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西风碧树(六)

作品:《为政

    千秋门那夜事情闹得大。


    原本这件事只需要处置那三个带头挖地道的官员就能解决,但皇帝一死,这件事立刻就像一颗脱轨的滑轮,连带着千钧重的江山也有崩塌的预兆。


    李韫欢知道霍执是不会让江山崩塌的,所以她待在宫里,安安静静养伤,顺便听外面传进来的消息:


    那夜带头在千秋门挖地道的杨遂三人被以谋逆罪名处置,甚至没经前朝审理,霍执直接让人在宫里处置的。


    至于玉玺和刺驾的事,霍氏、郑氏都称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两边联合起来共同查获元凶,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揪出了隐藏至深的幕后黑手——时任御史台御史中丞的庾微。


    庾微见事情败露,供认不讳,说是因为得知皇帝暴毙,心中忧惧,为了给女儿庾美人腹中的皇子铺路,他铤而走险,设计陷害霍执和郑拙。本打算借此机会,一石二鸟让两人出局,最终却棋差一着,认输伏法。


    庾微下狱,庾氏因此被大肆清洗。


    庾美人在宫中听闻此事,悲伤之下见了红,虽说胎儿最后保住了,但医官也强调,如果再有下次,就是华佗在世也保不住。


    这件事就此翻篇,然后就开始着重商讨新君人选。


    好像已经吵了好几日了。


    李韫欢手上的伤一天天好转,但还是行动不便,这日她翻香谱新挑出一例古香,招了丹遥过来替她研磨香粉。


    两人制香玩的热火朝天,一旁的赫连氏则始终忧心忡忡,终于忍不住问,“阿韫,那件事……真的能成吗?”


    自打那晚霍执与公主夜谈,已经又过去四五天了。


    这些天,宫里到处都是虎贲军,所有人都被严密看守在原地,尤其是他们这一处宫室。


    霍执还专门派了个副将看守,把整座宫室围得铁桶一样,别说出去个人,就是只虫子也飞不出去。


    “能成。”李韫欢抽空回她一句。


    “但是嘉福殿……”


    赫连氏眉头依然皱着,“听外面的人说,霍中书午后就会派人去嘉福殿给皇后诊脉。殿下不是交代过,皇后只能有一种脉象,但现在我们连人都出不去,眼看着时辰越来越近,这可如何是好——”


    李韫欢正端起研碎的甘松末闻着,神色也凝重起来,“的确,不能再等了。”


    又问,“霍执派来的那个人,叫……?”


    “霍闻。”赫连氏立即道。


    “对,霍闻,”李韫欢闲闲一挑眉,感慨,“挑他们霍氏一族的子弟办事,倒是不用担心被外人收买。那他现在……还亲自守在门外么?”


    “可不是,若换了别人,倒还能想想办法,霍闻只听霍中书的命令,半点破绽也没漏。”


    “嗯……他不是脸盲,认不清人么?”


    “正因为认不清人,所以他每隔几个时辰,就要数一遍宫里人数,人脸不好记,人数却记得牢,要是这会儿少了人,被他数出来,一定会告知霍中书的。”


    她眉眼一弯,“正好,我也有点想见霍执了。”


    赫连氏吓了一跳,“啊?”


    “啊!”丹遥也惊呼出声,苦着一张小脸,“殿下,我把沉香和檀木的香屑混到一起了——”


    李韫欢被她吓了一跳,用完好的那只手拍拍胸口,“你这丫头,吓死我了。”


    她低头去看桌上那堆混得不能再混的香屑,眼前忽地一亮,“有了。”


    ……


    正午时分是冬日里最暖和的时候,永阳宫外被日头照出大片大片的光斑,虎贲军站在阳光下,神情戒备的看向四周。


    霍闻在擦刀。


    棉布擦过刀身,一直擦到刀身光洁的随便一晃就反光,他仍觉得不满意,叠起棉布换了一面,继续擦。


    忽然听永阳宫里闹闹哄哄的。


    擦刀的动作一停,眉头跟着皱起来。


    一名虎贲小跑着过来,“霍将军,里面出事了!”


    “怎么回事?”


    “永阳公主在责罚宫人,已经开始动刀子了,那宫人正哭求公主饶恕。”


    霍闻收起刀,啧出一声,宫里人净弄这些疯疯癫癫的事。


    “一个公主能动出什么刀子,不过是削果子的小刀罢了,弄不死人,盯紧了,别被浑水摸鱼才是。”


    虎贲应声退回去,没一会儿又跑回来,“霍将军!公主晕了!”


    “嗯?”


    “说是被气的,公主身上还有血,里面的人要去叫医官来。”


    霍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放人,别真弄出人命来。”


    虎贲刚要走,又被叫住,“回来——去告诉霍中书一声。”


    霍执听到消息是在霍氏府内。


    新君人选草拟出来几个,各派争执不休,甚至光是霍氏族中就分成了好几派,谁也吵不过谁。


    来传信儿的虎贲本来是想悄悄回禀的,结果屋内的几个霍氏族老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直接把人喊进屋里,让他当着一屋子的人面直接说。


    虎贲往霍执的方向看去一眼,得到首肯,便说了永阳宫刚刚发生的事。


    “就是这事?”


