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生刚把自己的书在讲台上高一块的阶梯上叠好，转过身一抬头目光恰就落在了教室后方柜子前的两个人身上。


    那个女孩正站在椅子上，她戴着口罩，上半身微微前倾，朝着面前的男生弯下腰。


    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扫过肩头，搭在了上边。


    两个人的脸大概隔了二十厘米不到点的样子——或许对他们两人来说这个距离其实不算近，可她站得稍远，却觉得眼前的画面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感。


    另一个少年则仰着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女孩的脸上。


    片刻间，他似乎很小幅度地偏了一下脸——女生于是清楚地看到他嘴角忽然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而他对面的女孩则微微低头，她的脸被口罩遮住，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她的那双杏眸却弯成了月牙状，带着几分俏皮。


    那是……


    贺书辰和顾星迩？！


    教室里一切嘈杂的声音都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女生一时怔忪在了原地——她忽然想起前几个星期前的某个夜晚，她和班里别的几个女生在背后偷偷议论贺书辰的事。


    她记得当时是陈亦欣起的头——陈亦欣说觉得自己每次和贺书辰讲话，他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不是假装没听见，就是故意不理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寝室里的人自然也都在替她说话——


    她很快也参与其中。


    “陈亦欣你别说哈，我好几次和他讲话也这样，之前高二一整年都没见过他，我还以为他也是那种装抑郁症回家的……”


    “不是说他作弊被学校抓了吗？”


    “真的假的啊，我听说的是他高一时候骗一个女生感情，后面考化学的时候刚好和那个女生坐前后桌，被举报了作弊——我高一班里还有女生暗恋他来着。”


    “笑死我了，哎不过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就高二刚分完班那会儿听说的……”


    听到这儿，她忽然间隐约想起高二刚分完班一个多星期的时候从别班朋友那听来的一些传言：


    “听说那个高一进来时候长得很帅的那个贺书辰高二和你同班？”


    女生听完一时不解朋友为什么要问这个，她回想了一下这个“贺书辰”是哪位……


    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班里确实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


    于是她自以为抓住了重点，立马挽住朋友的手臂坏笑起来：“你要他微信吗？我到班级群里找一下推给你。”


    谁知朋友的反应却与她想象的相差甚远：“神经病啊你——你知不知道他上学期期末把他前女友逼得差点要跳楼？”


    “前女友……？”女生错愕道。


    朋友：“会不会抓重点啊你，我跟你讲我现在和那个女生同班，她和我们讲过贺书辰那些恶心事——听说他之前高一每次考年级前二十也是作弊的……”


    女生：“不会吧，这也太离谱了，怎么可能作弊作到前二十，是不是那个人自己瞎编的啊？”


    朋友不肯放弃：“怎么不可能，我们班很多男生女生都知道这件事——带手机不就好了，说不定他水平好只是这次被举报了——不信你自己看你们班去年期末考排名名单。”


    女生听得将信将疑，心道自己既不是班干部又不是课代表，上哪去找去年的成绩单看。


    再说这毕竟也是别人的事，她只当是听了个八卦，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后又过了几个星期，高二时的班主任忽然就来宣布说贺书辰请假了，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


    这件事很快传到她朋友那里，那天朋友又拉着她说个没完：


    “听说那个贺书辰这次月考考得很差，请假回家了？”


    女生有些惊讶：“你怎么那么快知道了？”


    朋友：“我们班那个女生，就是他前女友说的呗——你之前还不相信，我就说他都是抄的，这次考那么差，现在你信了吧？”


    她其实没怎么关注别人的分数，只是朋友这么说了，她回教室后还是特意去后面贴着的成绩单上看了贺书辰的分数——


    谁知居然真的在名单的最后几个，才看到了他的名字。


    ……


    寝室里大家都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那件事，她于是也开口道：“其实我朋友和那个女生同班，她和我说高一那件事后，那个女生经常在哭，感觉特别惨……”


    说完她又怕自己随便跟风说错话，立马补充道：“我本来不相信的，但是他高二第一次月考考得特别差，而且我朋友说他们班不管男的女的基本都知道这件事，我才有点相信他之前都是作弊……”


    “诶对了，贺书辰这次月考考得很好吧，第三还是第五来着？”一个女生忽然提起。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之前化学课他不是还教老刘那个最后一题的另一种解法嘛！我其实感觉他还是有点实力的。”寝室长接道。


    她那时正要辩解，忽然听到一直没讲话的陈知栀开了口：“其实我感觉他也没有你们说的那样故意不理人——他和别的男生还有我同桌关系就还行啊。”


    “我们本来就只是说他对女生的态度而已——诶陈知栀你同桌不是顾星迩嘛？不过她脾气那么好，贺书辰会和她讲话倒也不是不可能吧？”


    女生拉了拉杯子往被窝里缩了一下，也跟着说：“对呀，感觉她就是不怎么在意这些吧，平时人也很好。”


    没等陈知栀再开口，陈亦欣忽然说：“对顾星迩态度肯定不一样啊，我感觉贺书辰就是喜欢她吧——晚上周测下课的时候我还在走廊看见他拉了顾星迩。”


