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见盈悠特地这般问了，便细细看了起来。这么一对比，这孩子和大姐眉眼间倒有几分相似。


    她眼珠一转，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往兰淑芸那轻轻瞥了一眼，乐得添堵：“我瞧着，这眉毛的形状，和大姐不是一摸一样么，这耳朵也像咱们元家的，都随了祖母是小耳垂。”


    “对呀。”四姐没听懂自己亲姐话里有话，傻乐道，“五妹，你从哪找来这么像的小孩？”


    除了和四姐一样摸不清状况的姑娘和小丫鬟在笑，其他人特别是元家的媳妇都笑不出来。一个个都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自家男人在外搞出人命来。


    祖母闻言也起了兴趣，招了招手让杳霭过去，和蔼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来着？”


    杳霭跪了下来，给祖母磕了个头方大声道：“祖母，我是元杳霭。”


    祖母还以为这是盈悠在宗族旁支里找的小孩，笑道：“快起来吧，这名字是什么意思，谁给你取的？”


    杳霭乖巧地站起身，低垂的睫毛看不清底下遮掩的神色，细小瘦削的手牵着祖母的手，慢慢道：“师父说，我被父亲送去的那天山上起了大雾，所以给我取名叫杳霭。”


    周围的人面色变了几变。三叔母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不理解地牵住盈悠的袖子。盈悠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宽心。


    祖母皱了皱眉：“你是...李丫头的孩子？”


    杳霭点了点头。


    祖母陷入了沉思，盈悠见状笑道：“前段时间我去法华寺祈福，正好遇到了灵空住持，问我是不是来看杳霭的，这才知道咱们家还有个孩子呢。”


    三叔母假意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和家里说一声，我们也好派人去接，应该风风光光办个喜宴才是。”


    盈悠抱住祖母，指了指这房内新布置的陈设：“正好祖母贺寿，两件喜事一齐了不是正好，咱们小辈的承欢膝下，不就是最好的贺礼么？”


    大姐打趣道：“这不就是双喜临门？咱们几个就属五妹鬼主意最多，这次又被她比下去了。祖母可不许偏心，这丫头贯会偷懒。”


    祖母哈哈大笑，捏了捏盈悠的脸颊：“我就知道这丫头非吓我一跳不可。”


    她想着杳霭年纪小，这些年又养在庙里，难免心里愧疚。指了几个丫鬟婆子给他，想了想，对三叔母叮嘱道：“你弟媳是有身子的，要少操劳，这孩子吃住还得你多费心。”


    三叔母忙应下，拉着杳霭到自己身边。


    祖母轻轻拍着盈悠的背，盈悠伏在祖母肩头，终于感受到久违的安逸。


    她看着兰淑芸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眼睛直直地盯着杳霭，往常带着温婉笑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


    祖母贺寿，是继兰淑芸嫁过来后的第一件喜事。


    兰家的人也派人过来给老寿星贺寿，叔父他们去管待去了。盈悠自顾和姐妹们坐在里面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就还是别看到别的兰家人好，白白添了晦气。


    三姐见她自顾嗑着瓜子看大戏，没忍住笑着和她分享：“你今天看到二伯母的脸色没，这些大人也真够作孽的，弄出来的都算什么事儿。你也真会挑时候。”


    盈悠挑眉：“不然呢，真等她生下来了，再带他回来不是更尴尬？说不定还嫌我不合时宜呢。这大喜的日子，谁敢在那唧歪。”


    趁着祖母贺寿带回来最好不过，反正不舒服的就两个人，其他人可都很高兴。


    三姐嘴角抽搐，忙用手帕遮掩：“你这鬼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盈悠听见了噗嗤一笑，祖母看到后问道：“两个丫头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


    正好二叔父在外面应酬完了，和兰淑芸进来时夫妻两个都堆着笑容。


    582xx奇道：“我还以为他们会吵架呢。”


    “祖母过生日呢，就算再不满也得回自己屋子里吵。”


    再说了，贤妻良母的形象还要不要了，不得和老公一致对外。等祖母寿宴结束，这夫妇两个一起找她算账还差不多。


    事实证明，盈悠的猜测一点也不错。


    四姐小声道：“嗨，你看来贺礼的，有几个王公——”


    “嘘。”三姐忙用严厉的眼神制止她，“你以为像勇国公府那样的能有几个。”


    盈悠扫了一圈，就元府里那些丢人现眼的废桶，还是越透明越好，好歹还有个国公府的名头呢。


    “勇国公府这次也派人送了贺礼，盈悠，好像是你舅舅呢。”


