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詹姆斯公园的樱花的确开得很好，可她没来得及去看。


    路妤桑到现在只去看过一次。


    回国一星期，整整一星期都陪在宋从谂身边，今天天气好，她推着男人来到海边。


    他厌食好了不少，至少路妤桑没再见过他吐。


    除了宋惊南总是陪着檀昭来，转院那天过后，几乎没有人来看过宋从谂。


    带着淡淡腥味的风打在脸上，路妤桑皱着眉后退两步。


    “我最不喜欢海。”


    “这里离你住的地方最近。”宋从谂自责地低下头，“抱歉。”


    路妤桑眉头拧得更紧：“我讨厌你这样无休止的自责。”


    “抱……桑桑。”他下意识地说出那两个字，幸好及时止住。


    路妤桑叹出口气，推着轮椅换个方向，顺着他的话道：“不给抱。”


    “噗。”


    “树在这里，海在这里，你没办法让它们走，还没办法让我走吗？”路妤桑无奈，“以前的你话少，做的事多，现在话多，也就只能说话了？”


    宋从谂不搭腔，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腿，整个上半身都在轻微发抖。


    好久，终于到了房间门口。


    “嗯。”


    他说。


    “嗯。”


    在檀昭的帮助下，路妤桑学会了不少新菜，床榻上的人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


    转眼半个月过去，宋从谂说要回家。


    没有人阻止，相反支持的人还蛮多的。


    有的人嫌弃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有的人被打压得不行，有的被波及到家里生意，宋家算是乱作一团。


    他们无比需要一个，身份光彩，自己放心的人去主持大局。


    比如自己看着长大的宋家两兄弟。


    路妤桑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人，合身的黑色西装，装模作样带上的金边眼镜，要说他是斯文败类呢，他偏偏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宋从谂：“不好看吗？”


    路妤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耸耸肩：“身残志坚。”


    他微微一笑，整理着袖口：“我就当桑桑是夸我。”


    “很帅。”路妤桑弯下腰揉揉他脑袋，像是鼓励，“要我和你一起？感觉不合适。”


    宋从谂趁机抓住她的手，往侧脸上放，脸颊的红晕蔓延到脖颈：“桑桑……”


    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轻轻地撩拨心弦，却又让人背脊发凉。


    路妤桑佯装镇定地收回手，发觉太刻意，又捏捏对方的耳垂。


    女人笑得狡黠：“把宋家给我，我就和你复合。”


    “桑桑在利用我吗？如果最后我把宋家给桑桑了，桑桑一声不吭跑掉怎么办？”他的声音暧昧至极，像极了小情侣之间的调情。


    “不愿意？”路妤桑只是问，直起身子，垂眼看他。


    空气安静很久。


    男人低低笑出声，胸腔都跟着震动：“我愿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不再逃避对方的视线，而是坦然接受，真诚回望。


    ……


    路妤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睡觉，她认床，在别处睡也喜欢抱着个洋娃娃，可在疗养院的日子什么也没有。


    甚至大半个月来都没化妆，素面朝天。


    虽然睡得挺好。


    或许是有断腿前男友的原因。


    没有人可以同时拥有让人安心和慌张的能力，除非他是两年前的宋从谂。


    想着，她很快进入梦乡。


    睡到一半，只觉身旁暖洋洋的。


    路妤桑对这种异样感到慌乱，但一想到宋从谂已经断腿，又放下心来，缓缓睁开眼。


    檀昭带着些婴儿肥的脸映入眼帘，她均匀的呼吸着，恬静的模样很是讨喜。


    路妤桑脸上挂着笑，轻手轻脚地往她那边拉拉被子。


    待到月明风清。


    她房间的窗户一直没关，宽而薄的窗帘吹起，险险擦过床沿。


    “起床啦。”檀昭身上穿着灰色的小考拉睡衣，“都怪宋从谂，我们都没有时间一起玩了。”


    她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另一套，粉白的小猫睡衣。


    “嘿嘿。”


    “昭昭，我们不是猫头鹰了。”路妤桑翻了个身，“现在还是睡觉时间。”


    檀昭单纯地眨眨眼，也没有失望，只是把睡衣叠整齐放到床边。


    “那我去找宋老板玩了。”


    她说，正欲下床换衣服，就被一只手猛地抓住衣摆。


    “……”


    “其实我就是猫头鹰。”


    檀昭喜欢给她编辫子，把她当作大型洋娃娃打扮，路妤桑也乐在其中，檀昭总能让她眼前一亮。


    “今天是梦回高中！”


    “我高中有……”


