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璇花篇·五

作品:《野闺秀被疯批将军觊觎后

    走神时,罗国公已然连唤两次她的名字。


    “太后娘娘美意,自然不得推脱,便由我这外孙女领恩吧。”


    沅之眉间轻蹙,她反感这个称呼。


    “外孙女?”霍琅撩眸,目若寒潭。


    罗羡仙注意到,男子正向她的方向看,于是向左移动半步,将身后人让出来。


    躲不掉了。


    沅之暗自叹气,缓步上前,立定于罗国公面前,佯装谦卑道:“在。”


    罗国公示意她当场品尝这果子,或许在他眼中,沅之本为农女,吃惯了粗物,更何况让个野丫头领恩,既合对方要求,又能打太后的脸,一举两得。


    “还不快些。”罗国公鼻音重哼。


    霍琅这次倒没说什么,沉静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十六枚暖泉果七扭八歪摆在各自纸托中,每个下方都垫了块晒干的枣圈,防止果肉因互相磕碰而发软生潮。


    沅之定睛瞧向盒内,这不是自己当时留给霍琅的山果吗?


    她在催促下小心翼翼拿起一枚,握在手心里,冰冰凉。


    罗女君面带嫌弃:“磨蹭什么,仔细误了太后娘娘的心意。”


    野果沾到唇瓣那刻,沅之已然能忆起它那酸甜滋味,皮薄汁多,咬一口,舌尖就像被无数细针碾过,又酥又麻,忍不住流口水,但再继续嚼果肉,只剩下香甜,回味无穷,她和阿娘都很喜欢。


    霍琅眉尾微挑:“可以吃,没下毒。”


    沅之:“……”


    罗国公挂不住脸,捂嘴咳嗽一声:“霍将军说笑了,太后娘娘的赏赐,谁会胆大包天动手脚?”


    沅之闭眼,飞快地咬了一小口,果然是熟悉的滋味。


    她刚咽下口中那一点点果肉,霍琅已起身向堂外走,罗国公盯住男子背影咬牙,待人出府,面呈猪肝色,一掌拍在桌角。


    “这个浑小子,不过二十岁,眼珠就长在头顶上,以后还得了!”


    罗女君忧心忡忡,连忙为父抚背顺气,低声斥道:“阿爹不必与他争执,不过是个野种,仗着太后耀武扬威,总有吃亏的时候。”


    罗家人憎恶霍琅,除了各为其主之故,他们身为襄京旧族,最不屑出身卑贱的“外室子女”。


    包括沅之。


    即便她的阿娘才是“原配”。


    “我让人将这烂东西丢出去。”罗女君狠狠道。


    罗国公气归气,理智尚存,无论此为何物,毕竟是天恩,倘若有损则是不敬,被发觉免不得生事端,他板起一张脸,冷声道:“沅之,你将赏赐带回去,一个都不许落于旁处。”


    意外之喜?


    她闭紧嘴巴点点头,双手捧起盒子抱在怀中。


    罗国公昨日听管家回禀,称母女俩规矩老实,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来没什么主张,只想蹭日子,这倒合他心意,三月后祭祖日,顺利将其并入罗氏族谱,代罗家消弭灾祸。


    “都下去吧。”罗国公啄上口茶,大袖一挥。


    罗羡仙早已不耐烦,敷衍福礼后立刻离开正堂,沅之则抱着山果紧随其后。


    越过连廊,枣花焦急向沅之跑来,说是阿娘的腿受伤了。


    当她马不停蹄赶回院子,阿娘正瘫坐在木椅上,满头大汗,身旁一堆碎瓷片,裤腿连着鞋袜都是血。


    “怎么回事儿!”


    枣花憋得脸通红,哆哆嗦嗦道:“李婆子来寻,说为二姑娘浣洗的衣裳已备下,要奴婢去取,回来时屋门关得严,好不容易推开,有几只老鼠跑了出来,娘子……娘子就倒在地上。”


    阿娘最怕鼠。


    每每遇上,都会慌忙逃走,幸好山里野猫多,鼠无定窝。


    初来国公府时,阿娘路过园子瞧见一只,吓得脸色发白,想必被人留意到了。


    血色刺目,有些痛苦的记忆蓦地直冲心头,沅之蹲在娘身边,整个人气得发抖,突然,一只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肩膀。


    阿娘撑起一丝歉疚笑意: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


    沅之低头。


    本以为躲过罗国公的刑罚,就能暂时平稳度日,但她忘了,罗家还有人,等着讨好主子,作践阿娘。


    破局初期,她不能让阿娘时刻置身危险之中……


    沅之:阿娘,我想得到罗女君的喜欢。


    阿娘眸中有悲,转瞬即逝。


    沅之:所以,我先送你离开这里好吗?


    她明白若坦然实情,自己打算险拼与罗国公对立,娘一定不会答允分开。


    阿娘:我听你的。


    沅之胸口紧闷,宛如有把刀,在疯狂乱戳。


    她快速起身向木箱走去,从中翻出一包止血药末……


    跛脚郎中临行前相送之物,说是黄纸包着也有效,泪水砸到纸上,擦干,边缘皱巴巴。


    包扎好伤口,她递给阿娘一枚山果,说是太后娘娘赏赐的,阿娘笑了,将果子捧在掌心。


    -


    余晖氤氲,霞光笼罩下的襄京比白日多了几分柔和,沅之出门已有半个时辰,她不熟悉路,靠记忆走了许多地方,边走边打听,终于在一间小药肆买到了所需的问荆草。


    当她偷偷溜回罗府后巷,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去时,一匹黑马不合时宜地挡在路口。


    马背上,一道颀长身影逆光而立,玄衣仿佛镀了层金边,男子单手随意扣在缰绳上,骨节分明,隐约能瞄见手腕内侧有处血痕,尤记得当时为他伤口上药时,半身结实精瘦,轮廓硬朗。


    单论姿色,霍琅胜过徐鄞,即便徐鄞被颂为玉质金相,名垂罔极之美君也。


    为何霍琅与此名不沾边呢?


