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火了

作品:《红花仙草[群像]

    晚上回家,陈慧柔问余希柠:“你小姑拉你下楼散步,聊什么了?问你拍片收费多少?”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下午她问我了,我说不知道,好奇的话可以自己问你。”


    陈慧柔把吃不完的烤鸡、鲈鳗都带回放进冰箱里,余光亮和余稚乔两人吃不了那么多剩菜,两家分了些各自带回来。


    余希柠顺手从冰箱里拿了瓶益生菌喝。


    “小姑没问拍摄的事,只是问工作情况,还有问我有没有跟清越姐联系。”


    凭饭桌上余稚乔和黄蕾的对话,余希柠判断余稚乔应该是在替余清越打抱不平。


    “你小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经常跟大嫂起冲突,见怪不怪了。”


    陈慧柔把用完的塑料袋挨个扎好放进框里,留着当厨余垃圾袋用,洗干净手,难得主动聊起那些陈旧的往事。


    余希柠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你爷爷奶奶对你小姑,那是少有的偏心,你爸和你大伯都比不上。你小姑在你大伯家受了委屈,就跑回家吃饭,一桌子菜,你奶奶就把鱼跟肉放在她面前。”


    余序洲从外面回来,进浴室洗手,听到陈慧柔和余希柠的聊天内容,半句话都不敢接,慌忙逃走。


    他太了解陈慧柔,知道她一旦开始聊从前的往事,就很难停下,这时候不跑,等到她聊到委屈的地方,把气撒在他身上就晚了。


    “妈,你以前和大伯母相处得不错吗?我反正不太喜欢她,清越姐多好一个人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都不像亲妈。”


    “你大伯母年轻时确实很不容易,一个人操持着家,还要照顾清越。你大伯常年在深圳打工,过年过节才回来一次,中途还有两三年是在外省,总想着省点路费好给家里寄钱,基本没怎么回。”


    陈慧柔摇摇头,同为女人,都是余家的儿媳妇,她觉得日子过得难,但比起黄蕾又要松快不少。


    不过对于黄蕾的一些行为,陈慧柔也不认同,这也是她近几年和黄蕾走得远的原因。


    “你和清越平日里联系多吗?”


    “从前还行,现在不怎么联系,偶尔会问她看看妹妹的照片或者视频,她就会发一堆过来。年前我给妹妹买了两件衣服,寄过去了,就当新年礼物。”


    陈慧柔点头:“你们堂姐妹,有时间还是要多走动走动。”


    余清越是典型潮汕家庭里的牺牲品,陈慧柔没有和余希柠说——她总能在余清越身上看见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因为不是女孩,所以会被忽视,家里想有个男孩的想法迫切得连她一个孩子都能看出来。


    从小听话乖巧,帮妈妈干活,踩在凳子上做饭洗碗,写完作业就打扫卫生,挨骂了也不会吭声半句,生怕听见妈妈一句:“你要是男孩就好了”……


    上学时同学们都有漂亮的文具,精致的书皮,崭新的书包,只有她一支铅笔用到太短了捏不住才扔掉,一个书包背到六年级毕业才换新的。因为妈妈说,爸爸在外工作很辛苦,要省点钱。


    省钱就是,余清越从小很少买新衣服,因为个子跟余希柠差不多,初中的时候还回收过余希柠不穿了的衣服。后来上大学就想方设法勤工俭学,发传单、卖日用品、拉赞助等等,什么兼职都干过。


    给家里寄回来钱也是想听父母夸一句,我们家清越真能干。但父母买房却瞒着不让她知道,像是怕她回头来跟年幼的弟弟抢这套房子一样。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余序洲喊道:“快出来看节目了。”


    陈慧柔敛眸藏起眼底情绪,拍拍余希柠的肩:“不说了,我先去洗澡,你去客厅陪你爸看电视吧。”


    因为初一要起早拍摄,余希柠今年就没有守夜,早早上床睡觉。结果睡到一半,手机消息不停震,迷迷糊糊拿起来看了眼时间,零点。


    窗外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咻~砰砰砰!


