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好身子一动，撤开跟赫连喻的距离，回到祝卿安身边。


    徐世昌指着赫连喻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反倒是那叫赫连喻的先收了他的箭，笑道：“你自小学得投壶，也还是比不过其他公子。”


    “只能在这宴会上欺负欺负不会玩的女子，真是徐家教养出的好本事。”


    赫连喻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发出来的，吓得连带祝卿安都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


    “还是说，你想跟我比比？”


    这次，赫连喻看也不看青壶的方向，随手一丢。


    再中。


    祝卿安看直了眼，她记得赫连喻这个名字，当日卢昌富口中，要莅临泸州的赫连将军，便是这号人物。


    她原以为常年在军营的赫连喻怎么也该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却没想竟如此年轻。


    “你说我就说我，凭什么连带我家人一起说。”


    徐世昌气急，甩着袖子怒斥赫连喻，气势上很足，可声音却越来越低。


    赫连喻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箭递给徐世昌。


    这回他是骑虎难下，不接就是不给赫连喻面子，接了就是颜面扫地的下场。


    正当祝卿安以为能看清他额间渗出的虚汗时，沈方寻姗姗来迟。


    伴随着沈方寻进场，无数烟花从天而降，好似从月亮中来的一样。


    顷刻之间，楼台殿宇，已不见巍峨之色。


    沈方寻跟陶显亦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向她们这边。


    他只看徐世昌面色如灰，禁不住笑道：“好大的怒气，又是谁不长眼，惹恼了我们少将军。”


    “自然是有人不识好歹。”


    人群大部分都向这边张望，徐世昌挂不住脸，当即离开了投壶之地。


    他走时听见身后沈方寻的笑声，像是往日闲谈般寻常，“呦，好多年没投壶，我竟也中了最远的那个。”


    这一句，竟让徐世昌左脚拌右边，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等他走远，赫连喻也就丢掉了手中的箭，不生不熟道：“上次京城一别，听闻沈公子偶染风寒卧床不起，怎么一晃就跑到泸州来了。”


    话里话外的所指分外明显，而沈方寻像是不曾听懂般发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见人不答，赫连喻也识趣不再追问，只是面上带着分明的不悦，连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


    祝卿好这才松了口气，“这人怎么冷冰冰的，吓死人。”


    沈方寻踏着款款步伐往里走，见说到赫连喻，也就附和道：“京城的活阎王，谁见谁不怕？”


    “你们可知道这活阎王的外号是谁给取的？”


    祝卿安和祝卿好摇了摇头，她们随着沈方寻往里走，也就顺便听了一段京城趣闻。


    沈方寻说，徐世昌初入京，在街市上招摇，恰好就拦了将军府的小厮，带人夺了将军府的马。那马是赫连喻的战马，陪赫连喻从西南征战到北原，立功无数。


    听说，当晚徐世昌就被打断了腿丢在长街上，身旁的随从无一人敢过问，就让他生生爬回去。


    也就因为此事，赫连喻又多了个‘活阎王’的外号。


    人群聚在宴厅，歌舞一起，四海升平。


    趁着欢闹，沈方寻将被推翻的筹谋告知祝卿安。


    “赫连将军既到，恐生事端，改日再议。”


    这场宴会，陶显亦招待的好生周全。


    酒过三巡，依旧有人勾肩搭背的劝酒。


    只有活阎王赫连喻，脸色一板，无人敢上前。


    而好相处的沈方寻就没这么幸运了，纵使他千杯不醉，也架不住一个接一个的热情。


    沈方寻喝了口茶水醒神，还是有些发晕，便挑了个理由出去避一避。


    “我去换身衣裳。”


    陶显亦很快叫来丫鬟随侍在沈方寻身边，丫鬟领着沈方寻走出门去。


    祝卿安在暗处，只看见丫鬟背影感觉极其熟悉。


    起初沈方寻还摇摇晃晃的，出了门他的双眼也不朦胧了，腰背也挺直了，只对前方的丫鬟说了一句：“寻间近处的偏房，我休息片刻就好。”


    那丫鬟并未回头，只是稍稍躬身，算是听见。


    这样走着走着，穿过斜道直通不远处的小桥，听到涓涓流水声传来，沈方寻便惊觉不对。


    道路未偏，依旧在宴会周围，只是那丫鬟绕了个路，走到了陶厂内部。


    若是沈方寻没猜错的话，再往前走，就要到香瓷阁了。


    沈方寻停下脚步，歪头一笑：“这么久了？还未到吗？”


    “就算从正门到香瓷阁，也该看到屋子的影了。”


    低垂的乱云从夜空缓缓掠过，凄凄凉风吹动纷乱的树影。


    月光之下，丫鬟转过来的侧脸，一如烛灯般闪烁不定。


    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真实的样子。


    只是让沈方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你也是做工的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未等那丫鬟开口，不远处树上的人影一动，似有什么把风撕开一条口子，直席沈方寻面门。