    其一,官至摄政,没做过皇帝,所以非君也。


    其二,他太凶了。


    以至男子跃身下马,站在沅之面前,只会让人心生畏惧,猜测下一刻是拔刀还是提剑。


    何况,沅之有他的“把柄”。


    不得不防。


    防不胜防。


    “将……将军安好。”


    霍琅眼神搭过她的右手,沅之本能地向身后藏了藏。


    “俞沅之。”


    男子一字一顿,格外清晰的三个字。


    襄京高门间没有秘密,罗国公府从乡下接来位二姑娘,不出半日就已人尽皆知,所以霍琅知道名字并不奇怪。


    “离俞之俞?”


    沅之轻应。


    “为何不是盈余之余,余侍郎改过姓?”


    “我娘姓俞。”沅之攥紧拳头,低声吐出四个字。


    村中有位老先生,会写大字,她八岁时请先生教她写名字,先生先写了余沅之三字,她摇摇头,只想和阿娘每年摆在雪地里的腊梅花,用同样的字。


    霍琅眸色黑沉,不言。


    “二姑娘……”朱管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偷溜出门,吩咐枣花守在房里寸步不离,若是有人找,就说她觉得气闷,在后花园纳凉。


    听到管家唤名,沅之就像受惊小猫,瞬间炸毛,顾不得眼前男子是何神色,从旁边咻一下钻了进去。


    霍琅:“……”


    后门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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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一声被推紧,方脸壮汉见状从巷口走近,恭敬抱拳道:“俞姑娘到城北杏林馆,买了一包问荆。”


    -


    翌日,尖叫声从西院传出,李婆子水盆摔在地上,小跑至正堂,扑倒在罗女君脚边,称乡里来的娘子浑身红疹,怕是染了疫病!


    罗女君闻言,立刻要将女子赶出府,若非当初罗国公再三劝说为大局着想,她才不愿将这对母女安置于此。


    然而正堂外,沅之红着一双眼求见,罗女君横眉不理,罗国公捋捋胡须,将人放了进来。


    “你是说,你娘先前就有这个毛病?”


    沅之啜泣道:“国公,我阿娘不能碰花生,一碰就数月红疹不退,奇痒无比,偶尔还会发抖抽筋。那疹子也怪,破了会过人,昨日送来的点心里有花生,她没留神吃了,夜里便开始发作,怕又要折腾好几个月,我现下不敢近身,只有枣花在旁边服侍,不知国公能否开恩,许她回乡下休养?”


    罗国公沉吟不语,罗女君则不耐烦,念叨着麻烦。


    沅之含泪,为难地看向罗国公:“国公府待我有恩,但阿娘生养我一回,我也不好不理……”


    “管家。”罗国公淡淡开口。


    朱管家立刻躬身。


    “将俞氏送到灵鹤寺休养。”罗国公瞥了沅之一眼,“你娘好歹是我罗府之人,送回乡不妥。”


    沅之泪雾盈盈,瞪大眼睛:“灵鹤寺?”


    “去吧。”罗国公懒得解释,挥挥手命她退下。


    沅之以帕拭泪,犹犹豫豫随管家一道离开。


    “二姑娘不晓得,灵鹤寺乃慈悲之地,有专供女客安养厢房。”管家边走边道。


    沅之怎会不晓得?她的目标就是灵鹤寺,罗家无郊庄,为了控制她,定然不会答允阿娘返回乡野,权衡利弊下,灵鹤寺为唯一可迁之所。


    前世,她与阿娘因私逃被捉回府,灵鹤寺高僧正在为罗国公讲佛理,听到她哭声可怜,出言相劝,罗国公信奉佛道,遵其意放过她们一回。


    灵鹤寺后院,有十几间禅房,宽敞静谧,常有聋哑或身残之人借居,据闻罗国公长媳,也就是罗羡仙之母,在幼子病故后伤心过度,就曾被送到那里小住半年。


    沅之以枣花接触过阿娘为由,将人一并赶出去。她没什么银子,把进府后罗国公顾及面子赏的一块玉佩偷偷塞给枣花,嘱咐她定要照顾好阿娘。


    行囊里除了衣裳,还有包问荆草,花生过敏不过是幌子,真正让阿娘起红疹的东西是漆树。


    每年春秋两季,阿娘总会在采菇时误碰此物,胳膊上大片红疹,看上去严重,但敷两日问荆草便会消退。


    刚巧,罗府前街,有两株野漆树。


    简陋马车停在后巷,枣花背起布包,搀扶阿娘钻进车内。


    沅之怔怔望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直至马车在视线中变小,模糊,消失。


    她依旧站在那儿。


    碎发被风撩起,拂过朦胧不清的双目,指尖因过从用力嵌入掌心内,一道血淋淋的横纹仿佛在无声控诉着不甘。


    她甚至察觉不到痛感。


    天穹雾蒙蒙,万道霞光留在昨日。


    一滴雨落到霍琅的手背上,他动了动食指,微微用力握紧拳头。


    “将军。”方脸壮汉欲言又止。


    霍琅夹紧马腹,转身离开。


    沅之顶了一路细雨,失魂落魄回到西院,空荡荡的。


    方桌上,十五枚山果好端端摆在盒内。


    她给阿娘的,阿娘没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