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内，在外人眼中，这里空无一人，只能听到无形的风声，只能看到随风翕动的大门。


    渡魂叽在禁制外，看着殿内，被煞气密不透风包裹的二人，焦急得踱来踱去，它和猫又对于这阵法来说也是妖，一旦进去也会遭到反噬驱逐，只会给楚柒添乱。


    黑猫看着它走来走去，心里烦躁，“鸡，你别走了，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渡魂叽突然停下脚步，惊喜得叫道：“有了，终于搜到了。”


    它连接上天界系统，便开始搜寻解决措施，它不断匹配和这禁制有关的信息，终于大海捞针，在一个无人在意的犄角旮旯找到了蛛丝马迹。


    “这是过去历史上在仙家出现过的一个禁制大阵，专克妖邪，但因为是一名人界的古代修士无意间所创制，并且没再继续精进修改，大阵耗能且持续性短的漏洞迟迟无人弥补，便在昙花一现后销声匿迹、无人问津。”


    黑猫站起身，等它下文。


    “它最特别的一点就是，它的阵眼在禁制外，所以阵内被困的人难以脱困。”


    “懂了，我们来找到阵眼，救人。”黑猫伸展起四肢，准备大干一场。


    渡魂叽扫描着禁制，禁制的范围有所缩小，正在被消耗。而殿内的煞气同样被削弱不少，比起刚才又薄了一层，不知这凶煞能不能撑到他们找到阵眼。


    它最后看一眼，随即和黑猫开始行动起来。


    煞气形成的屏障之内，听不到禁制大阵令人心烦的诵经声，只能听到怀中人轻微的呼吸声，裴长离在她睡着后换了一个姿势，侧抱起她，让她跪着的腿能伸开，无力的脖颈能受到支撑。


    此时，他已如强弩之末，铠甲外的身躯已经淡得不能再淡，连她衣物的布料甚至都能穿透他。


    他一向不知什么是冷，此刻却觉得周围格外凉。唯有贴着她的部分还有温热。


    他紧闭着眼，凭着本能蜷缩身体，使自己更贴近那还呼吸着的温热。他的额头贴近了她的额头，她鼻息间的湿热拂过他的脸颊、嘴角。他突然觉得口渴，抿起了唇，下意识地，他向下贴去······


    “将军？”


    楚柒刚睁开眼，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处于昏暗中，一抹冰凉的触感擦过她的下唇，一触即离，很轻很轻，却使得她浑身像触电一般。


    她想抬起手揉揉眼睛，额间的冰凉触感随之离开了，眼前的模糊终于消失，楚柒的视线恢复清晰，“你怎么这么淡了？”


    她大惊失色，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瞬间忘却了她刚才想要追究的事情。


    她没得到他的回应，他紧闭着眼，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要用惨白形容。楚柒去摸他的额头，手一探过去便穿进了他的额间，吓得楚柒连忙缩回手。


    裴长离已经到极限了，楚柒离开前释放出的灵力护罩已经破碎，全靠裴长离独自支撑，煞气形成的屏障隔绝外界，她不知外界是什么情况，自己又睡去多久。


    “渡魂叽？猫师父？”


    她呼唤了两声，没有声音应答她。


    楚柒感受自己以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再开一次护罩是不可能的了。她环视包围着他们的煞气，滚滚的煞气戾气横生，但却是保护他们的最后防线。


    楚柒抬起左手，掌心中那道疤的结痂脱落，留下了一道深于肤色的痕迹。


    楚柒看向裴长离的肩甲，金属制的凸起甲刃是这里最锐利的东西。


    看来她是真摆脱不掉这道疤了。


    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抬起手对准那甲刃一用力。


    当鲜血的味道逸散而出，本就嗜血的煞气变得躁动。原本平和的呼啸声中夹杂起几声尖啸，它们垂涎血液，渴求养分。


    鲜红的血顺着锋利的甲刃流下，几滴溅到裴长离的侧颈、下颌、耳边，血顺着肩甲，顺着缝隙沁入铠甲内，沾湿了他的内衫。但所幸他是鬼，沾到的血液如植物根茎汲取水源一般很快被吸收干净。


    他的视线黑暗，迷糊间嗅到了甜美的血腥气，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紧皱眉头，终于有力气撑起眼皮。