    余希柠挣扎着爬起床,开了盏台灯,背靠着床头回复拜年消息。


    林屿沉的消息也夹在其中,正正好好是零点零分发来的,一段烟花视频,还有一句新年快乐。


    余希柠揉了揉眼睛,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该不会是群发的消息吧?


    往年也没有这种待遇。


    即便如此,余希柠还是回了句,新年快乐。


    视频点开来,像是在江边拍的,至于哪个点位,余希柠看不出来。林屿沉很快回了条消息,还没睡?


    余希柠:“要睡了。”


    林屿沉:“晚安。”


    简短的对话看不出来什么,余希柠打了个呵欠,把手机切换成睡眠模式,丢到一旁,翻身入睡。


    初一一早,余希柠给父母拜完年就背着相机出发前往县政府门口,佩戴工作证,选了个最佳机位。跟完整场演出后一刻不敢耽误便回家剪片,她和许小洁说好了,争取当日出片进审核。


    余序洲和陈慧柔出门走亲戚,回来后发现余希柠还在房间里争分夺秒剪镜头调色彩。


    “看来这份工也不容易,熬久了眼睛都得熬坏。”


    陈慧柔切好了水果端给余希柠,吩咐她适当放松一下眼睛,别一直盯着屏幕看。


    下午五点半,样片出来了,余希柠直接传网盘,复制链接发给许小洁。等待回复的时间里,躺倒在床上,脑海里全是鼓点节奏,一刻都停不下来。


    好困,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希……”


    余序洲进屋刚准备叫人,就看见余希柠睡着了,忙蹑手蹑脚退出来。


    陈慧柔见状,问:“怎么了?”


    “睡着了,和你哥说今晚就不过去吃饭了,我看她电脑还开着,不像干完活的样子,指不定休息会还得继续。”


    余序洲有些心疼余希柠:“晚上就在家里简单吃吧。”


    陈慧柔:“好。”


    余希柠是真睡着了,梦里回到小时候,还住在第一小学那会儿。陈慧柔负责带队参加锣鼓班巡街,她吵着闹着要去跳布马舞。


    陈慧柔不让,她就自己钻进布马舞假马道具里,还有模有样地跳了一段给妈妈看,舞步标准,踩点正确,可陈慧柔脸上却毫无惊喜夸奖之意。


    反而是指着余希柠的鼻子骂:“原来心思都花在这种事情上了,难怪期末考试考了倒数第一!看我不揍你!”


    余希柠吓醒了,脑袋昏沉得厉害,缓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拿过手机一看,已经六点半了。


    许小洁半小时前回了消息——


    “样片通过啦,领导很满意,想问下这两天能不能多剪两条一分钟的视频,英歌舞和布马舞高光踩点那种,可以发短视频平台宣传。”


    “需要给你找样片吗?我感觉你应该知道。”


    她连发了两条消息。


    余希柠回了个好字,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余序洲正在客厅看电视,怕吵到余希柠,特地开的静音模式。


    “醒了?”


    “嗯,妈呢?”


    “做饭呢,没哪里不舒服吧?”


    余序洲见她耷拉着肩,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没,就是起得太早了太困。”


    余希柠洗了把脸,进厨房围观晚餐吃什么,探头探脑的模样引来陈慧柔注意。


    “片子剪完啦?”


    “还没。”余希柠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嚼动:“好吃。”


    陈慧柔一听她说还没剪完,扁了扁嘴:“这么难?也太辛苦了吧?”


    “一个人干活是慢了点,但也是为了出品质量,咱这个可是官号发布的,不能含糊。”


    余希柠看了下,汤还没煲好:“是不是还得等会才开饭?那我去改一下视频。”


    “去吧,待会叫你。”


    余希柠把片子加上官方logo后重新检查了一遍,余序洲闻声而来,敲了敲门:“能进来看一遍吗?”


