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梧桐树立在男生宿舍楼后方，浓绿的树冠遮挡住底层的窗户，黄白色的鹦鹉穿过树杈，停在了窗台上，往内探头探脑张望，几番巡视后，折返回叶剑肩膀上。


    “什么都没有，”张三说道，“没有发现任何怨气魔的踪迹。”


    叶剑说道：“总不能是真的闹鬼吧？”


    李缨笃定地说道：“不会是闹鬼的。”


    叶剑撇撇嘴，她凑到李缨身边，踮起脚尖攀着她的肩膀，往她耳边幽幽吹了一口气，阴声阴气说道：“你怎么能确定不是鬼呢——我见过好多鬼的——在医院里，每条走廊上都挤满了鬼——”


    “这个事件既然交给我们，那就不该是普通的鬼怪问题啊。”李缨斩钉截铁道，“现在负责魔法少女这一片的是超异能事件国家专组，他们不会出这种最低级的纰漏。”


    “嘎？”叶剑茫然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响，她探着脑袋歪着头看李缨，李缨侧过脸坦然跟她对视。


    “什么叫……普通的鬼怪问题？”叶剑感觉眼睛发花，好像是她的世界观在重新组建。


    “就普通鬼怪问题啊，”李缨说道，“你不是知道吗？之前还怀疑土之魔法少女是女鬼啊。


    “如果是鬼怪问题，这种事社区小组会现行处理清楚的。而且刚刚那个阿姨不是说了吗，挖出尸体的时候还找了大师，那些大师就是部门成员，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的，你没遇上过吗？”


    叶剑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食指贴在唇上，缓慢又郑重地问道：“什么叫，隔一段时间就来医院。”


    “有些枉死鬼有时候不知道自己死了，”李缨说道，“医院经常有些留恋世间，闹出麻烦的小鬼怪，部门就会安排隔段时间去几个人坐一坐。急诊算是比较多的。”


    叶剑好像被人往太阳穴上猛地打了一拳，她憋了半天，喉咙里咕咕作响，在李缨坦然的视线中，终于发出尖锐爆鸣：“我那只是个推测！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鬼啊！”


    李缨茫然的看着瞬间失去颜色，上蹿下跳想要爬上男生宿舍后面的围墙，迅速逃离学校的叶剑，一把揪住了她白大褂的袍角，把人提下了围墙。


    “你要去哪？”


    “我去和尚庙道士庙教堂，哪都好！我辞职！我现在就要去出家！”叶剑好像被烫了脚，蹿哒着就想逃离这一片曾经的墓地，发现挣扎无用后，四肢并用如同猴子般牢牢盘在李缨身上，怎么都不肯踩在地上。


    李缨毫不在意身上盘了个人，她问道：“如果不在上面，那可能在哪呢？”


    “还能在哪啊！”叶剑看上去好像要哭出来了，她喊道，“不在上面就在下面啊！那么多的尸骨！漏了几个没处理干净都可能变成鬼啊！什么鬼娃婴鬼啊，我要出家！”


    李缨一手托住叶剑，蹲下身敲了敲水泥，实心的土地没有任何回响，她皱眉说道：“如果真的是那个时期的孤儿怨魂叠加了怨气魔，麻烦就大了。”


    “我们今晚最好还是……”


    叮铃铃铃——


    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直将叶剑吓了个魂飞魄散，她尖叫着往李缨肩膀上爬，最后坐在李缨肩膀上，死死抱着她的头不肯动了。


    张三用翅膀捂着眼睛，假装不知道这只尖叫猴是它的魔法少女。


    李缨从她口袋里掏出了值班手机，接通后递给了叶剑。


    “叶医师，游泳馆有学生溺水，体征稳定，但精神状态不大好，需要送去急诊进行检查。”


    叶剑双眼直勾勾看着梧桐树下摇晃的光斑，用一种好像看见了自己坟头墓志铭的语气平静地说道：“我马上到。”


    “……你还好吗叶医师？”


    叶剑闭上了眼睛，一滴巨大的眼泪凝在眼角落不下去。


    “我觉得我应该很好。”


