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还算和谐的早饭用罢。


    沈封正准备带着换好着装的莫子苏出发前往公司，沈奕便小快步地走了过来，眼巴巴地举起了他手中的写字板：


    【哥哥，我也想去！】


    “那边人来人往的，什么人都有……”


    沈封本想要拒绝，在对上沈奕那双写满恳求的纯净琥珀眼后，话音一转，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轻叹：


    “好吧，那小奕你也一起跟上来。不过你到了公司不要乱走，等事情办完我就让司机送你跟莫子苏回家。”


    【嗯！】


    沈奕神色乖巧地连连点头。


    须臾，司机载着三人在一栋巍峨矗立的高楼前停下，随着身份验证通过，又缓缓驶向地下车库。


    进入车库前，沈奕打开车窗，仰头看向高挂于楼顶处的“曙光”二字，那金色的大字招牌在阳光映射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辉，几乎快要刺得人落泪。


    沈奕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字牌从视线中消失，他才揉了揉有些干涩的双眼，将车窗给关上。


    坐在副驾的沈封看了眼后视镜，突然开口道：“马上见到莫覃，不管他跟你说什么都不用理会。”


    因为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莫子苏不确定这话是对谁说的，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沈奕不由得被沈封的这句叮嘱吸引了注意力。


    协议相关不是都已经谈好条件了，莫覃还准备跟子苏说什么？


    暗自揣着这个疑问的沈奕，在随着沈封来到公司顶楼后，很快就因为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而睁大了眼睛。


    “子苏！”


    随着一声抑扬顿挫的呼喊声传出，一个和莫子苏的长相有两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张开双臂，快步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莫子苏脚步一动，动作迅速地避开了来人试图拥抱他的动作。


    莫覃丝毫不觉尴尬地顺势放下胳膊，手掌用力拍了几下他的大腿，同时一脸悲痛地摇了摇头：


    “唉，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住在别人家不习惯？”


    见莫覃想要挑沈家的刺，沈封不由得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视线对着莫覃那张越发圆润的胖脸上下扫视了一番，玩味道：


    “我看莫先生的脸倒是又胖了一圈，想来还挺习惯儿子不在家的生活？”


    “……呵呵，我这不是化悲伤为食欲吗？”


    莫覃脸上笑意微僵，但很快他便调整好表情，满眼不舍地看向莫子苏，连连唉声叹气起来：“毕竟是我费心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离开家，我又怎么可能习惯得了。”


    “既然舍不得，还是请莫先生把人接回去吧。”


    沈封也半点不打算惯着莫覃，直接噙着微笑对莫子苏摊了摊手：“我沈家就算再人口不丰，也不愿意夺人爱子。”


    “呵……呵呵，沈总说笑了。”


    莫覃笑容更僵：“沈家家风淳良，我自然是放心把儿子放在沈家教养的。”


    “如果是我沈家的人，我沈家自然会好好教养。”


    沈封意味深长地看着莫覃落下这句话，而后直接抬步走进会议室，沈奕和莫子苏也紧随其后。


    望着三人的背影，莫覃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不知何时，一个气质温和的青年男子从会议室里走到了莫覃身旁。


    等走廊中不再有旁人，男子推了推他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同样皱着眉头轻声问道：“爸，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莫覃摇摇头，叹道：“你没听沈封刚才说他只会好好教养他沈家的人？如果我们不跟子苏断绝关系，那他就还是我们莫家的人。”


    莫子钰闻言有些犹疑：


    “那我们真的要签协议吗？签了协议之后，子苏以后再如何也都和我们莫家没关系了……”


    “当然要签。”


    莫覃眼中精光一闪，果断道：“他沈封越是坚持要我们断绝关系，不想要和我们沾上边，我们就越是应该签字。”


    见大儿子神色有些不解，莫覃抬手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笑道：“他这是在提前为以后做准备呢……”


    “爸，你是说他沈家真的相中子苏了？”


    莫子钰闻言不由得有些震惊，他虽然也不是对他的二弟有偏见吧……但客观来说，他二弟看上去确实是有些头脑不太灵光的。


    就这样的条件，沈家真的能看上？


    “十有八九是这样。就算沈家没有那个意思，就冲着沈家今天愿意让出的项目书，我们签这个协议也不亏。”


    莫覃点了点头，抬步往会议室走去：“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会议室中，叶融和周城正坐在桌边最后确认着协议内容。


    等莫覃两人回来，他们把合同递过去：“莫董，两份合约都没问题，和我们上次沟通的内容一致。”


    “嗯。”


