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无有之村

作品:《她剑霜寒十四州

    许不隐察觉到身边一道“温柔”的眼神,心里毛毛的,面上十万分温和地与自家妻子对视一眼。


    村长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顿了顿。


    年轻的夫妻眼神一触即分。


    女的温柔娇怯。


    男的沉稳大方。


    倒是般配。


    沉稳大方的许不隐细细道来:


    “村长,我们夫妇二人本是安州人士,准备在此地采买一批货物回去,因为我二人略通拳脚,便托大没有寻镖局运镖。谁知夜里还能遇见劫镖的贼人,抢劫不成还要杀人。我们二人不敌,只能逃命,这才慌不择路逃到绝途崖上,谁知歹人仍追杀而来,我们与敌人撕扯间不慎掉下悬崖,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福大命大掉到了悬崖边一棵树上保住了性命。


    我们没有飞天遁地之能,只好顺着崖边的树往下行,也是天大的造化,竟在崖边见到一道可通人的缝隙,我夫妇二人一时好奇,这才顺着那缝隙才走了进来。哪里知道进来别有洞天,闯进了贵宝地。”


    一番话,半真半假。


    许不隐不愧是青鸾的高手。


    各方面都在水准之上嘛,张口就来。


    舒灵越频频点头赞同一下身边丈夫的话,不时还对村长补充一点细节。


    诸如当时在悬崖边上不上不下真的很害怕、全部身家都在那货物上,如今两个外地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云云。


    实际上她细细关注着村长脸上的表情。


    这老者果真不是普通人,听他们说完这么多,还是眼观鼻鼻观心,面上一丝情绪不显,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两人心里都清楚,话说一半,一来是不知道这与世隔绝般村子的路数,而且魔教之事对普通百姓而言太过遥远,不宜和盘托出;二来是这条路能进能出,他相信这村子的人,应是知道有这么一条通道,那么说实话,才是最明智的;三来他们两人此时武功全失,示弱不失为一种自保方式。


    村长听完夫妻俩说完的故事,半晌没有开口,忽一抬眼,叫住了门外一个路过的中年男子。


    “阿央啊,村里来了客人。”


    那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皮肤黝黑,手中还握着农具,显然是准备要下地干活的。


    村长三两句话间把两人情况讲了讲,随后拍板儿:“你们家还有空屋子,收拾收拾让他们夫妻二人住吧。”


    舒灵越和许不隐作为两个举目无亲的外地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向老村长告辞,跟着宁央回了他家。


    宁央不爱说话,一路默然带着他们到自个儿家,简单交代两句就转头出门继续做活去了。


    他的妻子纪柔包着蓝色头巾,四十多岁的样子,眼眸似水,能看出年轻时候相貌不错。


    纪柔和丈夫不同,为人倒是大方健谈,见他们来了便倒了两杯茶水让他们稍等,立刻手脚麻利地去旁边收拾屋子去了。


    许不隐和舒灵越说要帮忙还被拒绝。


    “不用帮忙,马上就好,快得很。”


    许不隐环视四周,这村屋外用竹篱围拢成一个小院,青灰色的夯土墙,木头做梁,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东侧是鸡舍和一间小小的猪栏屋,西侧空地上磨盘边整齐堆着劈好的柴,角落里则是一口老井,檐边挂着几串辣椒和大蒜。


    堂屋两人没有主动进去,夯土地面有些不平整,屋中放着一架简易织布机,一张矮脚饭桌和两把椅子,一眼扫过便知屋里陈设简单,堂屋后面的门应该通往厨房。


    旁边两间则是卧房。


    纪柔进的就是其中一间卧房。


    把房屋审视一圈,许不隐得出结论,这两人应当没有孩子。


    思索间,纪柔已经把一些杂物收拾出来,许不隐连忙上去搭把手。


    纪柔又坚持不用:“我一个人就能行。”还是舒灵越好说歹说从她手里夺了一些过来。


    纪柔把杂物放好,转身拿着竹扫帚打扫干净了屋子,最后换上了新被褥,招呼他们俩进去。


    “来,小贺小孟,村里条件有限,你们就在这凑合凑合吧。”


