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北市暗巷

作品:《天也妒我镜中身

    凌久将画卷好交给墨竹,转身时却不小心被凸出的木屑勾住了裙摆,冷不防被绊了个趔趄。


    墨竹赶忙将画和玉环放到一边去扶他,凌久眼中却只见地上倒着的半摞古籍。


    最上头乌黑的封皮沾着落雪,格外显眼,他俯身拾起,扫开封面上的落雪,露出《大月氏纪》四个金字。


    “小姐可有事?”墨竹替他理好裙摆,扫去浮尘,听凌久问道,“这也是镇国公府的藏物?不应该放在书房吗?”


    “这是异族的书,只当话本子看看便是,放不到书房之中的。”墨竹重新拿起贺礼,摇摇头道。


    “这么说来,这是外语了?”凌久翻开一页,大片皆是看不懂的画符,只有边边角角才有几行小字解释这诸多字符所谓何意。


    “外语?”看墨竹皱眉,凌久赶忙补充说明,“我是说,这些可是大月氏的番邦文字?”


    “是,约么着是世子爷带回来的,随着那些战利品一并扔到了这库房中。”墨竹探头看那鬼画符似的字迹,推测道。


    “那这书……是不是可以拿走啊?”凌久仿佛在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声小声再小声地问道。


    “小姐,您才是主子,能不能拿难道还要我说了算?”墨竹无奈一笑,明明是比自家小姐更高贵的身份,却对事事的规矩都如此在意,生怕行差踏错。真是好生奇怪,难道他在宫里不受待见到如此地步吗……


    “若是就这般拿走了,只怕世子回来找不到书,追究起来……”凌久还有些犹豫,攥着书的手指却丝毫不见松的,全然没有墨竹说不可以便会松手的迹象。


    墨竹闻言,笑道:“世子爷向来不拘小节,哪里会在意?再说您是他一母同胞的姊妹,拿本书还是拿的动的。”


    墨竹特意咬重了“姊妹”二字,提醒着凌久的身份。


    凌久一路摩挲着书脊,微微皱起眉头,不知为何这书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但他对自己最是了解,根本不是喜欢外语的性子。


    真是奇了怪了。


    在他人眼中仿若鬼画符的字,他却能认得几分,仿佛曾经学过一般。


    墨竹见他神色恍惚,提醒道:“小姐,该回去了,外头风大,小心着凉。”


    凌久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问道:“墨竹,你可知道大月氏的风俗?”


    墨竹摇摇头:“奴婢只知大月氏是边域附属的小国,风俗……或许紫藤会知道些。”


    “还好有紫藤,待我……”凌久走到岔路口,忽得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看着慧泽院前熟悉的两位大哥,话锋一转,“你替我问问紫藤,我去趟慧泽师父院中。”


    凌久往院里去,止住两个护卫行礼的动作,无声息地走近了屋下,慧泽正坐在那里,背对着他煎药。


    药罐里翻涌的褐色汤汁腾起氤氲雾气,将整个院子都染上淡淡的苦香。


    “小友此来可是又有要事?”慧泽手上煎药动作不停,头也不抬便知是凌久来了。


    凌久多次来寻他相助,又是存钱又是留他过年,佛法经书、医书药材也是送了不少,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也拉近了不少。


    凌久倚着廊柱笑:“总是瞒不过师父。”


    他解下颈上玉佩,弯腰递到慧泽面前,白玉映着炉火,纹路更加明显:“师父,你看着上面花纹可否有些眼熟?”


