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餐厅风平浪静，系统也兢兢业业地统计信息，反馈，根据指示调整菜谱。


    顾黎安：“你别反馈给我了，自己接一下大语言模型，加上推理功能，直接按照你的想法优化，把结果汇报给我，需要手动调整时我再联系你。”


    【……好的。你是越来越懒了。】


    及至傍晚，顾黎安收到提示


    【树屋餐厅当前任务进度：30%】


    估算下来，最多再有三五天她就可以回到苏黎世了。


    看到门口前来接应她的魏简，竟生发出几丝不容忽视的不舍。


    魏简递给她一个皱巴巴的大包，看起来像大黑塑料袋随便团起来的，催促道：


    “上车！”


    顾黎安还没回过味来，就被拉进了一辆SUV的后座。


    车里黑漆漆的，前后挡风玻璃，侧窗和后挡风玻璃似乎都贴了高强反光膜。


    魏简大手一挥：“袋子里是衣服，你先换上。”


    顾黎安有些不安：“刘依然呢？”


    主驾冷不丁地回头，露出墨镜后晶晶亮的双眼，“放心吧姐姐，我丢不了。”


    顾黎安：“你们有驾照吗？开车合法？”


    刘依然：“赛博朋克时代就取消驾照了。现在的车会通过算法自动研判四周，预判危险，会及时阻止人类驾驶员的危险行为。”


    听她轻松自在的口气，应该是默认了自己失忆那套说辞。


    顾黎安：“从技术难度上，100%自动驾驶不是问题吧？”


    “当然！”刘依然突然有些迷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手动开车。“


    享受驾驶乐趣的人数不胜数，你不是一个人。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下赛道。


    ”姐姐，快换衣服。马上来不及了。“魏简再一次提示，语气听起来有点酸。


    顾黎安急忙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旧工装服，灰扑扑的，看来是要让她和她们融为一体了。


    顾黎安在蹑手蹑脚地快速换上，对她来说略有些紧，尺寸似乎和之前见过的慵懒美人魏怡正相合。


    “谢谢你，也谢谢你母亲！”


    魏简揶揄道，“我可以没说过她是我妈妈！姐姐，你日常小心一点。虽然我和依然都是大好人，但是街上还是有大坏蛋出没的。”


    ”好了吗？“刘依然确认道。


    ”嗯！“魏简替她快速回答。


    只见她轻轻拨动一个旋钮，转瞬之间，四面八方的高强反光膜骤然消失不见，高清玻璃透出触手可及的景色。


    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滩，棕榈树的叶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椰子滚落在柔软的沙粒间。


    车盖缓缓开启，折叠的车顶像展开的金属羽翼，匀速滑动，直到橙粉色的天光铺满座舱。


    刘依然不无得意地说，“今天的天气预报明明说下雨，我不信，专门换了这辆车出来，果然没赌错。”


    魏简：“你□□十局九输。这是姐姐自带的好运气！”


    顾黎安眼底发烫，顷刻间两三滴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滚下。


    ”谢谢。“


    还带着明显的鼻音。


    魏简：“这就感动地受不了了？那等下，要不要痛哭流涕？”


    顾黎安把方便干活的单低马尾编发散开了，五指插进去，微微仰着头，让每一寸头皮都接受微风的吹拂。


    她来了点兴致：“我们，能下去走走么？”


    魏简：“不能。有点遗憾。这是南部大区收集光能的黄金区域，不，比黄金还要珍贵。为了避免任何闪失，此地禁止人类步行通过。”


    顾黎安：“……”


    顾黎安：“开着车或者飞机扔炸弹比人肉埋地雷更方便吧。”


    刘依然淡淡来了一句：“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是联盟配发的。”


    言下之意是一旦出任何差错，联盟中枢可以直接远程接管任何交通工具。


    “可是你们的常服里内嵌的芯片和传感器也不少吧。”


    刘依然把左手伸出窗外：“衣服一脱，谁也不爱。”


    “内置GPS和芯片呢？”


    在2033年的苏黎世，每一只宠物狗或者宠物猫出生起就内置芯片。300年后，在已经成功实现基因编辑的前提下，人体内置芯片和GPS发射器肯定不是难事。


    刘依然幽幽说道，“都不深，手腕内侧一挖就出来。”


    顾黎安：“……”


    她可是一个软妹啊！！！


    顾黎安从此缄口不言，直到微风逐渐染上了凉意，太阳也完全沉于海平面下。


    “到了。”


    下车之前，魏简扔给她一个迷彩色口罩，“放轻松，就当逛家门口菜市场。”


    “……”


