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趁着中午这点时间，再教他们点东西。


    来，去那边坐，那边没人。”


    秦谊边说边把手里的焊枪交给自己的徒弟，然后带着秦慕慕去了机修厂专门给他安排休息的屋子。


    秦慕慕坐了下来。


    秦谊也坐了下来。


    还没等两人说话呢，秦谊在机修厂收的徒弟一会儿倒杯水送过来，一会儿送点瓜子花生过来。


    还有人送来了八月节没吃完的两块五仁月饼……


    秦谊看的想笑。


    “行了！你们都休息去吧！我闺女来肯定是有事情的，我们说会儿话。”秦谊忙说道。


    “好嘞！师父，慕慕，你们说话，我们离这不远。


    有什么事情您吼一嗓子我们就听到了。”小徒弟赶紧退了出去。


    秦谊笑笑，刚想对秦慕慕解释一下，外面就又传来了声音。


    虽然不大，但足以让这父女俩听到了。


    “这就是秦工的大闺女啊！听说在纺织厂工会呢！”


    “嗯，长的真好看，难怪秦工当眼珠子一样疼呢！”


    “你们懂个屁，我师父是最不重男轻女的那个了。


    我师父疼闺女也疼儿子，但最疼的还是大闺女。”


    “那可不，我要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一个闺女，我也当眼珠子疼。”


    “你还是算了吧！先不说你能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闺女出来。


    你到现在连你闺女的娘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哈……”


    随着秦谊的徒弟们说话声音越来越远了，秦谊也禁不住笑了两声。


    “他们就爱开玩笑，你听了就当没听到，都是年轻人，平时对我也挺尊重的。


    慕慕，来，吃花生。


    昨天乡下刚送上来的，今天厂里的食堂抽空炒了一点，你尝尝，今年的新花生呢！”


    秦谊边说边把徒弟送来的花生往秦慕慕这边推。


    看着秦谊脸上已经有皱纹了，还有手上因为做焊工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那些疤，秦慕慕心里突然就软了下来。


    是不是秦谊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秦谊是一直把自己当做是亲生的来看的。


    原本想直接问的秦慕慕想了想，突然就笑着看向秦谊。


    “爸，你和我说说我妈呗！我都不记得她了。”


    正给秦慕慕剥花生的秦谊手上一顿。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慕慕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你妈……”


    “嗯，说说我妈呗，今天我在厂里的时候，和我师父聊天，我师父当时和我开玩笑，说我长的越来越像我妈了。


    我当时就想，我妈也和我长的一样吗？”秦慕慕看着秦谊。


    说到秦慕慕的妈妈，秦谊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一点。


    “你妈妈啊……


    嗯，你长的是和你妈挺像的。


    虽然说在别人眼里，你妈是从农村出来的，但你妈和你一样，个子高，长的好看。


    学习也好。


    你妈是中专生，还是学的机修专业的中专生。


    那个专业男生多，女生少，但你妈干的却比那些男人都要好。


    我记得可清楚了，那时候你妈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盘在脑后面，后面跟着一群爷们看她修机器。


    大家可佩服你妈了。


    那时候，三线大建设还没开始，但是已经有苗头了。


    我，你妈，还有……


    我们一起去了山里，一起干活，好像每个人身上都有使不完的牛劲，大家的脸上都是笑。


    那段日子……”秦谊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脸上都是回忆。


    秦慕慕发现了，秦谊的话里有隐藏。


    当年去山里的应该不止是只有他和妈妈，还有别人。


    “爸，我前天去医院验血了。”秦慕慕突然说道。


    还在回忆的秦谊一愣，去医院验血了？难道说慕慕身体不好？


    “怎么了？严重吗？没事，你和爸爸说，有爸爸在，没事的。”秦谊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没事，就是有点轻微的贫血，医生说能补上来的。”秦慕慕笑道。


    秦谊松了口气，轻微的贫血啊！那就多吃一点。


    等会儿慕慕走了，自己就找人打听贫血吃什么好。


    现在钱挣的不少，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补血都买给慕慕吃……


    “还有，我才发现自己的血型的o型。”秦慕慕又补充了一句。


    秦谊一愣，他有点不明白秦慕慕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您是ab型血，我妈是a型血，你们俩人在一起，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秦慕慕笑道。


    秦谊……


    手上刚剥好的花生米掉在地上了他都不知道。


    他心像是被丢进了冰块里一样，刺啦一声之后，心脏好像被冻住了。


    好一会儿，秦暮的脸色开始发白，他强撑着笑道。


    “慕慕，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不是爸爸……”


    “爸，不管是怎么回事，您现在就是我亲爸。


    但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能告诉我吗？”秦慕慕轻声问道。


    看着秦慕慕清澈的眼神，秦谊的心有点回温了。


    他想继续给秦慕慕剥花生来掩饰自己心里的紧张和失落。


    但那八级焊工的手，却怎么都剥不开一颗小小的花生。


    秦慕慕伸手抓了一把花生，开始剥了起来。


    一颗一颗圆润饱满的红皮花生米落在秦慕慕的手上，秦慕慕又把手上的花生米放到了秦谊的手里。


    “爸，吃花生，你大闺女给你剥的。”秦慕慕笑眯眯的。


    秦谊尴尬的双手把花生米接了过来。


    他没有吃，只是小心的看了一眼秦慕慕。


    “慕慕，当年……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家都有自己的意难平和迫不得已。”秦谊只说了这么两句话。


    “但我想知道！爸，您一向疼我，告诉我好不好？


    我至少也该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啊！”秦慕慕撒娇。


    秦谊没说话，手上还捧着秦慕慕剥的花生米，他看了看窗户外面。


    机修厂的那些年轻人在一起玩闹，有几个人在打篮球。


    当年，他也这么年轻！


    秦慕慕的妈妈沐连心也是这么年轻。


    还有秦慕慕的爸爸，那个一到厂里就是大家焦点的那个人。


    “你爸……叫林国栋，很好的一个人。


    他和我，和你妈，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最好。


    他长的好，对人好，学识也好，那时候是我们县里来的唯一的一个留过洋的人。


    我和你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拉着手风琴。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首曲子，苏维埃进行曲。”秦谊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