    慧泽只看一眼便笑道:“藏识海常住,境界风所动,种种诸识浪,腾跃而转生。”


    “愿闻其详。”凌久听不懂他讲的佛法,但求一个白话文。


    “小友可知‘比丘见二蛇相斗,以杖分之,遂结因果’的典故?”慧泽手中扇走烟雾的扇子在玉佩上一点,正正是角木蛟的星图,“小友当时受了‘征伐’,所以成‘角木蛟’,也正是因此,开了她人机缘。”


    药杵轻点药汤,他在墙上画出心月狐的尾端:“你与冯姑娘的机缘,会止在此处。”


    “什么意思?到了心月狐浮现纹路的时候,我们就缘分已尽了?”凌久一愣,


    “七政四余,二十八宿,乃天文之学,但就此事来看,倒像是‘业相轮’,星轨归位之日,因果闭环之时。”慧泽不答,却又像是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所以这纹路真是随着事情发生而浮现的,那这是什么原理?”凌久盯着纹路,理性告诉他,事出有果必有因,但感性又在偏颇,连穿越和灵魂互换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或许不过是当年匠人随手刻的装饰,世间奇巧之物,未必都要寻个道理。”慧泽将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熄灭了炭火,拿起粗布擦了擦手,唤人来将药取走。


    “还有一事要请教师父。”凌久沉吟半晌,递上怀中的《大月氏纪》,“这书上的文字,师父可识得一二?”


    慧泽摇摇头无奈道:“贫僧只是个和尚,日常治病救人,行善积德,这些番邦文字问我,不如去问那市集上来来往往的胡商。”


    “师父可知在哪个市集?”凌久对这京城中的路还是一知半解,只对观水月那条路格外熟悉。


    慧泽亲自拾起墙角的扫帚,清扫地上留下的余烬:“听师弟说,先前在北市买经卷和药材时,见到了不少蓄着卷胡子的商人,或许会有不少做文书通译的散工。”


    “如今年关将至,若想寻得通译,怕是得等到年后了。”


    “师父年后可得闲?可否同我去北市走一趟?”


    慧泽摇着头将地上的灰烬扫至墙角:“贫僧下山许久,该回寺中去了。”说罢,又嘱托道,“北市鱼龙混杂,小友多加小心。”


    凌久闻言,想起从赵府出来那遭,心中一紧,他若去北市,以镇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与羊入虎口有什区别?


    “多谢师父提点。”凌久俯身与他一同收好药具,“师父打算何时离开?我也好为您送行。”


    “你啊!”慧泽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你是想借送行的由头,把观水月的营收交到我手里吧。”


    凌久被慧泽说中心事,并不否认,坦然道:“不愧是师父,观水月开业以来的营收昨日清点了一番,正好借师父此行,代为转交寺里,其中两成,算作我向寺中供奉的香油钱。”


    “后日一早我便离开,你若有事,可再来承安寺寻我。”


    “那我今日便先告辞了,后日我派车马送您上山。”凌久停下脚步,与慧泽四目相对。


    “多谢小友。”慧泽先谢他,却不应,“我自行离开便是,此番下山也是为游历一番,车来车往,反倒误了机缘。”


    凌久也不多劝,点头应下,临走前跟两个侍卫嘱托两句,才放心离开。


    还未到院中,便看见紫藤抱着剑倚在门口不远处,见他来了,直起身子朝他走来。


    “墨竹都跟我说了,你想知道大月氏语?”她还是一身劲装,腰间缠着长鞭,只是多了一柄短弯刀,斜斜插在长鞭之间。


    “是,你学过?”凌久把目光从她腰间反出白光的利刃上移开。


    “不曾,只是略懂几句,小姐若是诚心想学,我有一旧识可指点一二。”凌久正要追问便听紫藤道,“但此去,只有你我二人,所以……”


    她拔出短弯刀,和手中剑一并递到凌久面前:“选一个。”


    “又要见血?”凌久婉拒弯刀,取过剑,手腕被坠得微微一沉,剑身看着繁重,真的握上去,却并没有想象中如铁那般重。


    抽出剑刃,寒光乍泄,仿若连摇摇欲坠的雪花也能一并劈开,落入流风中不见踪迹。


    紫藤嘴角勾起一个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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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弧度,反手握住弯刀刀柄,向凌久劈来,凌久瞬时抬手横剑格挡,一声铮鸣,弯刀断了半截,直直落入积雪中。


