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枕戈眠(六)
作品:《为政》 风声和追击呼喊声一直混杂在耳边,但所有的声音都不如霍执的呼吸声明显。
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多久,李韫欢看着眼前快速掠过的夜空、城墙,最后和霍执一起掉进城外的护城河中。
虽然已是春日,但刚开化不久的河水依然冰冷刺骨,衣物浸了水,立刻变得更加沉重,裹着冷水的冰冷厚重感紧贴在身体上,瞬间惹来连续不断的冷战。
意识快模糊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霍执的声音。
是强行压抑着冷战的声音,带着咬牙坚持做最后一搏的毅力。
“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她依言照做,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霍执带着上岸,又一刻也不停的随他往夜色更深处跑去。
她的视野里一片模糊,说不清是被河水糊上的水雾,还是她愈发混沌的意识。
再醒来,只觉得身边忽冷忽热。
还没睁眼就感觉到周围似有一团光亮,也许是白天,他们已经被霍闻他们寻回,护送回宫。
这样想着,她张口,勉强唤道,“赫连……”
人也跟着睁开眼睛,看清眼前情形,愣住。
入目是一片透着火光的昏暗空间,不像屋子,不像帐子,墙壁像一堆石头砌起的墙,转头向旁边看,她看到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还有看起来好像是地面的床……地面?
她下意识撑起身,掌心触感奇异,注意力放回身下,发现她躺着的地方好像真的是一片干草。
霍执背对着她,正在不远处烤衣服,听到动静回头看她,“陛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尝试动了动,身上有些疼,但应该是摔打后留下淤青一般的疼痛,回想昏迷之前经历的种种,不免有些庆幸。
又想起霍执在船灯上的那些伤,连忙道,“我没事,你呢?你好像……受了很多伤。”
“谢陛下关心,我无事。”
怎么会没事呢,她借着火光看霍执,他只穿着里衣,之前对峙时那些兵刃利器划穿他的衣服,里衣已经破开好几道,上面都渗着血。
他们在的地方像是个山洞,山洞里肯定没有伤药,他的伤口不经处理,恐怕会因感染而发热。
外面有风隐隐的吹进来,李韫欢只觉得凉风嗖嗖的往身体里钻,下意识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服。
手刚一碰到衣服上,就觉得摸到一股湿寒,她披盖的这件衣服只是半干,细看不是外衣,更像是一件中衣。
她立即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她的外衣不见了,和霍执一样都只穿着里衣,现在披着的这件比她自己的衣服宽大不少,不用猜也知道,这就是霍执的中衣。
“我们现在哪里?”
衣服都是小事,她挑了一个重点问题问。
霍执似是思索了下,才回答她,“应该还在城外十里的范围内。”
“什么叫应该还在?”
“躲避追兵的时候,我们掉下过山崖,这是山崖下的山洞,具体在什么位置,天太黑了,我判断不清,只大概推测是思归崖下。”
见她一脸忧虑,霍执接着又补了一句,“我沿路留过标记,霍闻他们会顺着标记找来,只是从城外找到思归崖下需要的时间长些,陛下忍一忍,最迟明晚,我们就能回去。”
李韫欢听着这话,心中慢慢稳下来,这时候再回想之前发生种种,便觉得他们遭遇的这场行刺,对面的准备十分充分。
于是问霍执,“你知道是谁设伏袭击吗?”
她出宫是临时起意,同时也是霍执的提议。
看花灯是既定行程,但上船灯也是霍执的临时提议。
这场行刺看似来得突然,仔细想想,却都是在霍执的引导下,才突然遇上的。
可如果是霍执的故意安排,想借这场行刺让她出意外,顺理成章抹掉她这个女帝,霍执只需要不救她,静观其变,而不是像眼前这样,因为护她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
甚至从那么高的船灯往下跳,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稍有不慎,他就会和她一起摔死。
也许是她猜疑的眼神太过明显,霍执忽地出声,“我知道有人在准备行刺,但没料到他竟会这么不计后果。”
不错,这场行刺是不计后果的。
上巳夜,百姓都出来看灯,这样密集的人群聚集,格外需要金吾卫疏导,更要严密提防人群里的骚动,以免引发大规模的踩踏事件,造成百姓伤亡。
这群人动手时,是在人员密集且没有太多活动空间的花灯船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恐怕这几日京中各衙署都要连轴转,才能消解这场灾厄。
这不会是霍执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里,她看住霍执的眼睛,“所以,太傅已经知道是何人布局,对吧?”
霍执沉默了一下,没有瞒她,“是。”
“是长留王?”
