘴，还是决定问：“你昨——”


    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叶榆的视线从段越泽脸上移到正在响铃震动的手机上，看到来电铃显示，直接忽略了段越泽的问题，按了接听，边拿着手机边站起来往沙发上走。


    段越泽坐在桌前，对着还剩半碗的面发呆。


    但很快，段越泽透过桌前玻璃窗的反射，看到叶榆挂了电话，背对着自己在电视机前来来回回走动，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是那通电话么。


    是谁的电话，跟他说了什么，让他纠结成这样？


    段越泽用筷子把面戳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样子，盯着玻璃窗。


    玻璃窗上的人影忽然停住了，然后……居然往自己这走了。


    段越泽的视线从玻璃窗上收回，抬头跟叶榆对视。


    叶榆用手机拍打着自己手心，像是在犹豫该怎么说。


    隔了一会儿，叶榆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跟段越泽说：“下午……应该有个亲戚会过来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犹豫呢。叶榆又后悔起来。


    段越泽没问是谁，很快就接受了：“其实你不用跟我商量，这是你的家。”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道理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下午三点，仍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段越泽竖着耳朵听到门铃响了。


    他看向门口，站起身去开门。


    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孩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看到段越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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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有惊讶的表情，略过询问和招呼，直接走进家门了。


    搞什么。以前来过叶榆家么。


    段越泽关上门，又给他拿拖鞋。


    期间俩人都沉默着。但这种沉默又没有尴尬的氛围，仿佛两个哑巴会面，而彼此都默认习惯了对方的语言障碍，压根不期待对方的嘴巴会张开。


    段越泽带他走到了客厅，才说：“你先把东西放在这，我去叫…叶榆。”


    对方微微点头，手从行李箱拉杆上放下来，伸进口袋里，站在原地等着段越泽去敲门找叶榆。


    很快，叶榆就开了门：“怎么了？”


    “你亲戚到了。”段越泽用头偏了偏客厅的方向：“在沙发那边。”


    “这么快。”叶榆看了眼手机时间，小声嘀咕：“我以为要傍晚才到……”


    他们都没联系方式么。到了也不提前给对方发信息。所以是什么关系，哪门子亲戚。


    段越泽跟在叶榆身后走，在沙发前停下来。


    “游讳。”叶榆微微笑道：“还是第一次见你。”


    “叶老师。”对方话很少，说完以后就没话了。脸色仍然惨白，不好看，似乎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也很久没吃顿饱饭一样。


    叶榆看他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来，带着他去谢平雅昨天睡的那个房间，把三件套换了一下，交代游讳：“你就在这儿住，有事儿就跟我说。”


    游讳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样子像是没听叶榆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说实话，早上谢平雅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


    据谢平雅说，来他家住是游讳自己提出来的。


    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


    他们之间毫无交集，只是游讳单方面听过他的课而已，怎么会想到来他家暂住？


    而且是如此特殊的时期。他父母刚过世，这个时候不更应该住在家里吗。


    不过他来自己这里住也不过多张嘴的事儿，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段越泽。


    段越泽的心思比一般人细腻敏感一些，游讳的年龄跟他相仿，家庭情况也很特殊，看到他会不会也想到自己的父母？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可又不能找什么理由拒绝这个小请求，游讳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也许只是想找个安慰，找个逃避的地方，好让他舅舅舅妈都不好打扰的地方暂时躲躲。还有他妈妈……乌代曼。


    叶榆一想到这个年轻儒雅的女人就忍不住惋惜。


    她和丈夫还这样年轻，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在游讳面前更不好表现出什么，不知道关心和鼓励对他来说是否多余。对他来说，关切也许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事儿，叶榆就有点头疼……


    听尹奇正说，游讳半了休学半年，也就是说下学期不会去学校。如果不及时引导的话，很容易出心理状况。


    还是得带他们多走走，接触大自然。


    还有段越泽……


    叶榆想到昨晚那个对视，浑身不自在起来。


    正想着，手机震动。


    来自微信消息。


    周温韦：年初八开工，打算让小段做广告拍摄。我服了，之前定的那个小模特心比天高，拍个香水这也不行那也不要，真以为自己无人替代呢？当时就觉得段越泽比他跟品牌的契合度要高很多，只是定好了没办法，谁知道这神经病撞上来了，自己作妖摆谱不干了。爱干不干，谁惯得他。


    又震动一下。


    还是来自周温韦的微信消息。


    周温韦：我还没跟段越泽说。怎么样，这个好消息，让你这个好哥哥第一个传达给他，够意思吧？


    叶榆：“……”


    行吧。叶榆叹了口气。正愁没话题让他忽略掉那股不对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