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主任看报告的功夫，李延勋给添了杯水放到床头。


    拿起自己带来的水果出门去洗了。


    碰上在外面和护士闲聊的胡婶打了个招呼。


    “小李同志，老头子没乱发脾气吧？他呀，工作上的事儿也不和我说，自己生闷气，着急上火的把自己病倒了，但这急脾气却是一点都不改。”


    这意思是问你俩在病房聊的咋样了，老头子没为难你吧，他都是为了工作，你做下属的要理解。


    “婶儿您放心，我可是带着药方来的，一会儿主任应该就能出院了。”


    李延勋神秘的笑着卖了个关子。


    “嘿，你这孩子，还卖上关子了，我回去看看老头子去。”


    “婶儿，您别着急，领导这会儿正看东西呢，一会就该嚷嚷着出院了，您呀，该计划中午买什么菜给领导补补喽。”


    胡婶很高兴的拍了下李延勋胳膊道：“要真是这样，婶儿可要好好谢谢你了。”


    果然没多大会儿，马主任就半拖拉着鞋出了病房，看着守在外面的老伴问道：“延勋这小子呢？就是刚才的小李同志。”


    “去给你洗水果了，他说让我好好想想午饭给你做什么补补呢。”


    “嘿，这小子有点门道，这是庆功宴都安排上啦？老胡，你等下去给我办出院手续，这小子真是会治病呀，我这心病没啦，哈哈。”


    看着老伴高兴的拿着报告又回了病房，胡慧芳嘀咕道：“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也就我能忍你这臭脾气，天天只知道工作工作。”


    李延勋回到病房，主任看的正认真，不时还拍着大腿思考。


    把洗好的水果递到对方手里，主任才回过神来。


    “延勋同志，你这报告是用心了呀，奇思妙想，如果能实现，能解决很多人的就业问题呀，看来你工作以来没有闲着，是用了心的。”


    注意这儿的称呼和含义，一是把李延勋称为同志，放在同等地位表示认可，后面是在问这份报告是自己用心写出来的，还是“高人指点”。


    “主任您过奖，有您这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领导，我很受感染，这可不是我夸您，今儿过来，有群众还托我给您带了双他亲手做的布鞋呢，您看了这么久，正好试试让眼睛歇歇。”


    “哦？咱们可不能犯错误呀。”


    “瞧您说的，金碑银碑不如咱老百姓的口碑，这是群众对咱们工作的认可，再说了，我可没占老百姓便宜，比咱们街道办的价儿还多了一毛，这钱您回头可得给我，我得攒的娶媳妇呢。”


    马主任被逗的哈哈大笑：“你呀，是该解决个人问题了，对了，你加入组只了吧。”


    “是的，至于这份药方，我可是跑了不少地儿寻找的‘材料’呢，是经的起您考察的。”


    这意思就是我站队来啦，没有高人指点，您就放心吧。


    马主任在没有正式谈话考察过，对这点暂时存疑，趁着话茬问了下李延勋家里情况，大多数他都了解，但领导关心你的家庭也是亲近的一种表现。


    “李有福（李延勋爷爷）同志我是知道的，听说又去下面公社义诊了？”


    “每年到了夏天，爷爷奶奶总喜欢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农忙的时候还能搭把手，用他话说，不看到粮食进仓，心里不踏实。”


    聊了会闲事，马主任穿上贾张氏做的鞋子，高兴的跳了下。


    “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一针一线都是群众对咱们的深深爱意，咱们可不能辜负了老百姓呀，对了，你最后提到这些用工缺口都是经过调研的吧？”


    说到正事，李延勋郑重道：“这些都是我一家家去问出来的，像这轧钢厂，我可是喝吐了两次才从劳资科问到的，他们对于电工和汽修工还是比较需求的，现在厂里的电工组大多都是学徒工，提升比较慢。”


    “好，看来刚才是误会你了，是确实用了心的，这儿不是说话地方，和你婶说声，咱们回家聊，正好尝尝你婶子手艺。”


    这是拿你当自己人了，不过马主任确实是办实事的人，不像王霞王副主任，要是交到对方手里，关心的可不是能解决就业的问题，而是会权桓从中能获得的收益。


    毕竟现在临时工名额都很稀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不一定能下决心办。


    这种模式其实也没太大新意，和扫盲时差不多，难点在于串联用工单位，说白了就是由街道办对待业青年举行培训，如电工，修理工等技术岗位。


    学成之后推荐给相关单位，对于用人单位来说，一进厂就能立即上岗解决问题才是领导们关心的。


    至于工作名额这类人情倒是其次。


    “主任，今儿就不打扰您回家休息了，这份‘药方’您带回去给提提意见，毕竟您工作经验丰富，不像我只是纸上谈兵，出错误事小，耽误咱们群众的事儿才是大事。”