    一名族老嗤笑一声,“李家那几个都是小孩子心性,难怪成不了气候,一个公主在宫里喊打喊杀,成什么体统。”


    目光一转看向霍执,“千秋门出事那夜,这永阳公主去找过你?”


    霍执搁下茶盏,“不是什么事,叔祖不必放在心上。”


    在座的一名青年忽地开口,“哼,我看这永阳公主留着也只会闯祸。新君就要入主皇宫了,先帝那一摊子麻烦,还是尽早理清楚,别碍事为好。北边不是一直没打出个名堂么,再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干脆顺了北边的意思,送永阳公主去和亲。”


    “霍阵说得不错,”先前那族老赞同的点头,又对霍执道,“北边战事自先帝在时就该解决,拖了这么久,的确不宜再拖,这次就听霍阵的,尽快解决,免得留下后患。”


    霍执没搭茬,而是另起一个话题,“霍嫣还在宫里。”


    “这又何妨,到时接出来就是了。”


    霍执:“霍嫣如今怀有天子血脉,敢问各位叔祖、叔父,一个流有霍氏血脉的天子,和一个随时有反心的天子,霍氏选哪个?”


    顿了顿,他补充,“千秋门之事,就是例子。”


    霍阵率先开口,“就算是有霍氏血脉的天子,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这中间霍氏总还需要一个天子,才算师出有名。”


    “华山王李铭留有一子,未及弱冠,如今李铭已因谋逆之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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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置了,他的儿子无根无基,抓在我们手里,翻不起什么浪,到时等霍嫣生下皇子,再把他弄走,岂不正好。”


    李铭之子正是霍氏大多数族老的选择。


    霍执掀了下眼皮,“新君即位,后宫要跟着添新人,叔父怎么能保证,他的妃嫔不会有孕?”


    霍阵:“那就事先给他弄残。”


    “何必如此麻烦,”霍执往门外那回禀的虎贲处递去一眼,“我倒觉得永阳公主正合适,诸位以为如何?”


    “永阳公主?荒谬——”


    霍阵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名族老打断,族老捋着胡子思索半晌,忽然笑道,“倒是个保障,等皇子出生,再把永阳公主送去北然和亲,如此也算一举两得。”


    霍阵还要再说什么,族老再次压下他,这次是笑着看向霍执,“还是阿执想得周到。”


    又转头安抚似的看一眼霍阵,“阿阵,你这个小叔父还是得多多向阿执讨教,霍氏的未来可还要看你们两个谁有本事担下呢。”


    事情到这里算是敲定,霍执率先走出屋子,径直进宫。


    刚到永阳宫外,就看霍闻飞奔过来,在他面前飞速规规矩矩站好,“阿兄!”


    霍执点点头,“里面怎么回事?”


    “永阳公主被气晕了,刚找了医官进去。”


    被气晕了?


    霍执回想起跟自己打交道的李韫欢,他怎么觉得,她那个性子根本不像能随便被气晕的?


    听说李韫欢还没醒,他朝霍闻勾勾手,“方才发生的事,你仔细讲来。”


    这时候刚好有一人从宫里走出,来到霍执跟前,“公主听闻霍中书在这里,让奴婢请霍中书进去。”


    ……


    霍执进来时,李韫欢正看着自己的手背皱眉。


    方才演戏演得太投入,扯绷带时有多干脆,现在看着被扯落的血痂就有多痛心。


    余光里瞥见霍执的身影,她抬起头,很是惊喜的样子,“霍中书,好久不见。”


    是挺久,久到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霍执在宫人搬来的席子上坐正,“公主如此大费周章叫霍某前来,所为何事?”


    “我?”


    李韫欢一指自己,奇道,“不是霍中书主动来的么?”


    眼看着霍执要起身离开,她改口道,“好吧,那就算是我非要请霍中书来的,不过,也确实有一件事,想同霍中书说说。”


    “公主请讲。”


    “我梦见皇兄了。”


    霍执默了默,“人死不能复生,公主节哀。”


    “我会的,”李韫欢往前欠了欠身,接着刚才的话说,“我梦见皇兄和我说,该添新衣了。”


    她似有困惑,“宫中每季都有定例,如今还没开春,内侍省并未送来新样,皇兄说的新衣……霍中书觉得,指的应该是什么?”


    果然是拐着弯来打听结果。


    霍执也没卖关子,直接告诉她,“恭喜公主,得偿所愿。”


    成了。


    她心中落下一块石头。


    然而还不等她调整心情,忽然听霍执说,“不过——”


    她问,“不过什么?”


    霍执笑得古怪,“至于如何服众,还请公主自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