    盈悠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真够晦气的。


    582xx担忧道：“说不定是想说动你叔父送你去和亲呢，这可怎么好，你刚给他添完堵。”


    盈悠不在乎道：“怕什么，还有祖母呢。”


    “李正清有没有送贺礼？”


    582xx探查道：“送了，你叔父对人家派来的人都没怎么理。”


    “哼。”盈悠幸灾乐祸道，“等过几天有得他后悔呢。”


    ——


    “五姑娘，老爷他——”


    “让我去一趟对不对？”


    无视对方比锅底还黑的脸色，盈悠笑眯眯道：“走吧。”


    她现在感觉非常的好，对谁都能和颜悦色的。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物，心情却大有不同。


    二叔父低着头，盈悠倒是好奇他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心。不过抛弃孩子的事情既然做了，也不是几句愧疚就可以原谅的。


    “叔父，这么晚让侄女过来有什么事么？”


    叔父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怨恨，也有丑事被揭露出来的心虚。


    他眼下急需靠质问盈悠来掩盖自己的不安。


    叔父沉声道：“你把他接回来，是不是故意让大家心里不好受？”


    真荒唐啊，盈悠没能忍住笑：“我看大家都很高兴啊，叔父的亲骨肉被接回来，不也应该高兴么？”


    “我当时就不该帮你！”


    “唉。”盈悠否认道，“叔父当时能帮我，侄女自然是感激的，甭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咱们国公府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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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等他发作，盈悠正色道：“李大人回京城了，叔父是知道的吧。”


    李正清今晚派人来送贺礼了，他自然是知情的。那又如何？虽然兰家和他闹了矛盾，但因为丞相的缘故，他还是好好应付了，没有对李家那边有好脸色。


    盈悠垂眸：“叔父应该好好招待人家，李大人马上要官复原职了。”


    叔父震惊地站起身，盈悠笑道：“全当侄女报答您当日帮我的事，若是被李大人知道了自己的外孙被您送到庙里没接回来，多难看呐。”


    站在哪一边，也该好好重新考虑了。


    盈悠面无表情地走出门，梅双关心道：“没骂你吧？”


    “没有，杳霭呢？”


    “三夫人给他安排了院子，老夫人见他年纪小，让兰儿先带他回去歇息了。”


    盈悠抬头看了看月色：“今天这么兴奋，想必也睡不着，走吧，去见见二叔母。”


    梅双不解：“好好的过去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盈悠笑了笑：“说什么呢，咱们是给别人添堵的那个。”


    “夫人，五姑娘来给您请安了。”许妈妈小声道。


    兰淑芸不语，许妈妈看了看她的脸色，不安道：“夫人，万一传到老夫人耳朵里...”


    兰淑芸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让她进来吧。”


    盈悠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盈悠给叔母请安了。”


    兰淑芸不欲搭理她，盈悠让梅双把礼物呈上来：“我姨妈让我带了些东西回来，想着阿胶送给叔母再合适不过，特地给您送来。”


    许妈妈冷冰冰地接过去后一言不发。兰淑芸淡淡道：“既然人也见了，礼也送了，五姑娘趁早回去歇息吧。”


    见她要赶客，盈悠不慌不忙道：“侄女可是真心来给您送礼的，还得多谢叔母那么用心对付我，不然侄女都快忘了，我还有个小堂弟呢。”


    兰淑芸担心蜡烛的烟味对胎儿不好，天黑了之后很少点烛灯，只用了琉璃屏风多映衬着点光亮，显得屋内鬼气森森。


    盈悠看着兰淑芸安静地坐在那，慢慢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许妈妈警惕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叔母，还记不得我当初和您说的话？”盈悠轻声道，“原本和你没关系，别弄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


    “你现在什么都不怕，是因为你以为自己会赢。”


    她嫣红的嘴唇扯开，终于露出了点由衷的笑容，盈悠感觉内心的恶念伴随着快意在飞速增长：“您现在再看呢，还觉得自己会赢吗？”


    “那又如何，不管怎样，我依然是国公夫人，我肚子里头的，是未来的忠国公。”


    兰淑芸冷笑道：“你把他接回来，不就是想让他威胁我儿子的国公之位么，可惜了，老爷也不喜欢他。”


    盈悠没有否认，听罢抚上她的肩头：“他喜不喜欢又碍什么事呢？”


    “人家的外公是二品尚书令，这位的外公是七品翰林院编修，说不定咱们将来还得仰仗人家呢。”


    盈悠歪过头，微笑道：“叔母，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