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来的记者非常尽职。


    他们并没有参加白县长主持的调解会议，而是跟着两个村民们去了好几个地方。


    还在往外排剩余污水的老码头那边的造纸厂管道。


    记者们拍下了排污管道周边的土地已经呈现出黑色，并且寸草不生的样子。


    他们还拍了黑色的污水汇入到运河里流向下游的场景。


    村民们开着拖拉机带着记者去了环城河那里，说着以前的环城河有多美。


    他们还带着两个记者去了李庄和杨村那边养鸭子的滩涂那里。


    一路上，他们和记者说着以前养鸭子多么容易。


    每天早上门一开，鸭子自己跑去滩涂那里吃东西，晚上的时候回来。


    压根就不用操心。


    还说在滩涂那里长大的鸭子多健康，肉质多好吃，下的蛋有多好。


    “腌出来的鸭蛋都是红心冒油的，外面很少能买到这么好的鸭蛋。”


    记者们呢，听的也认真。


    在他们的眼里出现一幅非常宁静又祥和的画面。


    老人坐在滩涂边上，手里拿着一支鱼竿一样的东西晃着，鸭子们在滩涂上找着鱼虾和螺蛳……


    一个个圆滚滚的鸭蛋不断在滩涂上出现……


    但当记者们到了滩涂那里的时候，看到的场景让他们吃惊不已。


    原本应该很热闹的滩涂一片安静。


    滩涂上没有鸭子了，到处都是酸臭味。


    记者们拍下了这里的场景。


    带着记者们来的村民们脸上都很不好看。


    他们带着记者在滩涂上走了一圈后告诉记者。


    “别人都认为我们小题大做了，认为我们无理取闹。


    记者同志，您看看，这样的地方鸭子还能在这里生活吗？


    是，鸭子我们可以关起来养，可以喂一些其他的东西，野菜啊，或者啊麦麸之类的。


    但那样的鸭子生出来的蛋能好吃吗？


    更重要的是，您看看这地，还能再长东西吗？


    村里的老人说过，这样的土地以后是不会长东西的，长什么死什么。


    不止是这一块，那些污水浸透的时间长了，还会把那些不好的东西慢慢传到其他土地上。


    我们这一代还能看到干净的河和土地，那我们的下一代呢？下下代呢?


    他们能看到吗？”


    两个记者都沉默了。


    原本，他们就是想写一篇报道的，现在看来，这都可以开一个专题版块了。


    在经济快速发展之下引出来的弊端。


    短期经济发展给环境带来的伤害要多少年才能恢复。


    而这些，国外已经走过一次的路难道华夏要再走一次吗？


    记者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跟着村民们在李庄，杨村还有更下游的小郑庄，韩家沟逛了起来。


    他们发现，村民们很容易满足。


    吃饱穿暖，手里有点闲钱就能让大家笑眯了眼……


    ……


    白县长开完会议之后，也是疲惫的不行。


    虽然在会上大家没有吵起来，但白县长也知道，这事情肯定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造纸厂的张厂长表态了，村民们因为排放污水造成的损失，造纸厂会尽量承担。


    但是排污管道永远关停是不可能的！


    “我们厂里也只是上百口人，大家也要吃饭。


    停工了，意味着厂里没有效益，难道我们要看着那么多的工人们也发不起工资吃不饱饭吗？”


    张厂长说着自己的困难。


    就这样，会议暂时先这样，造纸厂暂时停工。


    对于这个结果，两边都不满意。


    造纸厂这边是不可能一直停工的，但是一开工的话肯定就会有污水排放。


    污水排到哪里？还是环城河吗？


    南县环城河的臭已经都传到市里了。


    要是继续排放的话，那几个村庄肯定还会再闹腾的。


    白县长已经听说了，隔壁县的领导已经打过电话来了。


    问为什么南县造纸厂的污水要往运河排放，这让他们这些下游的县市怎么办？


    要是南县这里不给个具体的说法的话，他们肯定要把事情往上面去报的。


    不管是市里还是省里……


    ……


    “领导，我刚刚去看了那两个省城来的记者。”白县长的秘书小声对白县长说道。


    “怎么说？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白县长闭着眼睛捏着眉间。


    “去了乡下，走了不少地方。


    听说拍了不少照片，也采访了不少人。”秘书老实说道。


    白县长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自己的秘书。


    “说吧！到底怎么样了？”


    “我说了我们的意思，看那些报道能不能暂时先不发。


    或者说晚点发，但他们俩人不接这个话茬。


    领导，要不找找他们的领导吧，比如说主编什么的。”秘书看向白县长。


    白县长愣了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现在应该是看明白了。


    对于一篇普通的正向采访来说，一个能引发社会共鸣，引起大众讨论的话题才是记者最想要的。


    社会发展下，利益如何取舍，民众如何选择，这些都是话题。


    对于那些记者来说，这个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做好一个专题了，找到一个社会热点了，比他们写上百篇的歌功颂德的文章都要有分量。


    要是我是记者，我也会这么选。”白县长平静的说道。


    秘书看着白县长，突然也有点想叹气。


    原本今天应该是那两个记者来采访一下领导的，领导呢，会说一些工作感悟还有对将来的期望。


    现在事情一出……什么都乱了。


    他知道领导心情肯定不会好的，虽然说那些人被暂时安抚住了，但还有造纸厂那些人呢！


    长时间不开工，工人们肯定也会闹的。


    领导在主管经济的县长，倒是这些事情又是领导责任。


    “领导，眼下来说，这是一个危机。


    您在南县就职的一个最大的危机。”秘书正色说道。


    白县长嗯了一声后突然又说道。


    “既然是危机，那就是说，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危险越大，机会也就越大是不是？”


    秘书……


    领导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