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偶遇旧人

作品:《知是江湖客

    中午的婚宴新郎新娘并不会到宴席上抛头露面,但唢呐和歌舞并没有因此停歇,楼中每进一位客人,唢呐便会吹奏以示主家的感谢之情。


    巳时已过大半,伙计们打开窗,后院红肉炖飘来的香气瞬间溢满楼,宾客们闻到香味都自觉地落座八仙桌,等待享用宴席。


    孙客在挂礼处忙活一早上,被那些汉话不精、满嘴口音的相亲老人们围攻,记录姓名礼金实在有些头疼。


    “我叫牛进喜。”


    “可是牛羊的牛?”


    “牛!牛邦的牛!看着文质彬彬的,却连字都不识几个!”刘进喜狠狠把钱砸在桌上离去。


    孙客不慌不忙,心中道,此人原就是西街染坊的老板刘进喜。


    “我叫斯旗,斯肥的斯,旗开得胜的旗。”


    哦,原来是东角巷的有名商户施旗。


    陈鱼在旁边送茶水,因为脸上有伤,她今日戴了面纱。每走进一个人她都站在远处观察,等落座了才上前招呼。


    宾客们陆陆续续都入了座,孙客也闻见了饭菜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于是问身旁帮忙收礼金的小泥鳅:“还未到午时,便要开席了吗?”


    “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巳时过半用午宴,申时过半开晚宴。”


    “这样啊,”他放下毛笔,深吸一口气闭目休神,“难道这就是好喜碗吗。”


    “好喜碗是要到申时正宴才吃的,中午应该吃的是酸辣弓鱼、海格和其他家常菜。”小泥鳅将银子都放在红袋里装好。


    “海格?那是什么?”


    小泥鳅腼腆一笑,道:“你待会不就知道啦!”


    说完,宴席起,伙计们将热腾腾的饭菜都端了出来,宾客们把酒言欢,好生快活。宴食一半,肖老爷子挨桌敬酒,似是几位


    友人相逢,被拉着多喝了几杯,醉醺醺地逢人就讲些感谢的话。


    楼内不大,于是伙计们都在后院吃饭。虾兵蟹将看着眼前的海格早就垂涎三尺,就等着陈鱼“发号施令”了。


    “吃吧!”陈鱼说。


    于是小泥鳅小蟹连忙夹起海格放进由酱油生醋和辣椒香菜制成的蘸料中,然后搅合捞起放入口中。


    “好几年没吃了,好嫩好滑,好好吃!”小蟹一脸享受。小泥鳅更是连话都不说,又捞起一块放入口中。


    孙客看着眼前这一盘粉嫩的生肉,有些难以下咽。


    “孙哥儿是第一次见海格吧?”小虾夹起一块鱼肉放进他碗里,继续说,“我们外乡人吃不惯这个也没事,吃鱼吧!”


    小泥鳅和小蟹跟着令知知的时间要比小虾久些,又好吃这一口,所以不论什么食物只要能吃,他俩都不挑。


    陈鱼将生肉端到小泥鳅面前,换了一碗鱼过来。孙客道谢。


    此时令知知也从楼中走来,坐下吃饭。夹起生肉在蘸料中搅合后放入口中,行云流水般,她白皙脖颈上的喉咙一动,若无其事地吞了下去。


    这个真的能吃吗?孙客咽了咽口水。于是他试探性地夹起,学着他们一样轻蘸佐料准备放入口中,额头上竟都起了些汗珠。


    众人一脸惊异地看向他,直到他咽下,众人的眼神转为好奇。


    “怎么样怎么样?”令知知拍打着他的大腿迫不及待地问。


    “好像……不难吃。”他未细品,有些囫囵吞枣。


    “这简直是白子城的一大美食,怎么到你口中就变成不难吃了?”令知知大口扒拉着米饭,似是饿了许久。


    “这有些炸好的酥肉,孙哥儿若是吃不惯海格,可以吃点这个。”身后的大厨递上一碗香酥猪肉,引得桌上其他人的红眼。


    “多谢。”孙客接过,夹起一块轻轻咬下,酥皮酥脆可口,内里却又鲜嫩多汁,幸福感在他脸上瞬间绽开。虾兵蟹将见状也接连吃了好几块。


    “下午按照传统有耳子歌在楼内表演,大家可以去看看。我先行一步。”令知知吃好了,抱着些东西就轻蹬一脚上二楼准备去了。


    为了防偷盗,孔明楼都是没有楼梯的,一楼陈放的都是些大件无法搬走的材料,二楼放的是工具,三楼是二人的寝室,暗层里放的是些机关暗器。除了伙计们以外楼内人都会轻功,所以上下楼都是靠功力。但孙客脚力不稳,所以令知知在楼中制了一条铁索,说是为了耍酷,但实则是为了方便孙客上下。


