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平低下头时还怒气冲冲，三秒后抬起头，已然变得和颜悦色。


    他搓着手，好像召集开会的居委会大叔，


    “你看看！也不早说！都是教育系统的同僚，早知道这样，刚刚何必互相兜圈子呢！”


    林阔还是淡漠地很：“抱歉。我也是刚刚得到最终确认。”


    陈守平按下了一个隐藏在墙内的按钮，类似仿生人的秘书又毕恭毕敬地出现了。


    陈守平：“送两位客人出去。用车！准备好魏简和刘依然的个人物品，马上完成正式移交！“


    秘书面无表情地查看个人信息面板：”好的。好的。“


    **


    随秘书坐上高空轨道列车，顾黎安才切实体会到育成中心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列车高悬在约莫50米的高空上，类似滑雪场的索道吊厢，顶部与固定轨道相连。


    除了底部，列车的顶部和四周均为观景玻璃，可以俯瞰下面育成中心大大小小的教学楼，宿舍楼，和各种活动场所。


    秘书应该是见怪不怪，坐在最前排闭目养神。


    顾黎安和林阔并排坐在之后两排，屏气凝神，在寂静的沉默中争分夺秒地四下观察。


    顾黎安正准备召唤系统，设法临时兑换一个超长焦电影机，把一切都收入囊中后再回去细细品味。


    正想到这里，秘书突然回头，“轨道列车为司令专属，乘坐列车时禁止拍照，记录，扫描。”


    林阔气定神闲地说：“放心。”


    顾黎安扫过他从不离身的光能仪，突然想起霍然曾经介绍过的，光能仪具备光能的探测，定位，收集，追踪等多项功能，那么按照原理推断，应该能起到扫描周遭环境、捕捉一切细节、生成翔实地图的能力。


    不知盯着看了多久，林阔突然向她这边转头，顾黎安马上转移了视线。


    她朝着前面礼貌开口道，“许秘书您好！育成中心吸纳了全联盟未成年人，工作量必定庞大繁杂，您年级轻轻就辅佐司令，不愧是青年才俊。”


    秘书转过头，除了苍白的嘴唇之外，全脸没有一处在动，“顾女士，请不要偷窥我的名牌。并且，请不要打探中心的任何信息。”


    顾黎安装听不懂，“我听说针对每种天赋类型，会有科学又详尽的培养方案，比如执行者，这是林队长之前跟我聊天时提到的，每天至少有3小时的户外训练，包括体能，敏捷，反应速度，等等。可是刚刚一路走来，我没有在下面看到任何学员在进行户外训练，育成中心有分校了？还是开辟了地下训练场？”


    秘书神色微动，停顿了几秒才说，“培养方案也是与时俱进的。林队长，我看看，应该用的是5次迭代之前的版本了。”


    林阔漫不经心地说，“我和中枢负责培养方案的人也有接触，没听说有方向性的大改动啊。”


    秘书正色解释道，“当前的版本，可以直接通过早期基因编辑和后期补给来直接提升作业和战斗能力了。”此时列车刚好到达终点，秘书似乎如释重负地，“两位，慢走不送。”


    **


    魏简和刘依然二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餐厅大堂井然有序。、


    顾黎安从后门悄然进入，带着林阔直接走进阁楼的卧室。


    林阔犹豫：“这合适吗？”


    顾黎安一手把他推进去，关上门，“你是怕我吃了你，还是怕你被我吃？”


    林阔一脸无语地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了，“你都不怕，我也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可以签了吗？“


    刷刷刷，顾黎安很利索地签完了所有文件，然后才说，“没有比这架餐厅更安全的地方了。”


    林阔：“？”


    顾黎安胡扯道：“这里有安全结界。”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她是盲目相信这里有系统赋予的莫名结界。不然，无法解释晨曦露只在这里生效的bug，以及过去数次突然的化险为夷。


    林阔：“随你怎么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光合联盟正式合作伙伴了。”


    顾黎安主动伸出手，“感谢邀请，合作愉快。”


    尽管还是被招安，但是条款丰厚了许多。她觉得自己不亏。


    目前的合作模式，是将树屋餐厅额外作为晨曦露官方补给点之一，同时维持原商业模式不变。


    也就是说，希望从官方渠道补给晨曦露的人，可以用劳动所得的光辉值，来餐厅直接补充晨曦露，且晨曦值的提升不受限制，不会出门就消失。


    与此同时，餐厅依然可以供应食物。食物依然可以由任意光辉值购买，但存在限制，需要根据老板的要求解锁不同菜单，并且，食物附加的晨曦值提升会在踏出餐厅的那一刻自动消失。


    在餐厅运营过程中，需要使用林阔提供的所谓“试运行”软件系统。


    顾黎安本不稀罕这些。


    她同意和联盟合作，是因为林阔允诺她，联盟会抽调部分未成年学员，每周一次到她店里帮忙，进行系统软件的学习和操作。


    目前，魏简和刘依然就在名单之中。


    顾黎安一开始不信，“这怎么可能？育成中心的培养方案死板又严格，而且有一股刺鼻的龙胜了，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的味儿，怎么可能同意这种方案？”