    一恢复光明，就撞入了一双水灵灵的眼中，那双眼里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脸，他想，这双眼睛的主人此时此刻心中应该只有他。


    那浓重的血腥传入鼻腔，将他的思绪拉回，裴长离这下才注意到她鲜血淋漓的手掌，他的眉头松了又紧，“你怎么又受伤了？”


    楚柒二话不说把手递到他嘴边，“快，喝点。”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请你喝茶：快，趁热喝。


    裴长离抿起了嘴，一时不知该下嘴还是不该下嘴：“······”


    他确实是会吸血的鬼，但也不是这么个吸血法。


    但他望着她，丝毫不想再说一句多余的话。他捧起她的手，低下了头，喉结滚动，唇贴上了她的掌心间。


    他垂眸，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亲吻着他的神明。本该暧昧不明的动作却覆上了一层朦胧的纯洁。


    冷冰冰的瘙痒与皮肉割裂的痛苦交织，奇异的刺激感密密麻麻从掌心蔓延。楚柒转移开视线，脑中不断回想那两段记忆中可能被她忽视的细节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只是，越胡思乱想，越是难以忽略那柔软肌肤相贴的触感。


    掌上的吮吸对她来说宛若一场漫长凌迟。前所未有的羞耻感焦灼于心，她的额头、鼻尖沁出了汗，眼尾发了红。


    幸好，这场凌迟结束得很快。


    裴长离抬起脸，嘴角沾着血渍，他抿了抿嘴，精准地舔舐干净，眼中含着隐秘的疯狂。


    他仅是将她掌心流出的血腥清理干净，他伸手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轻轻一抚，那道伤口便不再流血，缓缓愈合，最后残余下几滴血珠和一道微深于肤色的疤痕。他凝视着那几滴鲜红，吞咽口水，真是扎眼。


    他又低头，伸出舌尖，将血珠卷走。


    他放在唇齿间细细品味，从未这样喝过生血，味道竟比梨花糕更诱人。


    餍足的吸血鬼心情舒畅至极，奖励似的揉了一下楚柒的脑袋。


    他虚弱的身体总算有点起色，但也仅仅是有点，那几滴蕴含养分的血液对比起他消耗掉的煞气杯水车薪。


    “你怎么停了？我血厚，管够。”


    楚柒已经脱敏，豁出老脸，大难当前，羞耻什么的都是浮云，她就当做是小猫小狗在舔她罢了。


    “已经够了，你若是还想要，等我们从这出去再继续，好吗？”


    裴长离在她耳边说着恶魔般的低语。这让人误解的话使得楚柒耳朵猛地染上红色，她没出息，眼神躲闪，但都是徒劳，二人之间的距离让一切都避无可避。


    他对她的回避感到满意，语气带笑：“本将不陪你闹了，禁制已被削弱，此时机正适合破阵。”


    某人拨乱她的心弦，却又好像拔那啥无情一般装得假正经，这让楚柒心底窜起无名火。


    渡魂引为他营造起的滤镜瞬间破碎。


    凶煞还是那个凶煞，一样讨人嫌。


    但楚柒没有承认的是，她浮躁不安的心却因为这未变的现实，而有所平缓。


    他还是他，但她，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他······


    裴长离挥手，煞气护罩扩大，为二人创造出更大的活动空间，沉重的压迫从四周侵袭而来，她坐太久腿有些发麻发僵，扶着他才堪堪站稳。


    楚柒收拾起心情，恢复冷静，她静下心感受着禁制阵法在空气中的波动，片刻后，她抓住了那个空隙。


    “佛像左侧的两米高处。”


    她只给他一个眼神，他便读懂了。他轻车熟路地揽住她，随后他脚尖点地，一跃而起，绕着佛像顺时针飞行，在靠近某个地方时，禁制的压迫露出了空缺的一角。


    他瞅准时机，周身煞气化作利刃，刺向那一角。


    一阵刺目白光之后，楚柒只觉耳根清净，包裹浑身的压力有所减轻。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像刚冲出泥土的雨后春笋，如获新生。


    “终于回来了。”


    “嗯，还差一步。”