    两人进去一看,这屋子不大,屋檐低矮,常年没住人,还有一点潮湿的气味,但是屋中灰尘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纪柔又想起什么似的,还捧出自己和丈夫的干净衣服。


    “我看你们衣服都脏了破了,我找了两件衣服,不嫌弃的话可以给你们换洗。”


    如此贴心。


    舒灵越接过衣衫放在床榻之上,上前拉着纪柔的手。


    “哪里的话,就是太麻烦您了,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纪柔倒是笑了笑,拍拍眼前这白玉一般人儿的手:“多漂亮的姑娘!人生在世,谁没个落难的时候,你们就在纪婶家里安心住下。”


    说完又忙着给他们做饭去了。


    许不隐和舒灵越有些过意不去,还没开口。


    邻居一个盘着整齐发髻,衣衫整洁的中年妇人,咳嗽两声,走到篱笆门口。


    “阿柔啊,上次阿央帮我修好的椅子好像又松了,你得闲帮我去看看吧。”


    说话间目光撞上了院子里两个生人。


    这妇人看上去比纪柔要大几岁,鼻翼两侧向下的纹路清晰可见,不说话时好似常常抿唇,嘴角微微向下,目光十分冷静。


    她似乎身体有些不适,手里握着一方棉白的帕子,低下头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


    纪柔掀门帘从厨房出来,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把手。


    “耿姐姐,这是村长安排借住在我们家的小贺小孟夫妻俩。落难人,可怜的!”


    那位耿姓妇人又咳嗽了两声,倒是没有面露异色。


    纪柔摆摆手:“他们从昨天半夜奔波到现在了,我现在要做点东西给他们吃。你还病着呢,别操心这些,我等会儿去给你看!”


    那妇人点头:“那是,你做饭吧,我去先回去歇着。”


    两个可怜的落难人,眼神交流片刻。


    一个马上跟着进了后厨帮手。


    一个主动道,“耿婶,要不我先去帮您看看吧?”


    耿婶定定看了许不隐一眼,微微点头。


    纪柔做了一锅简单的打卤面。青椒鸡蛋做卤,晒干了的手擀面条。


    做好的时候,许不隐刚好从隔壁回来。


    舒灵越从后厨出来在堂屋的饭桌上放下碗筷,旁边纪柔还在,便语气平常道了一句:“夫君回来了,快吃吧。”


    许不隐面上笑着应了声,实则椅子都快坐不住了。


    在名剑山庄两人只需在众人面前扮演江湖侠侣,把握一个“酷”就可以了,如今可是一对感情颇深的商贾夫妇,多了一点亲密的日常戏码。


    他还有点没适应,只顾埋头吃面。


    纪婶早用过朝食了,在旁边缝制一件外衫,颇为慈爱的打量一眼:“小贺啊,慢点吃,锅里还有。”


    “多谢纪婶。”


    舒灵越也坐下吃面,像个真正的妻子那样跟许不隐闲叙:“你帮耿婶把椅子修好了?”


    许不隐囫囵吞咽了一口,点头给了她一个眼神:“只是好几把椅子腿松了,用点力气重新对上榫卯便弄好了。”


    那位耿婶家中院落更大,围坐之势摆了好几把椅子,椅子边放着些小木棍,地上有些写写划划的痕迹,没猜错的话,村中没有笔墨,这应该是给村中孩子识字用的。


    因是孩子坐的椅子,都不大,且容易被小孩子摔摔打打弄坏。


    许不隐虽不太懂,也看出这几把椅子的结构不算精巧,足见村中的木工匠人不算专业。


    而且,耿婶是一个独居妇人。


    那么孩子们的先生只能是耿婶本人。


    一个识文断字的独居妇人。


    而且他去耿婶屋子的时候,注意到旁边一户邻居的门口也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头发蓬乱,灰色衣衫。


    看来盯着他们的人不少。


    这些话饭桌上自然不便说。


    不知是武功全失后人更容易察觉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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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饭味道着实香的原因,他们俩一人吃了一大碗面条。


    许不隐吃完饭让舒灵越坐着,自觉收拾了碗筷拿去后厨洗了。


    纪柔在一边看见这一幕不免笑出声来。


    舒灵越不解:“纪婶,有何乐事?”


