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六合茶坊，店内人声鼎沸，说书人拍着桌案，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说到精彩之处，四下便会想起一阵鼓掌叫好声。这说的，便是他每到一座城，就会事先交代说书人说的，关于自己以及昆仑镜的故事。


    崖与在茶坊坐了一个时辰，茶坊人来人往，说书人往往也是民间传说和信息的收集者，想着该是会有些关于昆仑镜的言论。结果有些失望，崖与甚至觉得有些乏味无聊，于是决定去找巫咸。


    刚踏出门口，一个小乞丐慌慌张张地撞到崖与身上。


    小乞丐手里拿着半块饼，诚惶诚恐地跟崖与道歉。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追了过来，一边追一边喊：“你这小贼，不学好，光天化日就敢偷东西。抓贼了，抓贼了！”


    崖与一把抓住小乞丐，由于力气有点大，小乞丐疼得嗷嗷叫。


    小乞丐可怜兮兮地求饶：“公子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你自己跟别人解释。”崖与正要一把将小乞丐拎起来丢给追过来的男子。


    “不要啊，我再也不敢了。我是逼不得已的。”


    “少在这里狡辩。”


    “我没有。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家里还有个两岁的妹妹。我父母都病死了，再拿不到吃的，妹妹也要饿死了。”小乞丐言辞恳切，说的楚楚可怜。


    崖与一下动了恻隐之心，手中的衣服一滑，小乞丐顺势溜走了。


    男子跑到崖与面前，埋怨道：“公子，你怎么就给他放走了呢。”


    “我……不就半个饼嘛，何必一路追着不放。”


    男子唉声叹气吐苦水：“公子你是不知道，这小乞丐已经不是第一次偷东西了，天天瞅准机会就下手，这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偷啊。”


    “我看他那么可怜，他说他三天没吃饭了，家里还有个两声的妹妹，也快饿死了。”


    “你听他胡扯。他是个孤儿，哪里来的妹妹。”男子愤愤道，“这你也信。”


    “这……”崖与一时语塞，在凡间这两千年来第一次被个小娃娃耍。


    男子走远几步，回过头提醒道：“公子还是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少东西吧。”


    崖与楞了一下，赶紧检查身上。果然，他的钱袋子不见了，袋子里还有个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


    崖与这才恍然大悟，对着小乞丐逃走的方向大骂：“小兔崽子，你别跑，把钱袋子还给我。”


    崖与一路追着小乞丐，小乞丐一路狂奔。眼看就要追上，小乞丐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一下拐进一个小巷子。崖与也跟了进去，但是巷子里又是横七竖八不规则的小巷子，就像是个迷宫。没一会，崖与居然跟丢了。


    崖与在巷子里破口大骂，但是没有任何作用，就连个过路的人也没有。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走出巷子。


    作为一个妖王，这简直是颜面扫地。他要找巫咸理论，出的什么鬼主意，说什么封印法力五个时辰，体验凡间生活。害得他一个堂堂万妖之王，竟被一个小屁孩戏弄。


    崖与气哼哼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马肆。


    这里很是热闹，马匹牛羊等牲畜的声音，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当然，还有一阵一阵的大粪的味道传来。崖与疾步离开，却在拐角处看见了小乞丐。


    小乞丐身边，蹲着一个苗疆装扮的女子，虽然女子轻纱遮面，但崖与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洛盈。


    洛盈前面是一个瞎眼老婆婆，老婆婆跪在地上，一旁放着一张破席子，席子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惨白，穿着破衣的小男孩，小男孩看起来同小乞丐一般大。老婆婆衣衫褴褛，头发苍白而凌乱，泪流满面地拉着洛盈的手：“巫离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小孙子啊，麦芽儿是我的命，没有他我可怎么活啊。”


    老婆婆很激动，从怀中摸出一个银手镯，颤巍巍道，“老婆子身无分文，就只有这祖传的手镯一个，还望巫离大师不要嫌弃。”


    洛盈接过手镯，握着婆婆的手安慰：“婆婆，您放心，我一定救他。”


    洛盈用手探了探小孩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接着听心跳，最后愁容满面地对着小乞丐摇摇头。


    “婆婆……”小乞丐刚喊出声，洛盈立马示意他不要说话。


    洛盈一改愁容，笑容满面对着老婆婆道：“婆婆，您孙子没事。”“真的吗？”老婆婆喜出望外，但还是很担忧道，“那他怎么还不醒？”