    就当那箭要直中沈方寻胸口时，他悄悄后退一步，歪过头。


    弓箭穿过沈方寻后，刺穿丫鬟的耳坠，带着蛮横的力道刺入两人身后的树桩。


    一切发生不过在霎那间。


    若非树枝抖动的声音让夜鸟的怪叫此起彼伏，他们定会觉得一切都是幻觉。


    沈方寻顿时酒意全无，勾了勾唇角，笑道：“原来是你啊！”


    隐藏在暗处的身影顿时全部现身，无数道耀眼的银光凌空而起。


    沈方寻很快从袖中掏出短刀，回身迎敌。


    打掉远处的暗箭后，举刀欲挡面前长剑，可奈何短刀对上长剑有太多限制，那长剑又似有千钧之势，手被剧烈地猛震后，短刀掉落在地。


    沈方寻又被另一方向的冲击力击退，重重撞在了潮湿的树干。


    人数多，打不过。


    对方的人海战术显然很奏效，没了武器的沈方寻也只能单方面防守。


    但他很快发现，对方没想把他往死路上逼。


    越打着，离香瓷阁越近。


    即便明知是陷阱，沈方寻也只能步步被逼退。


    直到黑衣人消失，无数弓箭直奔沈方寻而来，他一闪身，躲到了香瓷阁内。


    看着弓箭穿过稀薄的木门，沈方寻嗤笑一声，拔下一支弓箭。


    他早就得到赫连喻提前抵达泸州的消息，怕他会从中作梗。


    这才放弃了这次大好机会，想另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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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全之法。


    没想到，自己却先一步被陶显亦和卢昌富惦记上。


    可惜，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要他沈方寻的命了吗？


    不过就是从不痛不痒的拿到账本，变成了要受一番皮肉之苦后拿到账本的差距罢了。


    这仇，他沈方寻记下了。


    祝卿安吃了个半饱，就坐在大殿外的长街上吹风。


    突然，她听到鸟尽飞绝的声响，抬头往那个方向望去。


    是香瓷阁。


    计划内的地点出现任何响动，都让她宛若惊弓之鸟。


    明明原定计划取消了，但沈方寻许久前说去更衣再未归来。


    难道是他偷偷去了那间密室被人发现了？还是陶厂今夜遭了贼人。


    突然，无数种可能性在脑海中浮现。


    只是还未等祝卿安散发更多思绪，她脖劲一痛，瞬间目眩神迷。


    ——


    祝卿安骤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浅色屋檐，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处于香瓷阁内，而窗口是沈方寻扒着窗纸往外瞅的景象。


    沈方寻听到动静，转过身刚好对上祝卿安还未平静下来的眸子。


    他把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窗外。


    祝卿安深吸一口气，即便现下脚软的很，还是悄悄走到沈方寻身边去，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


    透着破损的窗纸，祝卿安似看到了压抑而呼啸的天幕，无星无月，漆黑一片，唯有瑟瑟耸动的夜风，告诉她这不是个平静的夜。


    除此之外，祝卿安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她疑惑的看向沈方寻时，似有什么东西随风呼啸而来，破窗而入。


    那泛着银光的箭头正要刺中祝卿安双眼，她心一沉，心如冷灰般闭上眼。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祝卿安颤颤巍巍睁开眼，只见沈方寻已经一把握住了箭身，有些微怒的将箭丢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幸运让祝卿安瘫坐在地，大口的呼吸。


    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喜欢二十一世纪，虽然总是因为工作遭受精神摧残，却也不需要经历什么鲜血淋漓的打架杀人场面。


    还是现代好，怨气再多，大家也都是文明人。


    “密室的机关我打开了，一起去看看。”


    沈方寻将祝卿安从地上扶起后，祝卿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坐落于两边的书架被移开后，发现了一间构造独特的屋子。


    很长，像一条跑道。


    宽度上因为摆着一排书架，紧紧只能容纳一人穿行。


    刚才的紧张刺激还没让祝卿安神志全回，她现在已经不会动脑了，便将所有的疑问一股气的都问了出来。


    “不对，我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不是说计划取消吗？你自己偷偷执行？”


    “外面的人又是谁？他们想杀我？”


    沈方寻走到密室中间，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账本翻阅，对祝卿安问出的问题不但没有不耐烦，反而认真的解答道：“你是被她们打晕扔进来的，我是被逼退到这里的，至于目的，大概是想把我们一窝端了。”


    沈方寻叹了口气，对此刻的遭遇还有闲情逸致抒发情感，“我未害伯仁，伯仁却先要害我。这也正说明他们心里有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