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点40分，周窈音准时醒来。


    睡眼惺忪摸到手机，昨晚随便投的简历有一家公司发了面试邀请。规模20-99人，成立时间不到三年，她不太想接受——


    但有双休。


    面试时间定在下午3点，一座有些老旧的写字楼。


    过程相当顺利，对面的总经理对她的学历和作品集赞不绝口，周窈音借着势头把理想工资往上加了一点，老总和蔼颔首：“HR会在一天内告知你面试结果。”


    周窈音下楼时裙摆带风，不由得感叹：像她这种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地铁和往常一样没有座位，不是上下班时间倒也不会太挤，闲着无聊，她随手点开短视频软件。


    昨晚误触后她就把手机丢得老远，此刻鬼使神差地又划到了私信界面。在直播间评论不怕看见，私信反倒扭扭捏捏起来，她也不太明白这是种什么心理。


    点进两人的聊天界面，仍旧是已读不回。


    ……


    在周窈音的印象里，略有姿色的男主播都高傲得很，而她属于不怎么送礼物的那类人，在直播间被跳回复是常有的事情，更别说私信了。


    不回也正常，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周窈音很努力地让自己逻辑自洽了。


    回到公寓已是傍晚，招聘软件刷新了好几次，一直没有HR的消息，周窈音内心隐隐有些不安，但转念想到说的是一天内给回复，便打算再等等。


    海城今年冷的早，才六点不到天就暗了。下班的点人多，第一趟电梯她没能挤进去，索性上了另一趟先下去-1层。


    楼层到达，电梯门缓缓打开，周窈音下意识抬眸——


    戴着口罩的男人正看着她。


    身材高挑，额前碎发略微挡住了眉眼，地下室的灯光聊胜于无，仅靠窗外一缕爬进来的夕阳，将他衬得愈发鬼气森森。


    旁边的女生倒吸一口冷气，尽管周窈音昨天已经见过对方，但此刻仍旧觉得毛骨悚然，佯装无事低下头。


    他随人群进来，不知站到了哪个角落。


    为了面试周窈音特意穿了一双8厘米的细高跟，电梯上升过程中人挤人，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她一时没站稳，骨头瞬间“咔”的一声脆响，钻心的痛处从脚踝蔓延开来。


    她的额头直冒冷汗，连忙朝前面的人大喊：“大家先别挤了，我崴到——”


    “这电梯这么回事啊？！”


    “昨天照明灯坏了今天又出事情。”


    “快点按一下其他楼层看看会不会停下！”


    “没用，一直在往下掉！”


    轿厢里的居民突然慌乱起来，不停拍打电梯门求救，人头攒动，周窈音崴伤的脚踝被踢到好几次，疼得努力往角落躲。


    她不算高，加之前面人的遮挡，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从各色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里才明白过来：他们乘坐的电梯一直在下坠。


    骤然一阵晃动，即使轻微，但也无异于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又添了一把火，居民拼命往轿厢墙壁靠，角落位置更成了香饽饽，一群人蜂拥而至，周窈音胸腔里的氧气被一点点挤压出去。


    快喘不上气了……她竭力汲取新鲜空气，没注意到右边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正挥过来——


    “笃”


    沉闷的一声重响。


    后面的大哥“哎哟”惨叫一声，扭头就冲着那个中年男人啐骂，两个人脸红脖子粗眼看就快掐架，周窈音心惊胆战，不敢想象自己的脑袋再被这样捶一下会有多疼，忙不迭歪头朝身边的人小声道谢：“谢谢，我——”


    头刚抬起来，她到嘴边的话愣是半晌没能说出口。


    电梯最终回到-1层，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冲出去，还不到一分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她也想跑，但是脚疼得走不了.....


    “谢谢。”刚经历电梯事故，又碰上这个阴森森的男人，周窈音浑身不自在，再次道谢后准备出去。


    她还没挪动脚步，开着的电梯忽然慢慢合上，周窈音头皮都要炸了，不自觉吼道：“你做什么啊？！”


    斯祁按下11层，平静回答：“上去。”


    周窈音快要崩溃，更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在发疯，刚才他们怎么下来的不知道吗？这是个故障电梯啊！


    他重新摁开电梯门，“你能走的话，也可以出去。”


    ......