    他们飞出后没立即着地，继续穿梭于寺院上空。楚柒将整个寺院尽收眼底，忽然看到了渡魂叽和黑猫的身影，它们正在一株紫荆树下，渡魂叽鸡脚刨着树根，已经翻出了堆黑土，黑猫则伸出利爪，在树杈间流窜，被破坏的叶子，花苞飘飘洒洒落下。它的尾巴已经分成两股，显现出它猫又的真身。


    看来这俩家伙帮了他们的大忙，找到了一处阵眼。


    黑猫：“鸡，你看上面。”


    渡魂叽正发着狠刨树根，闻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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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看，瞬间热泪盈眶：“小主子！你们终于出来了······”


    楚柒给它们比手势，让它们躲开。


    等黑猫最后从树上爬下后，楚柒手里捻诀，闭上眼，心中默念破阵心决。


    “破。”


    下一刻，紫荆树无风而摇晃，抖落无数的叶和花，复又回归平静。


    随着紫荆树上的阵眼被破坏，二人身上的压迫骤减直至消失。


    裴长离活动身体，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处处掣肘。


    “还有三个阵眼。”


    楚柒却摇了摇头：“留着吧。”


    这禁制古老，她未曾在书中学到过，它已在此地守护寺院许久，恪守它的使命。既然已经威胁不到他们，那便没必要再做干扰，继续发挥它该发挥的作用。


    终于尘埃落定，他们漂浮在半空，微风拂面，看着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谁也没说话，默契地等待一场日出。


    “裴长离······”


    “嗯。”


    “我······”楚柒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有千斤重。


    理智上，她不该隐瞒，感情上，她却畏缩了。至于为什么，她不敢深究。


    幽深的眸突然闯入视线中，其间闪着迷人而危险的色彩。他嘴角扬起，笑得狡黠，与那个花丛中追猫儿郎的影子逐渐重合。


    楚柒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可他却煞风景地开口道：“果然还想尝试是吗，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没办法，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摸到她的手腕，撩起她的袖口，对着白皙光洁的手腕作势要咬下。


    “嘭——”格外响亮的一声，响彻整个山头。


    ······


    片刻后，寺院高墙外，裴长离捂住额头，沉默无言地跟在楚柒身后走着。


    走到门口，院门的大锁已经解开。能听到院内人走动的声音。


    楚柒停下，在与渡魂叽它们汇合之前，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其实刚才，我看到了你的过去。”


    裴长离顿住，揉着额头的手放下，负于身后。“猜到了。”


    “你一直都记得吗？”


    裴长离：“不是一直，曾经失去过所有记忆，自从上次分裂，能零零散散地回想起一些。”


    他眼中恢复一片幽深，嘴角落回原本的弧度。


    楚柒脸色平静，耳尖的潮红早已褪去。


    二人各自站在大门的一端，她隐没于围墙的阴影之下，他立于初升旭阳的光明之中，之前温和的氛围一扫而空，似乎从未存在过。


    “你看到凶手了吗？”


    她问了一句多余的话，那是因他而生的回忆，她所见，即他所见。


    尽管阳光灿烂，也看不清他的情绪，他淡漠道：“是你。”


    “不过，你是我的仇人。但那又怎样，要我杀了你？那就便宜你了······”


    “······”


    也不知他怀揣着几分真几分假，经典放狠话环节，以前放的话一句也没兑现，往往都被一盒梨花糕就哄好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楚柒默默拉紧外套裹住自己，杀身之仇，不共戴天，何况冤家路窄这一世他又着了她的道，被捆绑在她身边失去自由。


    “将军知道吗？”


    “不知道。”


    楚柒也不知心中是何感想：“哦好。”


    这一方禁制破开后，山上的生灵蠢蠢欲动，原本寂静的山顶上，不知从何处响起了声声猿猴的长啸声。


    太阳彻底升起，照亮了大地。


    裴长离看向天边，他的时间又到了。


    他回过头，看向保持沉默的她。


    再见。


    他内心默默说着。


    只听咣当一声，沉重铠甲坠地。


    消耗过度，裴长离再次化作煞气回到铠甲之内修养。


    ······


    大清早，伍代妮洗漱回来，看着楚柒拖回来的铠甲。


    而楚柒一脸花猫样，狼狈地坐在地上，拿着一杯水灌着。


    楚柒：差点渴死。


    伍代妮：“······”


    有句话，算了，她无话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