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一头雾水，从经过基因编辑的大脑中紧急调取了入职培训时的记忆，的确有一条是：


    若班级半数以上学员同意修改某项日程安排，则可以对原定日程进行修改。


    最初，这项规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保证在教师叛变的紧急情况下，学员可以及时自救。


    毕竟，在育成中心的各项规定的精妙作用下，学员之间极度缺乏信任。中心自建立56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件事得到过超过90%的支持。


    吴老师看着魏简的笑脸，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同时立即触发了育成中心的最高级警报，警报将于闪电般跨越一切优先级排序，直达育成中心的最高负责人——育成司令。


    **


    魏简一行人刚踏进雨林就发觉不对味了。


    “这人也太多了……”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你看看？”


    “你刷新一下新闻，你确定没出什么事吗？”


    “你确认一下自己一切联网和定位都正常吗？我们没有漏掉什么信息吗？”


    路上的人神情也不太对，一个个忧心忡忡的，带着迫切。


    魏简想直接抓住一个人拦下问问，接连试了三次也不成功。


    随着和餐厅的坐标愈加接近，她才回过味来了。


    每个人都是冲着那同一个坐标来的。


    乌央乌央的人群已经将整个餐厅，不，整颗树的底部都围得水泄不通，只能通过仔细观察树冠和树叶的形态判断出，这原本是一颗乔木榕。


    远远望去，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蚂蚁窝上凭空长出一片侵占半片天空的绿色巨型蘑菇。


    魏简对着悬浮在空中，仅自己可见的智能地图，一步一步挪到了餐厅正门门前，看到一个咪咪小的制作精美的告示牌，边框由藤蔓元素构成，一看就被精心设计过。


    【蒸水蛋，收费：每份+100光辉值】


    告示牌下有一个巨大的临时牌子，大剌剌下着几个加黑加粗的醒目大字。


    【每人限购一份】


    【购买时需登记身份ID实名购买】


    【不可代买，不可转卖】


    【仅限现场食用，不可外带】


    ……


    魏简：这，有点可怕啊？！据说育成中心刚建成的时候，被婴儿折磨得不行的夫妇们也没有这么迫切啊。


    **


    顾黎安完全没能预料到餐厅的火爆程度。


    前一晚，当听系统郑重其事地提到“农业无人机”时，她还以为系统又在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没想到仅仅过去了2个小时后，第一批人就已经到达树屋餐厅的脚下了。


    杂乱的脚步声，男女老少的说话声，和各种检测机器的探测和警报声，在寂静的雨林深夜此起彼伏。


    她被迫提前开门营业，后知后觉到之前不小心睡过去，可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然，看这架势，怕不是是要连熬72小时。


    顾黎安在心里对系统默默地道了一个歉。


    一如她的设想，蒸水蛋虽然原材料和做法都普通，但口感细腻，质地顺滑，味道包容性强，适口性极好，几乎没有人能抗拒。


    “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刚放进嘴里就化了？”


    “金灿灿的好漂亮呀……”


    “这明明是小鸡黄色！不是金色！金色是饱和度更高的颜色！”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布丁吗？绵密细腻，顺化异常。”


    “这上面的绿色点点的东西是什么，有人知道吗？”


    “刚碰到舌头就化掉了，你确定这是食物吗？食物不应该是固体吗？”


    “你确定这不是饮料吗？饮料应该才是液体吧？”


    “绝了！前调是一种隐隐的鲜味，清新淡雅；中调是一种的渐渐铺开的泥土气息；尾调稍稍混合了一点调味料的咸香，点睛之笔……”


    顾黎安在手忙脚乱时无意间听到了最后这句话，暗自得意，“泥土气息……你是真识货……我专门选的昨天刚下的新鲜柴鸡蛋…”


    虽然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但队伍秩序井然，一片喜气洋洋，和谐异常，毫无烦躁之感。


    这是因为每一个吃过的人，晨曦值都在不识不知中被回复到满格。压力被舒缓，身心都通畅，自然不容易产生戾气。


    人群中，情绪是会传染的。这股平和之气在从餐厅之内，悄无声息地蔓延到排队的人群中。


    为了避免晨曦值的变化造成恐慌，顾黎安在每一份蒸水蛋售卖时特意附赠了详细的说明，把它描述成一种奇异的面板显示bug，并且反复强调，该作用在离开餐厅的一瞬间就会消失，请放心食用。


    仅仅到了日出时刻，就收到了系统提醒。


    【树屋餐厅今日任务进度：100000/100000】


    【恭喜领航员顾黎安已经完成阶段任务】


    可以关门了。


    尽管系统似乎可以无限生成食物，顾黎安深思熟虑后决定认怂，完成目标就收手。


    一方面，“饥饿营销”虽然老土但有用；另一方面，再这么连轴熬下去，身体指定在三个月之内暴毙。


    所以，当顾黎安不出意外地听到系统提示音时，抬起头，笑意盈盈地对下一位顾客说，“不好意思哦，今天已经售罄，感谢您的支持。请您改日再来光顾。”


    “我不接受。”


