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初晨，天边涌着一片红霞。


    胡同巷子里的枝头上，小鸟们一大早就叽叽喳喳的开会。


    动物们的生存本领有时并不比人类差，58年除四害开展以后，这两年它们又重新恢复了麻雀“家庭”的繁衍生息。


    李延勋洗漱完之后，走到中院。


    “虎子，正想找你去呢，今儿我去换雨水，你就甭捎了，一会伺候完老太太吃过饭我就去医院。”


    何雨水把家里粮本拿给了一大妈，这些天都是一大妈在给兄妹俩做饭。


    有时李延勋会帮忙把做好的早餐带到医院。


    “您辛苦了，那我就先走了，今儿正好不用绕路。”


    “嗐，没啥辛苦的。”一大妈这两天精神头很好，养老大事定下来之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不该这个年龄的活力。


    每天期待着去医院看傻柱，全身都有用不完的劲儿。


    今天李延勋来的有些早，街道办还没人。


    冯老爷子吃过早餐，这会儿正坐在门口给烟锅里塞烟丝。


    “老爷子早。”


    冯老爷子仰起头点了下就算是招呼了。


    李延勋见对此早已习惯，看到街道办这会儿还没人，找了个凳子坐到老爷子边上问道：“上回给您的工字烟抽完了?”


    “抽完了再找你要啊？我可没这么大的脸，给你爷爷留着吧，他爱抽。”


    李延勋诧异道：“您认识我爷爷？”


    “李神医嘛，当年的老伙计谁不认识，我的连长，临了到走的时候都念叨着还欠李神医一包烟，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竟然是他孙子。”


    说起往事，冯老爷子眼神里有怀念，有悲伤，有牵挂。


    浑浊的眼里还能看到一丝独属于军人的勇烈。


    接着扭头问道：“你爷爷没和你说他以前的事儿？”


    李延勋摇头苦笑道：“只提了一嘴，说他当了逃兵，别的不让问。”


    “他可不是逃兵，战场上能拼的了刺刀，到了后方能救的了战士们，你想打听，问沙家那位老太太，她门儿清，你名字倒也没算辜负，好了，不提这些了，你们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可千万不要辜负他们这代人的付出，别在我这杵着了，忙你的去吧。”


    李延勋本想多打听打听爷爷的事迹，但冯老爷子不愿意讲，他也不打算问。


    看样子爷爷在以前就认识王老太太。


    和往常一样帮忙给灌上热水，把办公室打扫完之后，同事们也陆陆续续上班了。


    老程一上班就找到了李延勋，借着抽烟的机会到了外面。


    “听说你跟破烂侯还有关老爷子能说的上话？”


    “嗯，认识，您这都知道？”


    老程嘿嘿一笑道：“上回在胭脂胡同瞧见你和破烂侯搭话儿，我还以为看差儿了。”


    “程叔，咱俩您用不着试探，是有事儿吧？”


    老程抽了口烟，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也不算我的事，这玩意是冯老爷子交给我的，想找个下家换成粮食或者钱。”


    李延勋接过手里一看，是块怀表，成色不是特别好，但主人公收拾的很干净，一看就很珍惜。


    “老爷子遇上事儿了？”


    “没，他工资比咱俩加起来都高，上回找他喝酒，他说这东西留他那儿浪费了，丢给我了。”


    老程是个明白人，这种有纪念意义的心爱之物，老爷子给他肯定是有原因的。


    “前段时间安置点那边又多了些孩子，我猜和这个有关。劝不了老爷子。用他的话说，腹空黄金都不是金。”


    李延勋叹了口气，把东西收下道：“这物件我找人估个价儿，东西给老爷子留着，事儿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办的，这些天在咱们这边一直帮忙的娄小娥您认识吧，这么大一个金主，还犯愁？”


    老程摇头道：“你不懂，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出面还是我出面去和这位娄小娥同志谈？”


    “您和主任说声就成，她那边我提早都说过这事儿了，对她也是机会呢。”


    老程这才放心，盯着李延勋道：“估完价东西拿给我，多少钱，从我这儿出。”


    李延勋诧异的看着老程。


    “咋？我老程这点觉悟都没有？就兴你和老爷子做善人？”


    “没，我程叔能差这事儿嘛，不过您家老大老二可都要工作了，这事儿心意到就成。”


    “滚，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小子把我老程看扁了。”


    所以，这是“最可爱”的“一代”人。


    小石桥胡同。


    六子把院里清理出来的土和垃圾正装车。


    桃花端着水用破麻布仔细的擦洗窗户。


    小果果和尾巴一样跟在桃花姐姐后面忙前忙后。


    军子带着青子把屋里的建筑垃圾用簸箕扫的往车上装。


    小青子力气不如两个哥哥，但干的很投入，脸上的灰被汗浸湿后和小花猫一样，都快认不出来了。


    李延勋停下自行车进了院子，换了件衣裳开始一起帮忙。


    几兄妹齐心合力，没多大功夫，院子就焕然一新。


    看着房屋勾心斗角，窗洁明亮，几兄妹站在院子中间心里都有一股满足感。


    勾心斗角可以追溯到著名的《阿房宫赋》，“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檐篷相互交错、穿插，形成上下空间层叠。勾连对峙，参差错落，而又精巧工致。


    李延勋看着翻修好的房子感叹道：“这样式雷手艺真不错，回头院里种些花草就算齐活了。”


    六子点头笑呵呵的回道：“要不说人家是天工门地上派出名的呢，这钱真没白花。当初我还想着咱们自己动手弄呢。”


    桃花也很欢喜，拉着果果和青子高兴道：“哥，咱们有家了。”


    军子别看是大爷们，其实很感性，鼻子发酸，红着眼睛，用力的点着头。


    小果果蹦跳着欢呼道：“这是咱们的家，果果也有家喽。”


    浮萍一般的生活，几个孩子心底其实一直没有安全感。


    要不国人都喜欢买房呢，有了房心里踏实，就有了家。


    “你们一直都有家，六子，找时间把家具入户吧，夏天干燥，过不了几天就能搬进来了。”


    庄桃花比划着门窗，回头道：“窗帘门帘就交给我啦，哥，等暖房的时侯把奶奶还有叔叔婶儿叫着过来一起好不？”


    “成，到时咱们尝尝你六子哥做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