    林阔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准备好了答案，”育成中心也只是联盟的一个下属机构。“


    ”现在的负责人对司令不满？有人想篡位？有人想变天？有人想改朝换代？“


    林阔后退两步，讳莫如深，“你们前纪元的人不都应该很有城府吗？别问这么多。”


    她歪头：“我可以不问，但是需要你证明。”


    他笑笑，“好说。跟我走一趟，包你相信。“


    林阔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安排了和育成司令陈守平的会面，见面10分钟就证明了他所言不虚。


    阁楼的卧室不足10平米，除去一个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单人衣柜外，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


    现在林阔坐在她待得最久的书桌前，顾黎安只能坐在侧坐在床上，但是她完全不感到拥挤，只觉得身心舒畅，通透晴朗。


    她完全向左推开窗户，支起来固定住，把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闭上眼。微风在睫毛上缓缓流动，带着阳光的温热气息，暖烘烘的。


    顾黎安对林阔说：”我下去通知他们。“


    一转眼，林阔已经消失不见。


    **


    树屋餐厅每天每种食物都被顾黎安人为设定了限购，一般上午就可以全部卖完。


    顾黎安下到餐厅大堂后，魏简和刘依然不仅已经拉起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还已经亲亲热热地围着林阔问东问西了，林阔还一反常态地温和又热情。


    “只要和计算机有关，都可以学吗？”


    “不能保证，但是可以尽量安排，你想学什么？”


    “每周只有一天吗？不能再增加了吗？”


    “嗯，暂时只有一天，以后也许可以再努力增加。”


    “只有我依然吗？我还有17个朋友也想来呢……”


    “嗯，可以。但是需要一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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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来，17个一起是不行……”


    “只能在这家餐厅吗？还有其他店吗？是之前被取缔的店都会再开放吗？”


    “唔这个不确定，目前只有这家餐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顾黎安看到魏简和刘依然掩饰不住眉飞色舞的样子，双眼发酸。


    自己没选错，哪怕是立刻就灰飞烟灭也值了。


    她太知道信息隔离的可怕了。


    在她还上幼儿园，还在工地玩沙子的时候，父亲就在监督的间隙，不厌其烦地跟她讲什么是“钱”。


    钱追根究底是什么？有多少形式？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


    钱平常如何流向？谁最有可能得到钱？


    怎么得到钱？怎么管理钱？


    钱能怎么用？不能怎么用？


    ……


    以至于幼儿园时期，顾黎安就对基本的商业逻辑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进入小学之后，一年级初次创业经历——集卡拍卖黑市，就覆盖到了全校70%的同学，其他小朋友家长纷纷连夜举报，震惊校长半学期。


    后来，哪怕她选了非常技术又非常艺术的调香专业，她也时刻不忘商业的根本——


    任何产品，首先要考虑卖给谁？对方为什么要买？


    在和路觉深合伙挤走老钱营销总监后，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游艇庆功会上，路觉深感慨万分，


    “Elaine，我没有选错你。”


    “说实话，你一开始调的香也是烂大街的货色，随便找几个香水专业学生在实验室捣鼓几个月都能弄出来。“


    “你吸引我，是因为你敢于在CBD直面未来的投资人。这是勇气，智慧，和信念的结晶。”


    他茂密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花言巧语都显得真诚妥帖。


    那时顾黎安听得飘飘然，尚存的理智在波特酒的作用下飞到九霄云外，姑且相信面前怎么看怎么精英算计的合作伙伴是出于真心。


    一如现在。


    哪怕知道前路危机四伏，她还是想跳起查尔斯顿舞，庆祝自己为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世界带来的微小改变。


    “姐姐！你下来了！”魏简大声叫道！


    刘依然一路小跑地扑过来抱住她——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双脚离地三尺高。


    顾黎安：”你们自愿做我的助理，我总要有所表示！“


    刘依然跳到地上，狡黠一笑，”姐姐！我们也为你准备了礼物。“


    ”什么？“


    ”明晚10点，餐厅集合，请随我们走！“


    “没问题！”


    脱口而出之后，顾黎安突然意识到当着林阔的面只有自己被邀请也不是很合适，又问了一句，“林队长在里面也立了大功的，方便带他一起么？”


    “不必！”林阔闻言直接拒绝，匆匆撂下一句“早点休息”后一溜烟儿消失在树丛中。


    顾黎安深感不安，马上回到卧室，在书桌上发现了一个醒目的U盘一样的东西。


    打开一看，竟是育成中心的高空俯瞰实景视频，镜头缓缓掠过，尽收每一处细节，镜头移动速度和早前乘坐的高空轨道列车一致。


    视频播放完毕后，画面无缝切换到一个巨大的3D建模文件。精细的模型在空间中缓缓旋转，渲染细致入微，每一座建筑，每一条轨道都与俯拍视频一一对应。


    ！！！


    顾黎安想到他那时气定神闲又没头没尾的一句“放心”，顿时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