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这话问得王先生皱眉。


    虽然他不在江湖行走多年，但不至于连滑脉都把不出来？


    为了确保准确，他甚至还多此一举的把了左手的脉象。


    “是滑脉，错不了，两月有余。”王先生道：“恭喜恭喜。”


    “有劳王先生了，来人，带王先生下去休息。”老夫人的反应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成儿，你跟为娘来一下。”


    老夫人将儿子带到了隔壁的厢房。


    “成儿，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太过于蹊跷了。


    儿子明明因为战场上受伤不能有后，如今将军夫人肖春玉却怀了身孕。


    或者应该是喜事儿，但是，那顶帽子不能戴得不明不白。


    “母亲……？”


    夏广成也很焦虑。


    当初吴家休妇，就是因为玉儿生了盼盼后伤了身体，稳婆和大夫都说以后不能生了，可如今，玉儿怀上了。


    他是惊吓大过惊喜的。


    玉儿的身体当真没问题？


    他不能再次承受失去玉儿之痛。


    如果孩子与玉儿之间只能选一个的话，他只选玉儿。


    因此夏老夫人问的问题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成儿，你的身体不能有后，那肖春玉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


    老夫人知道依着儿子的血性绝对不会允许有龌龊的事情发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儿子允许的。


    或许这样做是为了掩饰他不能有后之耻。


    但是，身为夏家的老夫人，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母亲，您说什么？”


    夏广成被自家亲娘的话气笑了：“您这话不仅是侮辱了玉儿，更是给您儿子脸上抹黑。”


    “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是你的？”


    “自然是儿子的，您……”


    “你不是说你的伤不能有后吗？”


    那一瞬间，夏老夫人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所以，儿子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是，受了伤看过几个大夫都说不能有后了。”


    夏广成看到母亲眼神的变幻回过神来，好险，差点让玉儿蒙冤！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娶了玉儿后看着盼盼这么可爱，儿子盼望着也有后，因此一直在找王先生用汤药调理。”


    夏广成连忙道：“儿子怕您失望，一直未向您透露过半分；又怕玉儿担心，也没说过，还望母亲替儿子保密。”


    “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儿子每日都要服下王先生配的药丸，特别苦特别是难咽，儿子……”


    那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堂堂七尺男儿不能生育，那是多么丢人的事儿。


    所以，他都是在悄悄进行的。


    老母亲这是揭了他的遮羞布，夏广成用力将自己的脸胀成了猪肝色。


    “成儿，是母亲错怪你了。”


    夏老夫人果然信以为真，万分心疼自己的儿子。


    “母亲，儿子无所谓，就是请您不要对玉儿有半分的怀疑，她为了给夏家留后，也在悄悄的服药，是肖家二姑娘从蜀地送来的药丸，每日都在服，她以为儿子不知道，儿子全都看在眼里的。”


    “这……”


    夏老夫人想不到这个孩子来得如此艰难！


    而且小夫妻俩都是双向奔赴，都是为了给夏家留后。


    身为老人，自己不应该多疑。


    “母亲，玉儿怀了身孕，她的身子骨也弱，您看……”


    “行行行，母亲知道了，从今天开始，母亲就接过中馈，让玉儿好好养身子。”


    “还有盼盼那孩子……”


    夏广成担心因为肖春玉怀了自己的身亲生子，老母亲就对盼盼变了一个样子。


    “你母亲岂是那不知事理之人？”夏老夫人都气笑了：“你可真是一个疼媳妇的人啊？”


    是一点儿委屈都不让肖春玉受。


    “这也是跟着父亲学的。”夏广成笑道：“父亲也是疼媳妇的人，咱们老夏家的优秀传统。”


    “你呀，你呀……”


    老夫人成功被儿子的话逗笑了。


    “你放心好了，盼盼永远是我夏家的大小姐，这个位置谁也占不去。”


    “多谢母亲。”夏广成知道母亲是说一不二的人：“有母亲这样通情达理的祖母是盼盼的福气，也是儿子和玉儿的福气。”


    “你呀，不懂。”老夫人道：“或许，你们夫妻命中都不带子，可盼盼命里有手足，所以，这孩子，十有八九是盼盼带来的。”


    “对对对，母亲，儿子也觉得很有可能。”夏广成有着一身顺竿子往上爬的本事：“盼盼那孩子是个特别有福气的，自从她进了夏家，儿子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的，皇上也日益信任儿子。”


    “那是，她进了夏府，为娘也是心情舒畅，身体硬朗了。”


    “可不。”


    “哎呀，我们还在这儿说什么，赶紧的去问问王先生，玉儿要忌些什么，要注意些什么。”


    说着也顾不上儿子了，大步就出去了。


    夏广成看着母亲的背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边关与夫并肩作战的将军夫人！


    他的母亲，从来不是等闲之辈！


    是了，他的玉儿，也辈泛泛之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亲与玉儿之间都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婆媳关系一直很融洽。


    因为他的一个善意的谎言差点让母亲对玉儿产生那么大的误会。


    这是他的不是。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解释。


    不过，眼下也有麻烦事儿。


    玉儿的身体当真适合生产吗？


    看着母亲兴奋的要赏下人，夏广成连忙阻止。


    “怎么了，为什么不让赏？”


    夏老夫人一头的雾水。


    主家有喜，下人们沾沾喜气皆大欢喜，而且能更尽心的伺候。


    “母亲，儿子听说有喜要三个月胎像稳了后再往外说更好。”


    “对对对，你看看我，看看我，将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记了。”夏老夫人一拍脑门：“当真是老糊涂了，你说得对，咱们都先保密，不能往外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夏老夫人拉着肖春玉的手。


    “玉儿，你什么都不用想，从今天开始，中馈由为娘来管，盼盼你也不用担心，我将一如既往视她如亲生，她永远是我赵府的大小姐。”