    “哦，我刚刚给他服药，睡着了。我看小麦芽儿与我甚是有缘，想要他跟我上灵山学法术。”


    老婆婆一听麦芽儿能跟着巫离学本事，既激动又不舍：“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可是……这样一来我岂不是看不到麦芽儿了？”


    “不碍事，我会教他认字，经常给您写信。”看出来老婆婆还是不放心，麦芽有个好朋友，让他替麦芽儿陪着你，等麦芽儿学成归来，你们祖孙又可以团聚了。


    “婆婆，我叫阿牛，是麦芽儿的好朋友……”小乞丐走到老婆婆的身边，很是亲切，然而这一切立刻被崖与打断了。


    “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骗子。”崖与气冲冲上前几步，制止道。


    “骗……骗子？”老婆婆瞬间松开了阿牛的手，不敢置信。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洛盈见是崖与，气不打一处来。


    “我胡说八道？”崖与很不服气，“你，你们才是真正的胡说八道，招摇撞骗！”


    “你……你不是巫离大师吗？怎……怎么……”


    “我就是巫离，您别听这人胡说。我一定会救麦芽儿的。”洛盈赶紧安慰老婆婆。


    “您还真当自己是巫师呢，神婆！”崖与冷笑。


    “我不是，难道你是？”洛盈没好气道。


    “我……自然不是。”


    “那你在这儿胡诌什么呢，快走，别碍事！”巫离气得不行。


    “哦，你是怕我在这……妨碍你骗钱了吧？”


    “请你离开！”洛盈已经很不耐烦了。


    “怎么，恼羞成怒了？”崖与一脸鄙夷，来回审视洛和阿牛，“一个女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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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小贼，今天真是捅了贼窝。本公子就偏不让你们如愿，非要撕下你这假巫师……和真小偷的虚伪面具。”


    老婆婆既着急又担心，不安道：“巫离大师，这位公子在说什么呀？”


    “老人家，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巫师。你孙子已经死了，她在骗你。”


    “麦……麦芽……死了？不可能，不会的！我刚刚还摸了他的手，暖和的。”老婆婆几近崩溃，根本不信崖与的话。


    “你刚刚摸的是这小乞丐的手，你孙子早就没气儿了，不信你自己摸。”


    老婆婆四处摸索，想要摸摸麦芽儿。


    洛盈怒不可遏盯着崖与：“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接着又立马抓住老婆婆的手，阻止她摸到麦芽儿，安慰道：“婆婆，您别信他，我一定能救好麦芽儿的。”


    老婆婆好像意识到了，甩开洛盈的手，只管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麦芽儿的腿，感觉有些凉。


    又接着向右挪了挪，终于摸到了手，脸。在摸了脉搏后，老婆婆终于崩溃大哭，不停地呼唤麦芽儿的名字。


    洛盈和阿牛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极力克制心里的悲伤和眼里的泪水。


    只有崖与面露得意：“看，我没骗你吧，你孙子已经死了。他们……”


    洛盈冲到崖与跟前，怒吼道：“你闭嘴！”


    “我……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何必这么生气？”


    老婆婆哭得肝肠寸断，缓缓放下麦芽儿，颤巍巍站了起来。


    “婆婆……”阿牛有些愧疚地叫着老婆婆。老婆婆没有理会，默默向后转身。


    洛盈和崖与吵得不可开交，突然听见“嘭”的一声，还有阿牛的一声尖叫。两人回头一看，老婆婆已经撞在墙上，神情绝望地倒下。


    崖与错愕，不知会发生这样的是，吞吞吐吐道：“这……”


    洛盈大跨步去扶住老婆婆，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婆婆……”


    崖与也走到老婆婆跟前，以手试探，发现已经没了气息。崖与震惊地后退两步。


    洛盈大哭，对着崖与埋怨道：“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崖与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了，一时语塞。


    “你为什么非要跟他说麦芽儿死了，麦芽儿死了，婆婆最后的支柱也没了，你要她怎么活。”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崖与被骂得张口结舌。


    “那总有一天她也会发现麦芽儿死了，你能瞒一辈子不成。”崖与极力找些不让自己觉得愧疚的理由。


    阿牛也哭着对着崖与责怪道：“都怪你多事，要不是你，婆婆就不想活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盈姐姐已经和我商量好了，以后就由我替麦芽儿照顾婆婆，这也是我答应麦芽儿的。这下你害我食言，也害了婆婆一条命！”


    崖与沉默了，他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刚刚是自己想要泄愤才气恼的地揭穿巫离和阿牛，他并不曾想到事情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