    纪柔美目中泛着浅浅的光:“我方才瞧你干活的样子,还不如小贺熟练,看来平日里他疼你,很少叫你做活吧?一见便知你们成婚还没几年,还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这话很像试探,舒灵越本该做出个羞涩的表情,但是顶着纪婶真诚的眼神,忽有点做不出来。


    便生硬顺着许不隐给村长的说辞道:“还没成亲几年。我的确家事做得少,主要是家中经商,精力顾不上,少掌中馈。”


    许不隐在厨房里迅速洗完了几副碗筷碗,听见了,边掀帘子边道。


    “纪婶有所不知。我娘子比我有经商天赋,平日在铺子里忙,是以家中事务我处理的比较多。让您见笑了。”


    舒灵越露出个赞同的笑容,对,女主外男主内的家庭模式。


    另一边,本应该去做活了的宁央离家后却一脸凝重快步返回了村长家。


    原先大敞的堂屋门如今紧闭。


    “咚、咚咚、咚”


    宁央伸手敲门才有人开。


    一进去——


    不大的房间里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无一例外,满面风霜,都不年轻了。有的手上拿着锄头,有的手上拿着镰刀,有的衣衫上沾满了碎木屑,有的拎着鱼叉和鱼篓。


    本应在干活的时间,此刻却聚在一起。


    有个五十多岁的阔脸男人紧皱眉头。


    “大哥,这两人什么来头。怎么找到这的?


    我们村这么多年相安无事,这两个人会不会……”


    老村长却抬手制止了他。


    “几十年了,庆碌。我们都老了,我们的仇家还能找上门吗?”


    宁央走了进来。


    阿柔勤快,但是身体干不了重活,他今日早上在家中多做了些活计,把柴都劈好了才出门做工,因此比众人晚了点,是以亲眼目睹了两人进村长家门,他悄悄在门外听得清楚:“他们是从山边那道缝隙进来的。”


    其他人这才恍然大悟。


    有个手拿镰刀的人面露后悔:“这几年,那道山间缝隙越来越大,我一直疑心都够通过一个人了。早知如此,我就把那裂口堵上了。”


    老村长则是摇摇头,“当日我们从外界来到这无有村,用尽手段,封闭了所有出口,决心避祸不再出村。其实我至今不知这决定是对是错,山边那道裂缝越来越大,我不让你们堵上,是因为我觉得这或许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


    张庆碌没反应过来:“大哥,什么机会?”


    老村长叹一口气:“重新回到外界的机会。”


    “你们这些年,有人当了父亲,当了祖父。我们从外面,来到无有村。但你们的子孙,还有廷望那些孩子们,出生就在村子里,他们眼里只看得到我们为他们织就的这方寸世界,难道就让他们一辈子在这村子里老死吗?”


    在场的人都默然不语。


    “如果可以出去,我们就出去吧。”


    “那这两人……”


    “咚、咚咚、咚”


    又有人敲门。


    众人住了口,靠近门口的去开门。


    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长脸汉子。


    他将手上的东西扔在地上。


    乒铃乓啷。


    “大哥,这是我方才在园子里收菜时,在旁边地里找到的。”


    村长和屋中众人定睛看去。


    地上赫然是两把剑。


    宁央第一个上去拣起一把剑柄上缠着布的剑。抽开一看,照出了一只跃跃欲试的眼睛,剑光逼人。


    他一时手痒,却不敢造次,在众人面前强忍住了舞剑的想法。


    村长脸上也露出一丝诧异。


    “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