    “此剑名为‘斩叶’,是您幼时世子爷为您佩的剑,今日便归还给您了。”紫藤将半截弯刀拾起,与刀柄的一半一并收好,又从内袋中取出一枚剑穗,递给他道,“给,先前您编的剑穗。”


    凌久接过那编的不怎么好看的剑穗,尾端流苏被寒风吹起几缕,带着血一般的红色,挂在剑上倒是平添了一股正气。


    “我要是刚刚没挡住,你真劈下来?”凌久收好剑问道。


    “怎么可能。”紫藤嗤笑一声,“要是你自己的身体,可就说不准了。”


    “去哪?”凌久不欲与她争辩,换个话题。


    “北市。”紫藤接住墨竹扔来的包裹,侧身请他,“去换衣服,我在小门等你。”


    “北市不是没人了吗?”凌久听到“北市”,不禁皱起了眉头。


    “没人的是街道,不是暗巷,或者你可以理解成,你要找的不是人。”


    还真不是人啊……凌久托着腮蹲在墙角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鹦鹉,默默想到。


    “起来,不是它。”紫藤见他盯着那鹦鹉走不动路,“是它的主人,当然,你要是想和它交流交流也未尝不可。”


    话音未落,那鹦鹉便冲着紫藤叫嚷,声如孩童:“残废!残废来了!”


    “再叫我残废,我就把你的毛全拔光。”紫藤斜眼看去,冷冷道。


    鹦鹉瞬间闭嘴,下一秒,继续叫嚷喊自己的主人:“穷鬼!穷鬼!有人来了!”


    “它这么聪明啊。”凌久跟在紫藤身后,看着在两人头顶盘旋的鹦鹉,起了逗弄的心思,“嘬嘬。”


    “别逗它,傻鸟一只。”紫藤毫不客气地骂它。


    两人停在一间破房的门口,鹦鹉边向里飞便叫嚷:“美人!美人!有美人!”


    “知道了!”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露出一个肤色黄黑却长得女相的男人,“哟,残废,真是你啊,还真带了个美人来。”


    “纪雍,你最好看好自己的舌头。”紫藤一脚踹开木门,“还有你这聒噪的鹦鹉。”


    “哎呀,怎么说我和五菜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别这么凶嘛。”纪雍好性子的闪到一边,见到身后的凌久,赞叹道,“确实是个美人!五菜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话音未落,紫藤未出鞘的剑便已经横在他颈前:“这是我家小姐,少在这里口出狂言。”


    “夸两句也夸不得了,你这个人真是死板。”纪雍双手交握,枕在脑后,慢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在院中的藤椅上,五菜落在他手边,安静如鸡。


    “找我何事?”他躺好了,眼都闭上了。


    “出价。”紫藤对凌久道。


    “出多少啊?”凌久看看紫藤又看看纪雍,一时不知道该报个多大的数。


    “你出的多少,决定我办的快慢,上至杀人放火,下至买菜种地,有需要都可以找我哦。”纪雍依旧闭着眼,懒洋洋地竖起三个指头,“起价,这个数。”


    “这是多少?三十两?”凌久皱眉道,按照他近来了解的物价来说,这个价多少有些高了。


    “三十两!”五菜惊呼,“穷鬼!三十两!”


    “多少?!”纪雍瞬间睁开眼睛,“三十,两?!”


    “是太少了吗?”凌久看一人一鸟的反应,有些底气不足,看紫藤面色不变仿若在找什么,自顾自地继续出价,“那……三百两?”


    “你知道养一只鹦鹉要多少钱吗?”纪雍彻底坐直了身子,盘腿在藤椅上咽口水,“三百两……”


    “当啷”铜钱落在地上的声音。


    “三文,干活。”紫藤总算从一堆碎银中找到了三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