    “当然。”


    “没保密条例吧?”


    余序洲嘴上这么问,但人已经进来了,站在余希柠身后,手搭在电脑椅靠背上。


    三分钟的片子一下就看完了,余序洲沉吟片刻后点头:“拍得不错,剪得也好。”


    “没啦?”


    余希柠想着听听看余序洲有没有别的建议,却见他仔细打量着自己:“怎么了?怀疑我这是网上买的素材?”


    “是对你刮目相看,确实剪得很不错。原来你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也是可以坚持付出,做到最好的。”


    余序洲上一秒还在夸,下一秒话锋一转:“这精神当初要是能用在学习上,用在练琴上,家里指不定能出个学术大拿或者钢琴家。”


    余希柠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余序洲:“你又来,最烦听你们说这些。”


    她重新把耳机戴上,隔绝掉那些算不上是称赞的话。


    晚饭前,余希柠重新输出一版高清带logo的宣传片提交给许小洁,对方当即验收。另外两支一分钟的短视频不急着今日就要,她打算留到明天再剪,也让电脑休息会。


    “今晚没任务的话,吃完饭去给你大舅、大舅妈拜年?你上午都没去,他们还问起了。”


    潮汕是最重传统习俗的地方,特别是过年过节给亲戚拜年这点。


    余希柠看了陈慧柔一眼,点头答应:“行,我自己开车去?”


    “嗯,记得带双大桔。”


    大年初一,黄冈城的夜晚异常热闹,沿街不少小贩在卖气球、烟花、孔明灯还有各种手工小物件。


    吃夜炒的摊位坐满了人,经过还能闻到煎薄饼和煎蚝烙的香味。


    余希柠很久没有在夜晚开车逛小城了,徐徐的风吹在脸上,惬意得很。经过菜市场时,目光不自觉落在大榕树旁的铺子上,门是紧关着的,没有营业。


    听陈慧柔说,林家早就把这边的铺子租出去了,难怪近几年回来,都没有看见过林屿沉的爸妈。


    余希柠刚到陈敬涛家门口,就听见屋里的谈笑声,很是热闹。王君通过监控视频看见她,出来相迎。


    “希柠来了。”


    “舅妈新年好。”


    余希柠换好鞋子进门,举着一对大吉拜年,屋里除了陈敬涛夫妇、陈梓钰和陈梓航,还有几个面生的长辈。


    “这是慧柔的女儿,希柠。早上去给县委宣传部拍片去了,没跟她爸妈一块过来。”


    拍片。


    不得不说,陈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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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介绍非常生硬直白,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些叔伯阿姨就问希柠,是不是在做摄像广告之类的。


    余希柠只得笑着解释,是业余爱好。


    “球球下午还在问柠姨什么时候来,你再不来,他都要睡着了。”


    陈梓钰拉着余希柠上楼,避开楼下尴尬的社交场。


    余希柠压低了声,偷笑:“还好有你在。”


    张城在楼上带娃,说是带娃,其实就是在球球旁边玩手机刷视频,见陈梓钰姐妹俩上来了,坐起身。


    “城哥新年好。”


    “新年好。”张城收起手机,把位子让给陈梓钰:“那我下楼陪爸妈喝茶。”


    “柠姨!”


    小孩一看见余希柠,激动地丢掉手里的玩具就要抱抱。


    “球球!亲亲!”


    余希柠一整个抱住小孩,使劲贴贴。


    陈梓钰在一旁笑道:“球球,你还没给柠姨拜年呢。”


    球球拱起小手,有模有样地拜年,声音奶声奶气的,听得余希柠心底一下就软了。


    “你白天没来,错过了大瓜。”


    “怎么了?”


    一听说有瓜,余希柠顿时觉得娃的吸引力很一般。


    “大姑之前跟小叔吵架,愤然离席的事,你知道吗?”


