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错，我的错。”


    周城迅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越界，连忙稳住方向盘、降低车速，等做完这一切，才抽出心神看了眼后视镜。


    待看到仍然端坐在原处的少年，周城不禁有些意外，但因为周边车辆增多，路况渐渐变得复杂，他也无暇分心太久，很快便按捺下了心中的异样，专心开起了车。


    越临近目的地，车便越多。


    等来到“朝露公馆”附近时，道路已经完全堵了起来。


    “这么多车……这些人不会都是冲着沈小少爷去的吧？”


    周城环顾左右的各种豪车，直接看得微微咂舌，虽然莫家也算得上是豪门世家，但终归还是有些没落了，和沈家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至少像今天这种场面，他在莫家的主场中就没有见过。


    “那还用说？别说今天是沈小少爷的成人礼了，沈老爷子先前可是还放出过那样的风声的……”


    叶融说着饱含深意地看了眼后视镜中的清隽面孔，少年那张脸虽然尚且稚嫩，但是眉眼深邃、五官无比精致，现在便已经足够出众，不禁让人有些好奇以后又会展现出怎样无俦的风采。


    尽管因为眼瞳太过幽黑，显得少年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太过冷冽，但点缀在其右眼角处的那抹小痣，却是很好地中和了对方身上的冷淡气质，还平添了几分明丽。


    总之，对方怎么看都是一个翩翩少年，虽然交际方面可能存在一些小问题，可单论那张脸，确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争之力。


    “也不知道莫董是怎么想的，今天这种场合怎么想都应该是让大少来才对吧？结果竟然让二少过来了。”


    周城也跟着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莫子苏，对其却是并没有太过看好。


    三少的岁数还小，还是上幼稚园的阶段，暂且不谈。


    但大少已经20岁，自己开创的小公司有声有色的，称得上是年少有为，若是他能来，宴会上绝对没有几个人能够比他更有竞争力。


    可偏偏莫董选出来的人是二少。


    周城虽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二少，甚至在私下里偷偷贬低二少，但就事论事，二少除了长得好以外，确实也没有什么其他比较出色的地方了。


    相反地，二少身上还有不少减分项，若是莫董指望二少能从那么多青年才俊中脱颖而出，未免也太过为难二少了些。


    “我倒是觉得二少比大少更适合。”


    叶融遥望着远处在灯光映衬下，显得越发富丽堂皇的建筑，忍不住摇头轻笑，毕竟最后真正做决定的人并不是沈老爷子，而是沈小少爷。


    终归还是个少年郎，说不定比起内涵而言，沈小少爷他就是要更加地看重外在呢？


    至于莫董为什么会让二少来这里……那当然是因为他舍不得大少受委屈了，毕竟沈小少爷可是众所周知的口不能言。


    不过同样是口不能言，相比于在沈家众星捧月的沈小少爷，莫子苏他在莫董那里却只能落得一个在外放养长大的待遇。


    想到这里，叶融不禁都有些同情莫子苏了。


    两人谈话间，车辆缓缓驶入公馆大门，而后在专人的指引下，来到了相应的停车场地。


    “莫董没有给二少准备衣服吗？”


    叶融看了看周围经过的各个公子哥，无一不是身穿礼服，有些还特意装扮过。他再扭头看一眼后座的莫子苏，素面朝天不说，身上穿的还是“桂青”的学院制服。


    “可能是……忘了？”


    周城也感受到了其中的落差，忍不住挠了挠头，暗暗替莫子苏尴尬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


    叶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装，虽然他和莫子苏身高相仿，但莫子苏还在生长期，身形较自己而言略显清瘦，若是穿上他的衣服，难免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就这样呗，‘桂青’的制服其实也挺有模有样的，只要不注意上面的绣字，也闹不出什么笑话。”


    周城观察了一会莫子苏身上挺括板正的黑色制服，在车内左右看了看，最后在一个纸袋内取出了一条浅金色调的手帕。


    “这还是我买衣服时店里送的赠品，全新的，送给二少用也不算委屈他。”


    说话间，周城把手帕折叠出三个小尖角，而后将其整个塞到莫子苏胸前的小口袋里，用竖起的尖角遮住了口袋上方的“桂青”字样。


    “可以了。”


    周城望着那时髦的小三角，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见叶融似乎还有些放不下心，周城便无奈地又宽慰了几句：“莫董能忘记这事，说明他就是打算让二少来走个过场的。他都不上心，我们也犯不着替他着急。”


    “跟莫董有什么关系，我是怕二少会被人嘲笑。”


    叶融看了眼后座表情毫无变化，仿佛置身事外的少年，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而叹气的叶融并没有发现，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那个表情木然、目视双腿的少年眼睫微动，短暂地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行了，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还是赶紧带二少过去吧。”


    注意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叶融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而后主动替莫子苏拉开车门，还细心地用手护住莫子苏的头顶。


    周城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把手搭在车门上，摩挲着下巴，调侃地笑道：“你今天不是头一回和二少打交道吗？对二少也太上心了吧？”


    等莫子苏下了车，叶融关好车门走到周城身边，看着对方锁好车门，和对方并排往前走去。


    走动间，叶融悄悄回头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莫子苏，小声回道：


    “就是感觉二少和大家传闻里的不太一样，忍不住想要照顾一下他。”


    “哪里不一样？”


    周城学着叶融的样子，也悄悄回头看了眼莫子苏，见对方始终神情冷木，不禁有些纳闷：“不是和大家说的一样都木愣愣的，不太机灵吗？”