    他作死自己才不想跟着一起。


    周窈音冷哼一声，拎着高跟鞋准备乘坐另一部电梯上楼。


    脚踝大约伤到了筋骨，无法下地，她忽略身后的某道令人不快的目光，扶着轿厢一瘸一拐往外挪，走出两步距离，电梯里的呼叫铃响了。


    “您好，1号电梯里还有人吗？”


    “电梯出现短暂停电导致丢层，返回基站重启后已恢复正常。”


    ……


    后面一大段官方道歉话她听着心烦。兰庭是老小区，物业的人经常这样套官话敷衍。


    周窈音腿脚不便，加之从停车场那边过来的邻居陆续进来，她纠结了一会，没有换电梯。


    “后面的，你们几楼啊？”


    不出意外，有些人跟哑巴一样不吭声。她无语瞥过去一眼，出于好心回答：“帮忙按下10和11，谢谢。”


    电梯平稳上行。


    周窈音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受伤的脚踝，再抬头时，发觉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自己。


    二人离得不算远，一阵清冽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其实刚才被拎过去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不像香水，反倒像洗衣凝珠散发的皂香。


    周窈音没看懂对方眼里的意思，疑惑眨了眨眼，然后就看见他冷漠错开视线。


    她选择忽视。


    解锁手机，还是没接到HR的面试结果通知。就快到下班时间了，这个点还不通知的话或许要等到明天，也不排除默认没有通过面试的情况。


    周窈音有点烦，等再回过神来，电梯恰好过了10层。其他楼层的居民都走光了，电梯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怎么没出去？”她脱口而出。


    他抬起眸，目光像一片潮湿的羽毛，扫过她的脸颊。


    “11楼到了。”他望向外面的走廊，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


    周窈音愈发觉得这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没有多问拖着崴伤的腿缓缓挪出电梯。


    走廊的声控灯不太灵敏，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消息栏的短信印入眼帘：【周女士您好，基于综合考虑，很遗憾暂时无缘共事。我们已将您的简历放入优秀人才库，祝您未来一切顺利。】


    周窈音逐字逐句又看了一遍，过程中下意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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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重心转移到崴伤的右脚，结果可想而知，好在摔到地面之前撑住了墙壁。


    甩出去的手机“咚咚”几声滚到一边，周窈音想去捡，回头时魂差点被吓得飞出去。


    他没有下楼，站在电梯内的白炽灯下，透过手臂宽的门缝，静静盯着她的方向——


    神情阴沉，双目冰冷。像下一秒就会闪现突脸的男鬼。


    周围一片漆黑，手电筒正对着走廊天花板，也将她惊恐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不敢再对视，周窈音急忙弯腰拾起手机，余光却看见他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寒意从后背不停往上窜，她硬着头皮转身当做没看到。


    “你住哪间？”


    背后倏地冒出句人声，周窈音心脏突突直跳，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斯祁掠过呆若木鸡的背影，转而望向头顶的声控灯，淡淡开口：“灯好像坏了。”


    周窈音接近半分钟才缓过来，慌张将手机塞进包里掩盖语气里的颤抖：“很久之前就这样了。”


    不争气的左腿在迈开那刻就软了下去，在她差点梅开二度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被男人一把提住衣领。


    声控灯在此时幽幽亮起。


    ……


    周窈音又怕又气，默默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住哪间？”


    灯亮后心里的恐惧减轻不少，想着尽快摆脱对方于是小声回答：“1105。”


    男人皱眉：“什么？”


    “1105。”周窈音拔高音量。


    见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斯祁没有揭穿，取出风衣口袋里的黑色皮手套慢慢戴上。


    *


    1106内。


    周窈音几经波折终于回到了家。


    还好今晚没有碰到其他住户，不然被人看见自己跟颗大白菜一样被夹着走，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她在隔壁门前磨磨蹭蹭半天，等他真的进电梯、下楼，才敢打开自己家的房门。


    当时只记得不能透露自己住的房间号，事后她才想起来1105有人住了，自己这样的行为极为不道德。万一那人真的是坏人，岂不是给邻居带去了麻烦？


    回忆起昨晚新邻居糟糕的态度，周窈音打消亲自上门提醒的想法，找到3栋的物业管理员让他代为转达。


    物业推辞半天不想给自找麻烦，在她的坚持之下才不情不愿答应。


    一番折腾下来，周窈音累极了，懒得回卧室躺在沙发上发呆。大约过了十分种，她接到妈妈发来的消息：【你辞职了吗？现在大环境不好，做事不要太冲动。】


    财务部有个同事是妈妈工友的女儿，大约是从那里得到的消息。周窈音输入框里的字删删减减，最后什么也没有发出去。


    她将聊天框隐藏，打算明天起床后再回复。


    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之际，手机再次震动。她把脸颊埋进枕头里，等了会，没再听见消息提示音才解锁。


    不是妈妈的消息，物业的。


    周窈音疑惑点开发过来的聊天截图。


    【3栋物业小李：您好，经1106住户提醒，今晚看到有陌生男性在您家门口徘徊。这几天劳烦您多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和我们联系，我们也会加强进出人口的登记与管理，保障每一位住户的安全。】


    【1105住户：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