    但因为这次办喜宴,楼中悬着一条绳索实在不太美观,于是上下拿换东西的差事自然交付在令知知肩上。


    “掌柜的可真辛苦。”小蟹嘴里塞满了米饭。


    小虾对孙客道:“下午有耳子歌,反正现下也睡不了午觉了,不如一起去看看。”


    孙客点点头。这次婚宴倒是给他长了不少见识。


    “耳子歌”在当地语言中意为“哑巴跳的舞蹈”,古时候是驱逐疫鬼的一种巫舞,后作为驱邪、祈福的舞蹈流传于民间,婚礼或建新房这样的喜事上会常出现耳子歌来调动喜悦的气氛。


    用过饭后,几人再回到楼中打扫,此时令知知在二楼已经拉好红绸。


    她看见几个探头探脑的男子进来了便喊道:“您几位的衣服我都放在后院厢房里了,小泥鳅你们几个帮忙招待一下。”


    “好嘞,您几位用饭了没,没用过的话我们后厨有今早新打上来的弓鱼……”小泥鳅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不过十个人的剧团中,有两个含胸驼背早已穿好服饰的男子在一行人中十分畏畏缩缩,和年轻的面容实在有些不搭配。


    大热天的,穿着剧服就来了,难道不热吗?令知知纳闷。


    未时,耳子歌开场了。


    耳子歌有三大节,分为“耳子闹宴”、“耳子闹婚”和“送土神”。此时有歌舞坐镇,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忙活的了。


    达官显贵们自然地坐在前排赏舞,有美酒好茶作陪,伙计们只能倚着柱子从人群中插缝看。


    令知知倒是找了个好地方,她独自坐在二楼,像是独享了贵宾席。


    楼下耳子身着兽衣穿梭唱跳,与宾客们在打诨逗乐中抢夺红肉,楼中好生热闹,外面玩闹的孩童都被吸引了过来蹲在众人脚下看乐子。


    不一会儿演到了第二幕,耳子媳妇和老倌媳妇也上了场。


    竟是那两个面容白净的年轻男子。


    他二人不知是进入角色了还是怎的,整场演出都表现得小心翼翼的。令知知眯着眼,像是知道了什么喝了口茶。


    表演者们用道具讲述了结婚之喜、洞房之愉,惹得满堂哄笑。孙客不懂,也只能傻傻地陪着笑。


    最后老倌带着耳子们以一曲十二生肖调结束整场演出。


    令知知带头鼓掌叫好。


    剧团的人表演完后在后院换下服装准备进楼继续赏歌舞,但耳子媳妇和老倌媳妇的演员仍然着着表演服,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开外人的眼神。


    令知知从二楼的架空走廊处跳下,正正好落在那两人面前将他们拦住。


    不知说了什么,那二人点点头。令知知又与剧团的老板也就是老倌的扮演者聊了聊,不一会儿悄悄递过去一袋钱。


    然后老倌喜气洋洋地带着其他演员进楼去了。


    “掌柜的这是在干什么?”小蟹嚼着瓜子。


    小泥鳅摇摇头,道:“那一大袋子钱,咱们办这喜宴又亏了。”


    “快来啊,梦寻春处的老板也来了!”小虾跑进后院通知大家。


    令知知给那二人指了指东厢房,听见“梦寻春处”便好奇地跑进楼里看。


    此时,一位身着白衣,青丝半绾的年轻男子踏进楼内,女眷们都露出喜色,纷纷上前喊着“承桑公子”。


    那男子浅浅颔首,勾唇微笑,走得优雅又不羁,像极了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


    “那双多情桃花眼,一看就是一副狐媚子样。”小蟹说道。


    “承桑公子?”令知知不解,这人她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说。


    “他是梦寻春处的老板,听说白子城里有五成的产业都是他的。这日进斗金的富豪却整日里泡在那青楼中,不知道搞的什么勾当。”


    令知知突然明白了陈鱼那日让那些女眷去梦寻春处找男花魁是什么意思,原来她口中的那男花魁就是这位承桑公子啊。


    见如此尊贵客人来了,刘进喜一行人早就起身围上去打招呼。承桑栩置之不理,只自顾自地走向肖家老爷敬了杯茶便在旁边坐下了。


    “陈鱼呢?”令知知想,陈鱼应当认识此人,换她侍奉应当好些。


    “刚刚还在楼内了,这一会儿功夫竟不见了。”小虾道。


    她也跟着探了一圈,没看见陈鱼:“罢了。此等贵客,快随我好生招待。”


