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看来，店长问：“小可，你怎么了？”


    陆可捂住被咖啡龙头烫红的手背，微笑：“没事。你们继续！”


    店长：“……反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上去表演的，真的什么丑都敢出啊哈哈哈……”


    众人意会，跟着哈哈笑。


    陆可转身洗毛巾，把烫红的部位放在冷水下冲了冲。


    想起来了什么——


    店长说过，除了中午吃饭外，他们每人每天，还有半小时的灵活休息时间。


    正好，现在离下午茶的点单高峰期还有段时间。


    陆可深呼吸对自己说，快去快回。


    虽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拿到结果，但要是坐视这笔钱从眼前溜走，他会很不甘心。


    尤其在闭眼刹那，想起了爷爷奶奶账户上那一千多块钱，他的犹豫就都打消了。


    他学着其他人溜号时的语气，故作镇定跟店长说：“王姐，我出去一下。”


    店长一双精明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干嘛去？”


    陆可怕她追问下来，自己就没机会了。


    他边往门口溜，边拿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含混道：“有点事……”


    最后一个字说到一半，他已经出了门。


    然后就开始朝B座跑。


    跑到一半，他拐进一家饰品店，迅速买了样东西，再去了趟洗手间。


    两分钟后，他来到Venta的大门外。


    人还不少。


    在Venta金碧辉煌的玻璃橱窗外，在商场外圈的宽阔人行道中央，他们搭了个正方形的表演台。


    金色和白色的气球拱门下，看热闹的和跃跃欲试的人们围着表演台三面。


    台边一个衣着华丽的主持人，不时竖起话筒调动气氛。


    他的话里，不断重复着“现金奖励啊朋友们”、“我们Venta是给真金白银的啊”、“只要您有勇气，我们就有黄金般的诚意让您抱回家啊各位”……


    搞得整个氛围都像要下金雨。


    走马灯一般登台表演的众人，也不像王姐说的那么差。


    相反，很多人一听就是练歌房里的麦霸，个个松弛大方得像开个唱。


    这就算了，刺探军情的过程中，陆可甚至发现了一撮职业选手——


    就在表演台背板后方的角落里，有几个年轻人。


    妆发精致就不说了，身上的衣服看似休闲，但其实跟他们的整体造型是一体的。


    他们中，还有个低调的中年人，像是领队。


    他突然有点泄气。


    因为如果Venta搞内部消化那一套，先号召路人都来参与，让大家来献唱献跳献宝搞笑，把他们的开业气氛烘托得热闹非凡，然后，推一群专业的艺人来镇场，这样轻而易举拿走前三名的话……


    那他们挂出来的悬赏，就是在钓鱼。


    让卖力表演的人，不但贡献了时间精力和期待，回头一看，自己还平白成了品牌方和看客们的笑话。


    “请问……”


    一个纤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过头，只见一个扎着歪揪揪的女生站在他面前。


    看到他的正脸，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脸也红了。


    但她立刻用笑容掩饰过去。


    她手里拿着个拍纸簿，握着支水笔，问：“您是来打擂的吗？是的话，我给您报名哦！”


    陆可有点犹豫。


    女生顺着他刚刚看的地方看了一眼，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个问题了。


    她大方道：“那边的也是普通选手。”


    陆可睨她。


    她笑起来，解释道：“他们可能是艺人吧，但跟我们Venta不是‘内幕合作’关系。他们也是来打擂的。”


    陆可犹豫的天平又往回偏了下：“这样吗？”


    姑娘把笔“咔哒”摁出笔芯，作势要开始登记，笑着鼓励道：“只要您有打败所有人的信心，谁来还不是一样，对吧？”


    陆可暗暗捏了下手心。


    *


    十来分钟后，商场A座的一扇防火门“嘭”地被人撞开。


    陆可像风一样窜入。


    空无一人的安全楼梯里，他抓着扶手栏杆借力往上飞奔。


    一口气冲到五楼才停下。


    他扶着旁边防火门的把手，屏住呼吸，竖着耳朵，透过怦怦如鼓的心跳，往回听了一阵。


    没有声音。


    应该是没有追过来。


    确信这一点后，他这才放松下来，把额头抵到门板上，大口呼吸。


    就在这时，兜里手机狂震。


    陆可吓得差点跳起来。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个陌生号码。


    刚才在报名的时候，歪揪揪姑娘要求填写真实手机号，以便领奖时能通知到位，没想到，就这样留下了后患。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只要人没跟来。


    陆可挂断，把手机设为“陌生来电静音”模式。


    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打了三个就停手后，他松一口气。


    看看屏幕时间，灵活休息的半小时即将结束。


    他这才想到什么，抬手往脸上揭下一副白色亚克力的舞会面具，折好塞进兜里。


    动身慢慢往下走，回到烘焙店所在的三楼，拉开防火门。


    先去了趟洗手间，确认自己外表无误，气息也完全平稳后，这才往回走。


    店里还是没什么人，他目不斜视地经过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的店长。


    到水吧区，洗手，擦干，站好。


    他表现得就像刚才只是出去吹了个风。


    店长“唰”地撕了张纸片，走到他面前，笑着说：“去打擂了？”


    陆可一脸无辜：“没有啊。”