    顾黎安本能地警戒起来。


    这音色软妹稚嫩，但语气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年仅八九岁的小女孩。


    她身着经典款式的制服，但仔细一看，处处包含设计巧思，每一处剪裁都十分精确，非量身定做不可得。身后隐约还跟着几个身穿类似制服的人。


    噢，这是大小姐驾到。


    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幅大小姐做派。不是娇气蛮横，不是颐指气使，而是带着一股冲破天际的配得感——哪怕是偷偷在可回收垃圾箱里扔厨余垃圾，都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想到这里，顾黎安一瞬间心软，想给她放水。


    这女孩正是魏简。


    魏简：“姐姐，你在江湖行走，理应知道基本的规矩吧？再生意火爆，再不愁客源，也不应该做出赶客的事来吧？不怕断了自己的运数吗？”


    顾黎安觉得她和自己更像了，好感倍增，特意切换为成年人对话模式，“这位女士，您说的有道理。但是呢，我这里从一开始就是限时限量售卖，到点儿了，或者卖完了，就直接打烊，都是说得明明白白。”


    魏简：“噢？联盟明确规定过，信息披露与公开的标准以信息接收方为准，需要保证接收方在合理的行动轨迹内能轻易接受到关键信息，并且提倡做多次信息提示，就好像，每一个高速路的出口会在前5公里，3公里，1公里，500米处分别提示，生怕你错过。”


    顾黎安：“这位女士，您这么注意汲取信息，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您一路过来右手边的公告牌了吧，在距离树屋餐厅1公里，500米，100米，50米，10米，和餐厅门口处，都树立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巨形电子公告牌，实时更新当前的排队人数，预计排队时间，和剩余食物份数。比如说现在，所有备料已经售卖完毕，剩余食品份数都已经转为0，请看——”


    话音未落，顾黎安和魏简两人一齐看向旁边的公告牌。


    公告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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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何时已经彻底熄灭了。


    绿色的公告牌本体几乎完全淹没在漫天的苍翠绿色中，她精心挑选的——和绿色形成的高对比的橙色荧光电子数字，已然消失不见。


    “姐姐，你第一眼找的到么？“魏简冷冷地质问。


    顾黎安已经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了。


    此事必定有人从中作梗，但她现在如果执着于找出嫌犯，就犯了大忌。


    这是巨大的公关危机，是可以令一个初创企业顷刻覆灭的愚蠢错误。


    在设立告示牌之初，她亲自走过到达树屋餐厅的几条不同路线，确认每条路上的顾客都被覆盖到。


    在早上开门营业后，她通过和几位不同顾客的对话，试探地确认了他们完全注意到了公告牌，并且理解到了上面的信息。


    而现在，面对一望无际的排队队伍，至少大几百颗充满了期待和兴奋的心，如果现在泼一锅冷水，别说商业完蛋，她自己会先丧命于踩踏事件。


    因为餐厅今天只有一种食物售卖，又有了很多购买限制，灵活度极低，一般的顾客和顾黎安之间的对话会在10秒内结束。


    顾黎安和魏简已经对峙超过3分钟，身后的人群已经开始躁动不安。


    魏简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姐姐，现在可以卖给我了么？”


    “当然可以。”顾黎安注视着她的眼睛，“除了你，还有你的小伙伴。“


    她指了指是魏简身后的一群身着相同制服的儿童，魏简心满意足。


    顾黎安紧急调用了系统，第一时间修复了公告牌。同时通过公告牌和语音同时解释现状，并提出解决方案。


    已经参与排队的顾客，可以选择继续排队买到一份蒸水蛋，也可以选择立即得到2张水蛋兑换券，在明天后可随时兑换。


    顾黎安还割肉10000点光辉值，和系统购买了100台通讯无人机的使用权。


    一但检测到队伍中潜在的躁动和不安，无人机就会自动前往，实时接通顾黎安，接受她海底捞级别的周到服务。


    最终，选择留下和得到兑换券的客户占比几乎一半一半。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碌后，才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混乱。


    当然，割肉的那10000点光辉值也顺利补全了。


    就在做最后的关门整理时，魏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


    魏简：“姐姐，虽然我很佩服你的解决方案，但是你今后要小心噢。人多口杂，你的秘密可能要藏不住了。”


    “噢？我有什么秘密？”顾黎安很乐意和魏简多说两句。


    “蒸水蛋是很好吃，但是补充晨曦值的效果，应该不是什么小小的副作用吧？你这么大张旗鼓，不怕被抓吗？”


    顾黎安看着魏简的晨曦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只手盖住，“你说，你现在的晨曦值是多少？


    魏简愣住。


    “大概96%？“


    顾黎安把手放开，“是92.5%。”


    经过这一整天的观察，顾黎安已然确定，光合纪元居民的晨曦值水平基本长时间保持保持在70-95之间，在这个区间内、晨曦值的增减并不会给人的体感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类似那天唐溪月和霍然的经历，纯属偶然。


    顾黎安接着说，“你看，你所认为的晨曦值水平，只是这个仪表盘上的读数，而不是身体感受到的水平，你怎么确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呢？”


    魏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带着少年天真而凝重的表情。


    顾黎安又贴近她的耳朵，悄悄地说，“作为回报，我也要提示你，在江湖行走这个表达，可不是你应该知道的词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