    “多谢母亲。”


    惊喜来得太快！


    肖春玉还没有缓过神来，她居然会怀上孩子，怀上夏广成的孩子？当初生下盼盼伤了身子，稳婆和大夫都说她以后不能生产了。


    为此，吴家以此为借口要娶平妻，自己不同意他们就以善妒为由休妻。


    她肖春玉不能再生的事儿在京城几乎是家喻户晓的秘密。


    饶是这样，夏广成依然娶了她。


    当时以为他是在算计自己。


    却不想，那样一个人付出的却是十分的真心。


    自嫁与他为妻，与吴家的日子天上地下的区别，她得到了尊重和宠爱。


    比她大的夏广成时常叫她丫头，有时候她都很恍惚，感觉自己像盼盼一般的年纪。


    更让她感动的是，无论是夏广成还是老夫人，对盼盼是真的好，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对盼盼有轻视之心。


    有些人视你为草芥，有些人视你为珍宝。


    所以，嫁人嫁给谁和谁过日子又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诊出滑脉，老夫人立即接过了中馈。


    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肖春玉早就知道老夫人是一个不喜俗务的性子。


    对她这个儿媳也很满意，从未插手她经管之事。


    当然，肖春玉也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


    她掌管中馈之后对老夫人用的人几乎没怎么动。


    一个府中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偷奸耍滑的刁奴，肖春玉总是先禀告老夫人再进行处置。


    老夫人从不会偏袒，只让肖春玉按规矩处理就行。


    夏府是一个有规矩的人家，若不按规矩行事怎么处置都是罪有应得的。


    不管是老人还是新人，家生子还是买来的，一律没有情份可讲。


    处置过几个刁奴后，下人们都明白了：夏府的女主人不管是谁那都是女主人，不是谁可以轻视冒犯的。


    当然，夏府好好当差也有着很好的前程。


    因为女主人都很和善，从来没有恶性打骂的情形出现，她们赏罚分明，有理有据。当然眼里也容不下任何的沙子。


    规矩都定在那儿的，你要自己犯蠢也怪不得别人。


    现如今将军夫人有喜，老夫人重掌中馈，事实上府中一切照旧，毫无波动。


    老夫人将一切交代下去，又叮嘱墨兰剑兰好生伺候，这才带着下人欢喜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夫人一走，夏广成先坐不住了。


    扶着肖春玉坐下。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见他盯着自己一直没移开过眼神，肖春玉不解的问。


    “玉儿，和你商量一件事儿……”


    肖春玉听完整个人都震惊了。


    “将军，您……”


    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她做梦都想为他生一个孩子，不论儿女只要是他的血脉就行。


    哪知道，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告诉她：他准备让王先生开药，将孩子拿掉。


    “玉儿，别怕，你的身体要紧，咱们不能冒险，孩子有一个盼盼足矣，我不贪心。”


    什么亲生不亲生，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谁？


    “将军说不要她，确定是为了玉儿的身子吗？”


    肖春玉抚摸着小腹五味俱杂，那是他的骨血啊，他怎么忍心？


    明明对她那么宠那么喜欢，又怎么会不要她的血脉？


    “当然，玉儿，我不想让你冒险，哪怕是一点儿也不行。”


    这话，肖春玉不太信了。


    “将军，你有所不知，生产和小产都是一样的痛，都会有危险。”肖春玉做着最后的挣扎，她想保下这个孩子：“不如，先问问王先生？”


    “行，我去问王先生，如果你的身体不宜生产就拿掉。”


    “如果能呢？”


    “那就辛苦玉儿为我生儿育女了。”


    “将军是真心话？”


    肖春玉盯着夏广成的眼睛问。


    是的，这会儿她不敢眨眼，就想确认他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真心话。”


    夏广成抓住肖春玉的手移到了他的胸口：“你摸摸，他一直在为你跳动，比真金白银还真的话。”


    肖春玉还是看着夏广成。


    心里有几分疑惑：我真的可以信他吗？


    “傻丫头，又胡思乱想了不是？”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焦虑，夏广成笑了。


    “我骗谁都不会骗你的，相信我，丫头，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夏广成举起了左手：“若有假，我愿……”


    “将军，我信你。”


    肖春玉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他的左手拉下来，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我信你，将军，别说，别说……”


    “你呀。”夏广成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问问王先生。”


    “将军等一等。”


    肖春玉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


    握着肖春玉的手：“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


    “说吧，你我之间，不必有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夏广成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


    “将军，刚才老夫人让你去厢房是……”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但是肖春玉心里却明镜儿似的：他们母子之间有事儿瞒着她，而且，这事儿与她有关。


    夏广成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能为他做的就是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无事儿。”


    夏广成自然不愿意让肖春玉操心别的。


    “将军说过，你我之间不用顾忌。”肖春玉却不依了：“我们夫妻一体，事关玉儿，岂有不知之理？”


    面对肖春玉这般执着的盘问，夏广成无奈的叹息一声。


    “好吧，我说了，说了后你也别记在心上，当时也只是权宜之计。”


    夏广成此刻终于明白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意思了。


    面对肖春玉那双大眼睛，他不得不从实招了。


    “将军，你居然……”


    肖春玉鼻子发酸，感动得不行。


    为了让老夫人同意娶她进门，将军不惜自黑，甚至都没想过要一个亲骨血。


    “所以当王先生诊出滑脉时，老夫人以为……”


    “你别放在心上，这是我造的孽。”夏广成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向母亲解释过了，她也没有再怀疑。只是，事关你的安危，希望一切听我的。”


    “我听王先生的。”


    肖春玉这次是信了：“我能怀上这个孩子，还真有二妹妹的功劳，这一年多一直在吃她配制的调养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