“是,”霍执给火堆旁的衣服们翻了个面,“长留王有反意,前些时候,府中又新增了三千部曲。”
似是知道她如今对募兵还不太清楚,他多解释了一句,“今年初,州府重新募兵,长留王在封地长留私募过兵丁,亲王私募兵丁并非只有他一人,只要闹得不是太大,州府便不会专门上报。自从长留王坠马之事后,这些私兵被秘密征兆进京,这些人开始时只是以春猎之名留在城外,因着上巳日出城踏青的人多,我猜到他们会乔装成出城百姓混入城中,但没想到他们进城得知陛下出宫观灯,竟直接动手了。”
李韫欢听他说话,抱膝坐在干草堆上,觉得冷,又朝火堆处靠近了些。
那件中衣披在身上,虽能抵御冷意,可半干不湿的贴在里衣上,她总觉得那湿意在顺着里衣衣料往皮肤里面钻。
身上冷意一阵连着一阵,比刚醒来时更为猛烈,手也凉得很,她抬手往掌心呵着热气,用力搓了搓手,冷到发僵的手勉强有了些热意。
但是不够。
她再次往火堆边挪。
距离已经极近了,火堆外焰几乎能烧到她的脸,有崩出的火花儿落在垂在外面的衣袖上。
她还想再朝着火近一点。
“当心!”
身子被人猛地向后拦,她重新跌到干草上。
“……霍执,我冷。”
她扶着霍执的手臂,她觉得霍执靠过来时,身上的热气像火一样烘着她。
很暖。
她用全力贴住霍执,恨不得顺着他敞开的怀抱,一直钻进他身体里去,将他当做一床最厚的被褥,把她整个人都卷住。
也许是她太过用力,霍执被她钻的不时向后仰。
“陛下再坚持坚持,等火再烤一烤,衣服就会更干些。”
她紧贴着霍执,于是霍执的声音就不像传在耳边,而是横冲直撞的震进她的耳朵里。
她视线转到火堆上,霍执不知从哪拣来很多枯枝,这些火源源不断的烧着,只要注意着添柴,看情形是可以一直烧到天亮。
无论是用来取暖,还是烘干湿透的衣服,都足够用。
只要衣服烤干了,他们就不必非留在这里,出去或许能在半路就和霍闻他们相遇,然后即刻回宫去。
但……
“太慢了,”她还在发抖,拉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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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薄的里衣,让那件衣服也包裹住她,然后催他,“霍执你想想法子。”
以前她在宫里也受过冻,忘了是哪个皇兄继位的时候了,那个皇兄和霍执对着干,背着霍执暗中集结一批人马,想要将霍执骗进宫杀掉。
最后计划自然是落空,霍执大怒,关了皇兄紧闭,宫里人以为皇帝这一脉要完了,揣测着向霍执表忠心,就从用度上苛待他们。
那时候正是冬日,送来永阳宫的炭火少得可怜,赫连他们不敢多烧炭,那几日都是只确保寝殿里稍有些暖意,然后给她搬来一层一层的被褥,把她包在里面保暖。
那时候她以为世间最冷莫过于此,但是现在她知道了,现在才是最冷的。
她冷的快要受不住了。
“还有一个法子,”她听到霍执终于开口,跟着有一只手掌贴到她的背,动作里隐约带出迟疑和顾虑,“但是陛下未必肯。”
“霍执,”她齿关在打颤,用命令的口吻,“有法子就快用,朕不想在这里冷死。”
想了想,她干脆多补了一句,“朕赦你无罪。”
她听到一声笑。
但她已经无暇分析那声笑里都有什么含义。
托在背后的那只手掌又用了些力,把她往里按,另有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
她被迫仰起脸,撞见霍执那双被火光映得浓艳发亮的眼瞳。
然后,
她被用力吻住。
身体里似乎也有一团火被点燃,热意蒸腾着冲上来,她难耐仰头想躲,又即刻被捉回去。
到东方既白,她沉沉睡去,她始终被一团热意笼罩。
……
这一觉睡得很沉。
再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里像团着一块炭火,眼皮沉的睁不开,但耳边传来熟悉的赫连的声音,“陛下醒了,快把汤药拿来。”
等喝过药,灵台清明些,李韫欢睁开眼,看了一圈周围,知道自己已经回宫了。
从赫连等人的口述中,她得知现在距离上巳遇袭那夜已经过去三天,她是在遇袭第二日被找到送回宫的,回来以后一直发热,医官来看过了,说是风邪入体。
如此又修养了几日,等她发热好的差不多时,霍闻又带了一个生面孔进入徽音殿,说是医官局新调来的医官,这段时间专门为她诊脉的。
“怎么不见太傅?”她看向霍闻,有意问道。
这段时日她生病,也因此没有去过早朝,但霍执既然答应教她治国,平日里的课业是不会落下的。
然而这几日,霍执不曾来给她授课。
霍闻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再次追问一句,“是太傅伤势太重,也在府中修养么?”
“啊……是,对,”霍闻连忙点头,“陛下与太傅此番受困,都受了些伤,太傅如今还在府中修养。”
“这样啊。”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余光里注意到霍闻似乎松了口气。
等那名医官诊脉告退,霍闻和来时一样与医官一同离开以后,她悄然起身,直奔太极殿东堂。
迎面和正走出来的霍执碰上。
“……啊,陛下。”霍执恭敬立住。
她就堵在门口,看着霍执,“几日不见太傅,太傅似是清瘦了。”
“……大概是公务繁重,陛下不必挂心。”
“这样啊,”她打量着霍执明显在回避的眼神,莫名想笑,然后就真的笑出一声,道,“古有忠臣割股侍君,今有太傅解衣奉君,大楚有太傅,朕心甚慰。”
不是要撇清关系么,不妨就撇得更清些,把他架起来,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