    此时后厨点心早都没有了,只见桌上还放着一碗热茶。


    不管了,令知知硬着头皮端上那碗银生茶,道:“不知承桑先生大驾光临,令某有失远迎。”


    “令掌柜不必客气,以后我们必定再见,等到那时再恭迎我也无妨。”承桑栩笑着,但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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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重重一层阴郁。


    这是什么意思?要挟我?令知知捉摸不透,对小虾耳旁轻声道:“快去汇祥楼买些热食回来。”


    小虾屁颠颠急匆匆地跑去。


    “这是,银生的茶?”那薄唇轻轻含住瓷边,抿了一口。


    令知知点点头,不知该不该说些什么时,只见他放下那茶水,睫毛轻扫,幽幽道:“倒是个有品位的。”


    “刚刚耳子歌才演完,不知承桑先生到访,竟叫他们演早了些。”明明是承桑栩来得不合时宜,但面子话还是要说说的。


    他摆摆手,道:“无妨,我来此是恭祝肖家大婚的,不是来看歌舞的。”


    令知知行礼告退。到后台示意歌舞继续。


    好不容易应付完回到后院,她长舒了口气。那人,身高于六尺,气场强势,明明身得一副温润长相,与他言语却让人如此提心吊胆的,活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令知知心里骂着。


    “怎么了?”孙客过来握住她搅成一团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令知知见是孙客,笑颜逐开,“没什么。不过就是那承桑先生,好大的气场,竟然让我有几分初次见你父亲那般的紧张。”


    孙客用衣袖拂去她手上的热汗,道:“你竟还会怕?”


    “怎的不怕,那眼神,简直是幽深可怖!”令知知夸大其词,然后问他:“怎么没见到陈鱼,她应当认识这承桑才对,怎么不见她出来伺候。”


    “许是出门了,她向来不喜热闹。”


    “也是,等今日忙完了,给他们放个假。”她道。


    “令掌柜。”两个面容姣好女生从厢房出来。


    “这二位不是……”孙客扭头看向令知知。


    若是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就妄我女扮男装了那么些年。令知知有些洋洋得意,给他介绍着:“今日台上演耳子媳妇和老倌媳妇便是她二人。以后,也是我们孔明楼的伙计。”


    孙客还在疑惑先前不是说耳子歌都是由男子来演吗,怎么会是两个年轻的姑娘之时,一声短暂的尖叫突然从陈鱼房中传出。


    “啊!”


    怎么回事?是陈鱼的叫声。


    “不好!”令知知撇下两个受到惊吓的姑娘,连忙拉着孙客进了厢房。


    此时陈鱼半瘫在地,面色惊恐地望着那扇已打开的衣柜门。里面里面赫然躺着一具满脸鲜血、死不瞑目的尸体。


    令知知冲过去扶起陈鱼,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安慰道:“不怕。”


    应该是回过神来了,陈鱼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平淡,但手有些许的颤抖。


    “是、这好像是,是张简。”那俩个跟着跑过来的姑娘指着尸体哆哆嗦嗦地说。


    令知知皱着眉头道:“你们慢慢说,这是谁?”


    二人到众人面前行了一个礼,其中穿蓝色长裳的女孩开口道:“这是张简,是我们耳子歌的老板,这几日平日演老倌的左阅


    告了假,于是我们老板就顶替了他。”


    孙客上前看了一下尸体,确认是今日演老倌的戏子,蹲着问二人:“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蓝色长裳的姑娘说:“我二人都不曾有过姓名,戏班里常唤我阿藻,我妹妹叫阿荇。”


    令知知立马走出房门安排小泥鳅和小蟹二人,一个看守大门观察谁进谁出,一个照顾楼内客人,不得让喜宴有任何差池。


    “现在起不准任何人进到后院,闲杂小事差肖家下人去办。”令知知下令。


    “是!”


    她面色不佳的回到房中,站在陈鱼旁边,试图给她依靠。


    阿藻声音发抖道:“报官吧!”


    阿荇也准备说些什么,被令知知打断了,“不行!”她和孙客如今的身份,还是不宜被察觉的。


    令知知解释道:“今日是肖家大婚,若是让那些仵作什么的进来了,不是晦气嘛!”然后她在心里默默向仵作们道歉。


    “这个张简,平日里可有得罪什么人?尤其今日出现在我孔明楼内的人。”孙客起身转移话题道。


    阿藻道:“得罪什么人?好像……”她刚想摇头否认。


    “刚刚入席的承桑栩。”阿荇面色惨白,却目光如炬地看着令知知道。


    但不知为何,陈鱼突然一怔,捏紧了旁边搀着她的令知知的衣角。


    令知知虽然不知为何陈鱼今日如此奇怪,但大局当前,她只能面不改色道:“你说是承桑栩?可是梦寻春处的承桑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