    “啊哈?”余希柠摇头,“没人跟我说啊。”


    陈梓钰表情很是激动:“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早上小叔他们来了,刚好大姑大丈也在。”


    “小叔往年不都是初二才来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进门的时候,大姑表情就变了,小婶和时宜先打招呼,小叔附和了一句。然后!大姑就说要回家了,坐都不多坐一会,拉着你爸就走。”


    陈梓钰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劲,借着给球球做宝宝餐的机会,把王君拉进厨房,一问才知道年前陈慧柔和陈敬禹吵了一架。


    “我妈为了我,和小舅吵架?”


    余希柠一脸的不可思议,以至于被球球一拳推倒在床上时,还愣神起不来。


    陈梓钰拉着她,感叹道:“有时你觉得大姑迂腐、落后,恪守着传统潮汕女人那些很封建的思想,但关键时刻,她也是用尽力气替你说话,这甚至都不是她的风格。”


    当时听完王君的描述,陈梓钰都很难想象那个画面,再三确认——


    “我姑真的直接放下筷子就走吗?真的直接对吵了吗?真的吗?”


    王君点头:“我自己当时都吓到了。”


    余希柠倒推着时间线,苦笑:“难怪她那个周末突然拿我跟时宜作比较,说我挑剔,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就嫌这嫌那。”


    陈梓钰:“我姑很帅气。”


    “但她也把这气转头撒在了我身上啊,明明可以不把我当作转嫁情绪的对象。”余希柠逗弄着球球,勾唇道:“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她最起码没有迎合小舅的话。”


    小孩睡着了,陈梓钰和余希柠才下楼,彼时客人已经走了,王君端着茶盘进厨房清洗,陈敬涛坐在主位上刷手机短视频。


    见余希柠下楼来,便拿出饶平官号刚发的视频问:“你拍的是这个吗?”


    余希柠凑前一看,摇头:“这个应该是供应商拍的,有大全景跟无人机拍的城市镜头。”


    陈敬涛:“我说呢,你怎么可能拍出这样的镜头。”


    陈梓钰原本正在跟张城说话,听见陈敬涛这句,下意识看向余希柠,见她表情淡淡,哂道:“爸,航拍跟手持能一样吗?希柠一个人顶过人家一个团队,她剪的片你没见过,网上火得很。”


    “真的假的,你号哪个?我关注一下。”


    陈敬涛把手机递给余希柠,余希柠没接,借着拿大桔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躲开:“舅舅舅妈,我该回去了,还要去我大伯那拜个年。”


    “要回去啦?行,路上小心。”


    王君擦干手出来,把人送到门口。直到看不见余希柠身影才回头瞪陈敬涛:“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当舅舅的说话能不能圆滑点。”


    陈敬涛一脸无辜像:“我就问她的账号是什么,怎么了?”


    陈梓钰和陈梓航都不搭理他,转身离开,剩下一个张城,跟余希柠不熟,也不清楚状况。


    余希柠到家,正好看见陈慧柔和余序洲送客回来。


    “哎路上有遇到你表姨吗?她刚走。”


    余希柠老实回答:“我没留意。”


    洗完澡,她拿着手机回房间,正想着刷一下官号看有没有发视频,就看见许小洁半小时前发来的推送链接。


    半小时过去,视频已经有上万个点赞,数据和上一条视频相差明显,评论区也有人在议论——


    “这支拍得好好,有气势!是专属于英歌舞和布马舞的视角!”


    “啊我们饶平国的布马舞终于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镜头了!”


    “这视频必转,拍得太好了!”


    “这才是独属于饶平的年味!”


    ……


    余希柠把视频分享到朋友圈,没加任何文案。


    知道的,例如余稚乔,第一时间点赞评论夸奖一条龙,不知道的,例如同事,只当是在传播家乡文化,礼貌点了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