    顾黎安随着两人，七拐八绕，来到一个生锈的铁门前，刘依然把手从一个微不可见的小洞伸进去，从内部打开了门锁，推开。


    又是一段羊肠小道，然后是一扇大木门；


    小铁门；


    小木门；


    再经过一个漫长的地下通道，掀开最后一道帘子。


    到了！


    顾黎安：“……”


    这明明就是菜市场好不好！！！


    怎么形容呢？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在一个狭长的窑洞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比打折季1折甩卖的Zara商店还令人窒息。


    在人与人的间隙里，勉强能看到售卖的东西。


    有书籍，大部分是古早盗版小说，有武侠，有言情，有玄幻……估计魏简那句”在江湖行走“就是在这里学的。


    顾黎安抽出一本翻了翻，印刷质量很低劣，勉强能看，还有很多错别字。


    有化妆品，没有品牌，没有包装，清一色地装在统一的玻璃瓶里，上面贴着统一制式的标签纸，纸上写着看不懂的缩写。


    她闻了闻，分别是青蛙公主宝宝霜味，雅诗兰黛小栗瓶味，和湖蓝之谜面霜味。


    还有什么香薰，沐浴露，小台灯，等等有一丢丢设计感的小东西。


    黑市无疑了。


    污浊又带着些异味的空气中洋溢着过年一般的喜气，把顾黎安身上的阴森荒芜气息一扫而空。


    窑洞长的看不到尽头，人群看似散漫无章，却缓缓地向一个固定方向涌动。


    三人被夹在人堆中，仿佛传送履带上的牛奶瓶，随着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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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不知不觉就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


    “喂！当晚没有消费，不许进入VIP区。”


    面前突然伸出一根粗壮的胳膊，说话气呼呼的。


    顾黎安：一个黑市，管理还挺严格！


    魏简轻车熟路，大笔一挥：“钱，还是物？”


    粗胳膊男人回说：“最近查得又变严了……”


    “嗯，他们有了新的过滤算法。”魏简不知从哪个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塞到他手里，指着1米开外的化妆品简易柜台：“来两瓶。”


    “只能一瓶。”


    “你看清楚，这可是漫画，彩色的！”


    粗胳膊男人将信将疑地翻开，拿出迷你手电筒从上面一照，双眼放光，大手一挥说：


    “早说啊！送你一瓶，你们三个一人一瓶，都哪去！”


    又格外压低声音，对魏简强调：“里面有尖货。仔细点儿挑。”


    “放心。”


    随着人群，顾黎安又被迫走进了一个更小的通道。大亮的光没有了，仅在头顶有昏暗的忽明忽暗的灯泡。


    四面八方人头攒动，魏简和刘依然分别握住了她的左手和右手。


    “容易走丢。”


    顾黎安觉得自己真要痛哭流涕了。


    在无声的黑暗中，微弱的电流穿过掌心，格外引她注意。


    来自魏简的信息流：


    联盟中枢知晓黑市的存在，只要不交易太过火的东西，大部分时间联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而可以直接用光辉值交易。


    但是，由于联盟理论上有权知晓任意一笔光辉值的流向，细纠下去，还是有不小的风险，所以更保守的做法是直接以物易物，神不知鬼不觉。


    来自刘依然的信息流：


    根据买卖物品的违禁程度差异，黑市有严格的等级划分。


    刚刚经过的区域，属于“安全”级别，哪怕被当场抓住了，后果也就是批评教育，或者剥夺一段时间执行任务的权利。但是，由于晨曦露与个人任务强挂钩，联盟从根本上不能把人从工作岗位上剥夺太久。“安全”市场几乎每日都开放。


    接下来要进入的是“中等”级别。大约有1/3的时间开放，但开放时间没有任何规律和预告，全凭现场喷运气。


    然后就是”危险“级别，只有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开放，且据说是大部分人保密，仅有少数人才被邀请进入。


    由于”中等“以上的黑市已经有比较严重的惩罚，所以所有潜在参与的买卖双方都必须当天至少在“安全”级别市场上有消费。


    顾黎安暗暗思忖：“我懂。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也算是投名状。”


    她刚理完逻辑，想到这一句时，突然对上了刘依然意有所指的双眼。


    她点点头。言下之意是你的所思所想我接收到了。


    “……？？？”


    顾黎安：“怎么，我也能打包记忆传输了？我的身体也在潜移默化地被改变吗？我还能回去吗？”


    “中等“市场到了。


    人依旧是多的，但迎面而来一片肃穆之气。


    冷峻，庄严，冷酷，崇敬。


    里面全是书。


    原版学术教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