    说好听点，那是不太机灵……


    说难听点，那其实就是存在社交障碍，难以理解他人的情绪和想法，无法正常进行社交互动的呆瓜。


    “不，我觉得二少其实是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的。”


    对此，叶融忍不住正起神色，想要替莫子苏辩驳一番，“莫董以前不是也替二少检查过吗？二少身体的一切指标都很正常，就连智商都要比我们的高一点。”


    “而且……”


    叶融说着突然停下脚步，肩膀抵着周城的肚子，直接一把将周城给扛了起来。


    不等周城回过神，叶融很快又将其给放回了原地，一脸严肃地接着道：


    “而且，我可以轻松把你扛起来，但是却不能把二少扛起来，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周城被这突然的一扛给弄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地回道：


    “呃，说明二少他重？”


    “……重你个头啊。”


    闻言，叶融额角青筋一跳，厉声道：“这说明二少他深藏不露！”


    话落，叶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的谈话声早已超出了寻常音量。他连忙回头去看身后少年的反应，却在看到后面空无一人的道路时，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等等，二少呢？”


    周城环顾周围，最后努了努嘴，又耸了耸肩道：


    “很明显，这是彻底‘深藏不露’了。”


    ——


    【嗡……】


    无声的波动从远处蔓延而来。


    走在石砖小道上的莫子苏眉峰微凛，脚步微顿，蓦地侧头看向旁边的一片竹林。


    ——有剑气。


    莫子苏又淡淡看了一眼前方并排而行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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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融两人，下一瞬，他脚下黑色短靴轻轻点地，随着直挺鞋跟在原地划出一个线条流畅的半弧，他的身影也在悄然无声中快速没入了竹林之中。


    待一路行至竹林尽头，莫子苏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堵高大的灰白石墙。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几下粗糙的墙面，感受到墙后愈加浓郁的剑气，莫子苏漆黑的双瞳中登时微微放亮，像是有两簇不起眼的细小火苗在里面轻轻摇曳，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轰隆。”


    酝酿了一整天的雷鸣声骤然响起，掩盖了莫子苏翻到高墙顶端的细碎动静。


    莫子苏半蹲在墙上往下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略显空旷的小院。


    院中，除去招摇生长的各种绿植花卉外，便只有一架挂在树下的秋千占去了一隅空间。


    在昏暗的夜色中，那架随着风小幅度晃动的秋千，隐隐沾染了稍许孤寂的色彩。


    莫子苏凝神感受了片刻，确定院内没有旁人存在，这才利落地从墙顶一跃跳落在地。


    顺着剑气的指引，莫子苏推开一扇房门，来到了一个摆放着数排博古架的房间中。


    而被架在房间中央处的，便是他正在寻找的长剑。


    长剑通体幽黑，外观朴素沧桑，像是一位饱经沙场的年迈战士，哪怕剑鞘未褪，也能感受到剑身中所蕴含着的凛冽杀气。


    莫子苏望着眼前的长剑，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剑柄，缓缓将剑身拔出。


    “铮——”


    锋利的剑刃在离鞘而出的瞬间发出一道清脆的嗡鸣，刃面上寒光一闪而过，清晰倒映出了一双乌黑的眼眸。


    而在那双眸子里，此时正隐隐浮动着些许犹豫之色。


    身处新世界，就得遵循新世界的规则。


    莫子苏虽然可以从当前所在的世界中感受到灵气的存在，但那灵气实在是稀薄。想也知道，这个世界肯定是没有超凡者存在的。


    所以不论是为了顺应规则，还是为了不引来麻烦，他都得收敛几分自己的能力。


    但是再如何收敛，莫子苏也无法收敛自己心中对于剑道的热忱。


    也是因此，哪怕莫子苏已经知道他手中的这柄剑是另有主人，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它。


    尤其是他的本命剑不知为何已经不翼而飞，而这个世界明显又还是末法世界——莫子苏实在不能确定，如果他错过了眼前这柄合心意的剑，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遇到另一柄不亚于它的宝剑。


    迟疑片刻，莫子苏还是没忍住将长剑整个拔出，在手中挽了个剑花。


    而后就像是触动了肌肉记忆一般，莫子苏脚步一个腾挪，便身姿轻盈地来到了院庭，动作飘逸又不乏凌厉地挥动起了手中长剑。


    剑锋如蛇，剑法如水。


    冷冽的细雨不知何时飘散而下。


    那零碎的雨滴却在即将落在剑身上时，被一层无形的气罩给一一隔开，挥剑的莫子苏更是仿佛披着透明雨衣般通身滴水不染。


    “啷——”


    随着最后一道仿佛金石相击的破空声传出，长剑猛地击散周围浑圆的水珠，遥遥地在墙面上落下了一条细微的凛冽刻痕。


    也就是这时，昏暗的庭院中骤然灯光大亮。


    而在长剑锋锐的剑尖所指之处，正站着一个身着洁白礼服的撑伞少年。


    少年容貌昳丽，气质温润，一对琥珀般的晶莹眼瞳如同蕴着一汪清泉般纯净柔和，蓬松的浅棕色短发在顶端灯光的映射下，内里仿佛有金光流转涌动。


    他嘴角噙着的清浅微笑，更是让他整个人就像一颗小太阳般耀眼璀璨。


    莫子苏下意识眯了眯眼眸，而后翻转手腕将长剑垂落在身侧。


    与此同时，一身白色的沈奕踩着地面点点水痕，缓缓走到一袭黑衣的莫子苏身边，用一把晕黄的油纸伞替莫子苏遮住了漫天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