    看见镜中的自己，路妤桑猛地愣住，那是高二校庆时自己的模样。


    那时的路妤桑被许多人称作“贵高”的大明星。


    学校给自己安排的是弹钢琴，却临时变卦，让另一个人顶替上去。


    两个辫子挽起的团子被她一怒之下拆散，变得乱糟糟的，班里同学，甚至其他年级的都在为她打抱不平。


    那时的宋从谂站在一边，给她理着头发，在学姐的帮助下，往她的小辫上缠花。


    加上同学一起编的花环。


    “你们不用这么安慰我。”她很感动，却忍住没哭，那晚的妆很好看。


    是檀昭化的。


    后来在台上，一班的诗朗诵变成大合奏，有人临时搬出自己的吉他、古筝、葫芦丝，会什么拿什么，有些大乱炖。


    宋从谂站在后台，他不喜欢这种场面，在底下把舞台光不偏不倚地落给每个人。


    一班只有二十六个人，加上临时送进来的檀昭，有二十七个。


    结束时，二十七个中指齐齐整整，一齐送给了顶替人和从中作梗的主办老师。


    年轻气盛，也不知天高地厚，有人以为他们会受罚，可惜，在私立贵族学院，他们就是学校的天。


    “加上小花就更完美了。”


    檀昭带来的小饰品很多，自言自语着：“那晚的桑桑最好看了。”


    “现在不好看吗？”路妤桑控制不住地怀念，眸光闪烁着。


    檀昭：“好看，我家桑桑最漂亮啦！跟个小蛋糕一样~”


    两姐妹给彼此打扮着，回忆着记忆里彼此最亮眼的模样。


    檀昭话锋一转：“你让宋从谂一个人去应对那些人吗？虽然他很可恶，但是……好吧，嗯，虽然他没有出轨，但也很可恶！但是，他一个瘸腿的。”


    路妤桑揉揉对方小脸：“其实是在担心他哥吧？”


    “嗯……”檀昭低下脑袋，红了脸，“宋老板说，他不喜欢这些尔虞我诈，每次都让他喘不过气，所以我不想让他掺和进去。”


    “昭昭啊。”路妤桑怜爱地把人搂进怀里，“没关系，别看宋从谂动不动就撒娇装可怜的，他可有手段了。”


    “宋老板弟弟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对吗？”檀昭玩笑道。


    “对。”


    两人依偎在一起，翻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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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照片。


    直到弹出一条消息。


    感觉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个名Raphael的发了条微博。


    配图是一只骨节分明却又苍白的手，指尖夹着半支烟。


    配文：戒了烟我不习惯，没有你我怎么办QAQ


    檀昭反应好半晌：“QAQ是在哭哭吗？”


    不等路妤桑回答，第二条微博又跳出来。


    配图是一张饭桌的live图。


    两人怀着好奇心点进去，只听见一句。


    “就是个瘸子！”


    配文：如果你在就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切到微信，发现“坏狗”朋友圈也同步了这两条。


    “好可怜。”檀昭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


    路妤桑抿了抿唇，说不担心那是假：“昭昭。”


    两人对视一眼。


    檀昭愣住，思考，肯定：“我们去拯救宋同学于水火吧！”


    二人说干就干，火急火燎地赶到宋家，问清楚他们吃饭的地方，又风风火火地赶去。


    直到推开包厢门。


    路妤桑和宋从谂猝不及防地对视，后者手里筷子有些不稳。


    一边的宋惊南当即放下筷子，站起身丢下一句。


    “恕不奉陪。”


    然后带走了檀昭。


    小考拉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拦腰抱起带走。


    路妤桑被招呼着落座，才明白为什么宋惊南要带走檀昭。


    “好久不见了，这位是路家那位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吧？”


    “一看就是啊，这贵气的模样，大小姐也是命好，不用操心任何事情，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哈哈哈。”


    “……”


    亏得她还有个路家大小姐的名声，换作檀昭来这里坐着，这些人不知道会狂成什么样。


    檀昭心细，相比于在这种时候给她撑腰，把她带走是更好的选择，以防小考拉以后想起来难受。


    路妤桑被分到宋从谂身边，看着眼前的新碗筷，她摆摆手。


    “既然知道我千娇百宠，各位还要给我吃剩饭剩菜？这是故意刁难我的吧。”


    这些菜刚上还没十分钟呢！


    话一出，大圆桌上的人面面相觑，只有其中一位，礼貌地站起身，对她说抱歉，让服务员换了全新的饭菜碗筷。


    路妤桑目光落在那位年轻人身上，挑挑眉：“不介绍一下自己？”


    “路小姐，我不是酒吧里的鸭子。”那人面相偏柔和，也有几分宋从谂的模样。


    路妤桑无所谓地耸耸肩，撑着下巴：“我看很像。”


    “……”


    “你怎么说话的！这可是宋家三少爷！未来的宋家掌权人！宋应深！”


    旁边有人替他打抱不平，像极了狗腿子。


    话音刚落，路妤桑满意地点点头：“这不是能介绍吗？”


    空气又安静下来，只有一旁的男人低低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突兀。


    随后，他抬起脑袋。


    “桑桑，说得对。”


    空气陷入长久的安静，路妤桑旁若无人地夹起一块鱼肉，喂到嘴里。


    “你们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啊？”


    她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样。


    宋应深身旁肥头大耳的人好似抓到空隙，冷笑：“路小姐还是回去研究口红色号吧，我们大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可听不懂。”


    “听出来你单身至今了。”路妤桑漫不经心怼道，“但是还轮不到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