    今儿门是敲开了，要留点时间给人家安排接下来的工作，还有对自己摸个底儿，上赶子去过犹不及。


    马主任看到李延勋人机灵，懂进退，很满意。


    至于职场上这些小心思，谁还能没有呢，只要是用对地方就成。


    因此笑道：“行，改天上家里来吃饭，对了，八毛五是吧，好好攒，我等着喝你喜酒，对了，工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啊？咱们虽说有困难要克服，但我做领导的可不能让你们自个儿顶着。”


    领导有些话要反着听，这意思是你有啥条件就提吧，但不合理的就得“克服困难”，可别得寸进尺。


    “谢谢主任您关心，倒没什么困难，就是工作以来，对咱们街道办这种服务群众的工作打心底喜欢，但您也知道，我岗位是文化站的，要是您不为难的话，我想投入到咱们街道办，更好的服务群众，哪怕是下基层都成，我不怕吃苦。”


    这里的下基层只是比喻，街道办已经打底儿了，难道还能打发去居委会处理鸡毛蒜皮的事儿。


    这要求还真不高，马主任哈哈大笑道：“服务群众，说的好呀，咱们干的就是服务群众的事儿，不能像有些同志一样，老端着干部的架子，这事儿我批了，回头给你办手续，不过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呀。”


    李延勋可不敢接这话茬，这是在指王霞，关系跑的勤，但实事一件没有，‘吃苦准备’是指有担子交给你，因此保证道：“能和主任一道服务于群众，致力于戈名工作，我很荣幸。”


    .......


    李延勋走后，胡慧芳一边整理收拾出院东西，一边好奇道：“这小伙子真这么神，啥药方让你就能出院回家了。”


    马主任哼着曲儿笑道：“神奇的不是药方，是这份工作上的机灵劲儿，知道我的心病，还能完美的解决问题，更满意的是用来当敲门的这块砖是正当路子，没走歪门邪道，还能看清时势早做打算，更不提他这种懂进退沉稳性子了。”


    “这我真没瞧出来这么多，就觉得他性格倒是挺不错的，三两句话把我说的就开开心心的。”


    “这就是本事，你以为他今天才知道我住院？街道办是什么地方，都是人精，能耐的住性子今儿才来，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有的，是个好苗子。”


    这种好比下棋，有些人只能看到眼前的，有些人把未来局势了然于胸，这种眼力劲儿除非有高人指点或者天赋，否则这种年龄就有在官场上的远见，很了不起。


    马主任起了爱才之心。


    胡慧芳可不是啥都不懂的家庭妇女，好奇道：“要是像小李这种有本事的人，怎么会放到你们街道办？”


    马主任了解一点底细，但也没和老伴解释。


    只是笑着说道：“街道办才是最锻炼人的地方，接触的都是面对群众的工作，年轻人最重要的是工作后能打磨自己菱角，学会圆滑处事。“


    接着哼唱道：“失与得往往在一念之间~~呀~。”（佟国维同款哼唱。）


    李延勋告别主任后，就往猫儿胡同赶。


    趁着时间还早，打算回家看看奶奶和小侄子侄女去。


    小院门口是一棵两人才能合抱的镇宅古槐，枝繁叶茂。


    阳光透过枝叶撒在门口纳凉的王老太太和李母身上，如李延勋记忆一样斑驳，却光影灵动。


    在躺椅上的老太太王奶奶（前文提到的烈属）一口带着江西韵味的方言和少许四九城话笑道：“瞧瞧嘞，这么俊的赖条子，冒晓得便宜谁家个归聂子咧。”


    “奶奶，吃过饭了没？”


    李延勋聪明的转移话题，自从工作后，每次回家都要被老太大数落找对象的事儿，这位烈属老太太可是把李崇勋当亲孙子待。


    “鸟得芥做鬼，挫倒。”（不要装傻，坐下。）


    急得老太太把家乡话都说出来了，看着母亲嗔怪的眼神，李延勋乖乖的拿了个小马扎坐到老太太身边听训。


    还朝母亲怀里的妞妞挤眉弄眼，逗的小侄女妞妞咯咯笑。


    “老太太，您可得好好说说他，整天嚷嚷着工作忙，找借口，就是不解决个人问题。”


    “咱们小四这孩子乖着呢，可不许怪他，工作也是服务群众，忙的脚不沾地儿，不过四儿呀，你可要抓紧呀，我老太太可等着抱重孙呐。”


    李延勋还未答话，院里冲出来个小豆丁，光着屁股，顶着福娃头。


    “三叔，君君好想你。”小豆丁是大哥李延烈的儿子，李彦君，小名狗蛋。


    “嘿，又重了不少，四叔天天回来呢，还想我，是想我兜里的好吃的吧。”李延勋抱起光溜溜的小侄子亲了口打趣道。


    小家伙嫌弃的扭着小脑袋，然后就在兜里熟练的掏起了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