    莫覃打开合同随意翻看了一眼，拿起笔便要签字。


    叶融轻轻按住莫覃的手，面带忧虑地压低声音道：“莫董，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曙光’给出来的这个项目所需要的启动资金实在太大了，会把莫氏的现金流给套牢的。”


    但凡是开发过程中，莫氏的其他项目稍微出一点差错，莫氏便有可能陷入困境。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用考虑了。”


    莫覃推开叶融的手，毫不犹豫地接连在断亲协议和项目承办协议上签下了字。


    其中，断亲协议上除了他的名字，还有几个被莫家其他人事先签好的名字，他如今相当于只是再用其走个过场。


    沈封接过助理拿来的两份协议看了看，将其中一份断亲协议交给莫子苏，自己则留下另一份。


    待两份合约该签的字、该盖的章、该按的手印全部一一完成，又分别留好备份，沈封站起身，微笑着走到莫覃面前与其握了握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莫覃笑得一张胖脸都皱了起来，又和沈封寒暄了几句，他指了指莫子苏道：“沈总，我最后再跟我那个没有缘分的二儿子说几句告别的话，您不介意吧？”


    “当然，请随意。”


    沈封微微颔首，朝莫子苏所在的方向摊了摊手。


    莫覃走到角落对莫子苏招了招手：


    “子苏你过来一下，我再跟你说几句话。”


    “……？”


    莫子苏闻声偏头看去，在看到莫覃那张红光满面的胖脸后，又直直地收回了视线。


    ——是已经断开亲缘线的人，不用理。


    见莫子苏明明看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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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弹，莫覃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个逆子！就该和他断绝关系！


    尽管心中不忿，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莫覃最终依旧只能选择妥协。


    见莫子苏周围除了沈家那个哑巴小少爷以外就没有旁人，莫覃犹豫片刻，还是在脸上挂起一抹慈爱的笑，主动走了过去。


    “子苏，你这孩子！我刚才叫你，你怎么还装听不见呢？”


    莫覃抬手想要拍一下莫子苏的头，这次都不需要莫子苏躲，他就因为莫子苏太高拍不到对方的头顶，转而自己面色讪讪地先收回了手。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爸刚才签了那份协议在跟爸置气？”


    也不需要莫子苏有所回应，莫覃自己一个人就自顾自地说得很是起劲：“我那可都是权宜之计，我会那么做也都是为了你！”


    “你不当家是不知柴米贵，现在经济不景气，家里的日子一直不怎么好过。”


    “沈家条件那么好，现在他们提出——只要家里和你断亲，就愿意收留你，那家里又怎么可能拦着不让你去沈家享福的呢？”


    莫覃一脸悲伤地抬头看了眼莫子苏的脸，想要看看对方的表情，却正好对上一双毫无情绪的死鱼眼(▼_▼）……


    他登时喉头一噎，脸上装出来的悲伤都差点跟着破功。


    缓了缓神，莫覃快速将视线从莫子苏脸上移开，继续沉浸式地演起戏来。


    “唉，可怜父母心啊，这天下又有哪个做父母的轻易舍得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子苏啊，你要知道，就算我们书面上是断绝关系了，但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不管怎么样也都是你的家人。”


    “这世上，除了我们，也没几个会时刻念着你了。”


    说到这里，莫覃习惯性地抬起手打算拍几下莫子苏的肩膀，但想到了什么，他很快又自己主动收回了手，只故作高深地最后道：


    “所以啊……以后如果你飞黄腾达了，可千万不能忘了我们对你的好，知道吗？”


    话落后就在等待回应的莫覃，看见莫子苏依旧是那副睁着死鱼眼的死板样子，当即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想到自己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有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把那股快要涌到心口的气给咽了下去。


    “子苏。”


    说话间，莫覃贼眉鼠眼地瞥了眼坐在旁边似乎在玩手机的沈奕，脸上带着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凑到了莫子苏近前，压低声音试图打探：


    “你给我透个底，我给你送过去的那些衣服你用没用上？”


    衣服？


    莫子苏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衣柜里那些黑色的、紧绷的、残缺不全的、部分带着毛茸茸的……布料。


    想必那些风格诡异的布料就是莫覃口中的衣服？


    他早该意识到的，就算是这个小世界里原先的自己的审美再如何变化，最后也不应该会下降至如此低劣的程度。


    果然，那些布料的真正主人另有其人。


    想到他在看到那些布料的最初，还曾因为误会了另一个自己的审美而在心中生出过些许震荡，莫子苏那一向不带波澜的眸光，这会儿在望向莫覃的时候也不禁带上了些许谴责。


    ……这种“不问自放”的行为真是太不应该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