    她这话一出口，寝室里忽然安静了一瞬，随即几乎所有人都八卦了起来。


    “嘘！你们轻点，别被宿管抓到了！”寝室长在吃瓜的间隙里提醒道：“不过你们别说，其实还挺配的——说真的贺书辰确实蛮帅的嘛，星迩长得也很漂亮……”


    “别啊，要是这男的正常是还好，可是一听他高一那些事就不是什么好人，感觉他配不上星迩呀！”一个女生接道。


    陈知栀本意可能是相帮忙辩解两句，却没想到反倒把话题引到了顾星迩身上，她有点后悔，便没再开口了。


    女生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为了稍微融入随口说了一句从别人那听说的话，就带起了她们的新话题，之后也没敢再多说。


    她缩在被子里安静地听着班里其他女生的议论，困意很快将她淹没，只记得入睡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反正我以后不会生孩子的。”


    ……


    女生想起那天晚上陈亦欣说的那句“我感觉贺书辰就是喜欢她吧……”，还有眼前的场景……


    两人的状态看起来很自然，可这样的姿势却又无声地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顾星迩的右手还扶在柜子边缘，上半身微微前倾，像是随时会失去平衡。


    而贺书辰看似十分随意地靠在柜子上，实则外面那只手稳稳地扶着她站的椅子。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窥视者，偷偷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


    教室里依旧嘈杂，但女生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响着，显得格外清晰。


    难不成真的和陈亦欣说的那样么？


    “你干嘛挡这路口啊？”陈亦欣在更里面的一节台阶上整理好东西，刚起身却发现有人挡在了外边，一直盯着教室后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亦欣：“你在看什么？”


    女生回过神：“没，什么……”


    然而陈亦欣已经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了。


    下一秒，她听到陈亦欣惊呼出声：“卧槽牛逼！我之前就说，你们还不信！”


    陈亦欣这声喊得其实有点儿响，但好在此时的教室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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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闹，倒也没招来太多人的注意。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教室后方，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你现在看他们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陈亦欣压低声音，凑到了女生耳边，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和八卦的意味。


    女生听得出陈亦欣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喜欢背后吃瓜讨论。


    女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有些慌乱。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成为这场八卦的推手，可陈亦欣显然已经抓住了她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当然不肯让她逃了。


    正巧在这时顾星迩忽然直起了腰，双手抱胸，垂眼看着面前的贺书辰，在旁人的视角看来这动作便莫名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陈亦欣只觉得更加想入非非了。


    她一把拉住女生的胳膊：“之前我还感觉只是贺书辰对她有点意思，但是你看现在……现在嘛，不行我今天晚上要回去和她们讲这件事。”


    “……”


    女生试图阻止：“可是之前你们不是还说贺书辰高一的时候和别的女生不清不楚的吗？你这样和她们说了，那顾星迩岂不是很尴尬，万一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呢？而且顾星迩平时对你也挺好的……”


    陈亦欣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了一个好像看透一切的表情：“哎，要是没有说一下就更没事了，反正也是假的——顾星迩脾气很好的，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啦！”


    女生知道自己再劝应该也没有用了，陈亦欣应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拿这件事当作今晚的睡前话题了。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


    顾星迩听完沉默了片刻，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前的人两秒，随即眼角染上了几分笑意：“滚啊。”


    也不知道贺书辰对“叫爹”这事儿哪来那么深的执念。


    还是他们男生都这样吗？


    女孩的声音混杂在周遭各种各样的声音里，听着轻飘飘的，像是羽毛轻扫过耳畔一般有些不真切。


    贺书辰眼神飘忽地咬了咬牙，强装着镇定。


    他垂眼看向地板，然后故作随意地耸了耸肩：“一点都没诚意的。”


    “哼。”顾星迩短促地哼笑了一声，心里想着狗嘴吐不出象牙，一时之间却又觉得好像回到了他们认识第二天，贺书辰帮她捡笔的时候。


    那时她觉得贺书辰幼稚得像个小孩。


    虽然现在……


    现在其实也差不多。


    贺书辰还是贺书辰，他讲的话、干的事也和刚认识那会儿没什么大差别，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无意之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那个就别想了——怎么样才算有诚意？”顾星迩拍了拍手上的灰，顺便说道。


    贺书辰闻言怔了一下，没想到顾星迩会这么问，一时没接上话。


    他再次强装镇定，故作随意地转移话题，可声音里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书放完了吗？”


    顾星迩不觉异样：“嗯，好了。”


    说着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低头整理了一下校服下摆。


    贺书辰安静地看着她整理衣服，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地抿了抿唇角，说：“下次拿书还是找后排的男生帮你吧，万一摔了。”


    他没敢说找他，怕她察觉出他的小心思。


    可他又说不清自己这点小心思究竟是源于什么……


    顾星迩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谢谢”，搬着椅子回去了。


    贺书辰依旧站在原地，他看着她的背影，看到她低头时头发撇到了一边，露出的一截白皙的后颈。


    他忽然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了。


    少年撇了撇嘴，最终还是将那句“我帮你搬吧”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