    店长：“那刚才有人打电话通知，说你拿了第三名。”


    陆可一怔，脱口而出：“真的？”


    店长：“……”


    陆可：“…………”


    其他同事笑喷。


    陆可哭笑不得，店长大概也觉得自己不太厚道，笑嘻嘻地转移注意力，把手里的纸片递到陆可面前。


    “获奖电话是没接到，但接到个大订单。”


    她点点纸片上的字：“是新锐科技的老客，不走平台的。你尽快做好送过去——知道新锐科技的吧？就在对面的晨曦大厦里。”


    “新锐科技”四个字，在陆可脑子里亮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


    这是一家做人工智能应用技术的企业。


    近两年来，这家企业不但在越市迅速崛起，在整个华国范围内，都有了名气。


    听说他们不但技术牛，还思想活跃超前，整家公司的氛围也轻松、平等、前卫。


    薪水高，环境棒，前景好。


    是当代年轻人的梦中情司。


    陆可当然也想去。


    要是能在新锐工作，那家里的经济条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吃紧。


    但问题是，他还没毕业，远水救不了近火。


    于是，他把心思收回眼前，盯着纸上的饮料名称。


    各种咖啡奶茶，总共23杯。


    在脑子里规划着合理的出餐顺序，他点头回应道：“好的，知道了。”


    正要一口气扎进工作，店长却指指他的手机：“你有电话。”


    陆可眼皮一跳。


    果然看到屏幕亮起来。


    不过，那不是个来电，而是条短信。


    【你好小伙子！我是刚才跟你见过的，星耀娱乐的经纪人林东。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你，你想不想出道做艺人……】


    预览信息看不全太长的小作文，而陆可在看到“出道”这两个字时，就立刻按灭了屏幕，再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迎着店长狐疑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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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他故作镇定地笑笑。


    戴上消毒手套，拿过一边的雪克杯。


    12分钟后，订单做完。


    陆可松了松发酸的手臂，熟练打包好。拎着两大纸袋的饮料和点心，出门。


    走出商场一楼的时候，远远能看到B座那头，Venta的开业庆典还在热闹进行。


    但现在跟他已经无关了。


    他不可能为了三千块，或者最多一万块的奖金，就再跟那个经纪人碰面。


    对方刚才没认出他，不代表他永远认不出。


    何况，万一领奖时，品牌方又要求他提供真实姓名怎么办？


    等到那时候，他也许就真的跑不了了。


    要他出道做“艺人”？


    还不如让他死……


    陆可站在路边，看了看对面的红色交通信号灯，吐出一口浊气。


    不过，既然现在Venta的奖金跟他无关了，他就要再想想别的路子挣钱。


    做什么呢？


    一道黄色的身影，“呼”地从面前一闪而过。


    陆可被“呼”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循着那个身影望去。


    只见烈辣的阳光下，“XX外卖”四个字，在小哥的工作服后背，闪出点点金光。


    陆可感觉，他的眼睛，被点亮了。


    *


    夕阳西下，打工人们纷纷下班的时候，严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严明煦在一份文件上签字，然后递给对面的特助张峰，问他：“‘会芯’的宣发准备得怎么样？”


    “会芯”是新锐科技近来最重要的项目之一。


    各项进展，张峰了如指掌。


    但他还是在脑子里确认了两遍答案，才答道：“市场部还在跟孟海涛团队谈。”


    他说的是“还在谈”，面前这位年轻的老总却一针见血，问：“卡在哪？”


    张峰说：“代言费，对方要6000万。市场部在跟他们磨，想谈到5000。”


    严明煦垂着眸，安静想了想，“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张峰知道，这表示他对于项目进展略有不满，但他也愿意给予负责人更多的时间。


    当然也表示，今天可以下班了。


    果然，下一秒，严明煦就伸手按下电脑屏幕。


    张峰问他：“您回家吗？”


    严明煦看了眼腕表，说：“不了。去‘睦邻’。”


    张峰顿了顿，职业精英的面孔上，露出些微不忍。


    他从旁边拿过来洗烫平整的超市员工装，一边替严明煦拆包装袋，一边用建议的语气，提醒说：“您都快一个月没回家吃饭了。”


    严明煦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天色，再看了看腕表，伸手解表带，神色柔和道：“董事长他们很在意这个项目。我亲自去，他们放心些。”


    张峰：“……”


    他想说，什么董事长，不就是你爸妈吗？


    他忍不住再劝道：“可是您也连续一个多月超时长加班了，正常人工作没这样的。”


    严明煦看向他：“我爸妈说什么了吗？”


    张峰噎了一下，有点尴尬，笑道：“就是问了问你最近的工作饱和度。”


    严明煦垂眸，语气平和道：“明白了。等探完‘睦邻’就回去看他们——你帮我约吧。”


    他让张峰“约”，是指今晚以一线员工身份，去工作的“睦邻”门店。


    就是劝不动，非要加班的意思。


    张峰打开管理系统，扫过本市地图上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红点分布。


    总共1852个结果，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探完”？


    虽然严明煦不会每家店都去，但哪怕只抽样10分之1，也够呛的。


    知道再劝也没用，张峰没再提。


    办公室里的安静，让人感到一点沉闷。


    张峰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那个小伙子，上午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