    “啊？”


    叶剑从李缨身上爬了下来，朝着游泳馆坚定走去，背影萧条好像是去赴死。


    张三毫无眼力见地飞到了叶剑的肩膀上，被她一把抓住两个爪子甩飞了出去。


    ————……————


    游泳馆里的学生已经被疏散了出去，只有溺水的学生裹着浴巾坐在休息椅上，安全员跟带队老师或站或蹲在她旁边。


    另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生在人群外，蹲在泳池边好像在找什么。


    “医生来了！都让一下。”


    叶剑穿过让出路的人群，来到学生面前。


    学生脸色惨白，鼻头红肿，双眼眼白尽是血丝，糊满了眼泪，看着不像是没有任何事的样子。


    “你还好吗？”叶剑轻声问道。


    学生没有抬头回答，突然抱住了头崩溃喊道：“真的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水底下有东西！”


    叶剑眼神动了动，没有顺着学生的意思往下说。她在学生面前蹲下，抓住了她冰冷的手，沉声说道：“不要紧张，我们都在这里，告诉医生阿姨你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在水下，在水下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学生脸上蒙着一层水汽，随着动作，不断有水雾凝成水滴沿着抽搐的脸颊往下滑，冰冷一滴落在叶剑手上，好像一根细针戳进了手背，她努力呼吸了两口气，说道，“我没有抽筋，它就是抱住了我的脚，不让我换气！然后我看见了好大一条鱼，那条鱼出现的时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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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东西就不见了！”


    “她吓到了。”旁边有老师说道，“救她上来的女生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真的有！”才平静下来的学生再度紧张起来，她大声说道，“湿乎乎软塌塌的一团，特别重！抱着我的脚就不肯动了！”


    “我知道我知道，”叶剑抬了抬手示意老师不要再说话，她说道，“医生姐姐相信你，我们去救护车上慢慢说好吗？这里太冷了。”


    学生哆哆嗦嗦站了起来，叶剑揽着她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年轻的老师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她鞋子好像进了水，在空旷的游泳馆内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年轻的老师在注意到视线后，脸色涨的通红，她努力想放轻脚步，却让声音更响了。


    蹲在泳池边的任皎皎像条鱼般滑下了水，脚下一蹬，顺着水流轻松的游到了紧张无措的老师身边，她双手搭在池边，喊道：“姚老师。”


    姚黄神色紧张，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她带着细微的鼻音说道：“他们说有学生溺水了，我又找不到你，我，我……”


    任皎皎浮在池边，仰头说道：“我很好，姚老师，你知道不会是我溺水的。”


    “但是，但是，”姚黄结结巴巴说道，“我很害怕。”


    任皎皎撑住池边，一跃跳出了泳池，她挽住姚黄的肩膀，温柔又坚定地说道：“如果有问题，姚老师不也很快赶到了吗？”


    脖子上一团黑好像打了个领结的仓鼠见况又缩回了姚黄胸口口袋里。


    “但是我们可能需要找个没人的时间来这里一趟了，”任皎皎说道，“这里是真的有东西。”


    ————……————


    占据了一层楼的急诊大厅里人头攒动，开到最大的冷气也无法降低这里因为人员往来而带来的温度。


    但叶剑只感觉一阵又一阵的恶寒，现在这个大厅里面有多少人是真的人呢？这些人之间留下的空隙是不是还填满了各处来的鬼魂。


    叶剑在思考，她现在是离开这里，去不一定有鬼，但肯定闹的学校继续当保障医生比较好呢？还是呆这肯定有鬼，但看上去还没闹的急诊好呢？


    很快的，叶剑又反应过来，这容不得她选择，她必须继续去学校当她那自愿的保障医生。


    呜呼哀哉。


    “富婆来消息了！富婆来消息了！”


    李缨的电话打断了叶剑的哀思。


    “……运动会停办了，篮球爆炸炸伤了学生，这次有学生目击有小人出现在过器材室。”


    “今晚十二点我来接你，我们要去趟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