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二娘见状心里有些打鼓，难道她真的有什么大病么？


    南桐仔细地观察了葛二娘的面部，她面色红润，之前骂人的时候声音有力而持有，气息连绵不绝，不气喘，不像是生什么大病的表现。


    南桐个子太过矮小，她无法摸到葛二娘的脉搏。


    黄大夫就将她抱坐在腿上，教她怎么把脉：“小桐，你需要将大拇指放于手腕外侧，食指、中指、无名指于手腕内侧骨茎处……”


    这就是亲传弟子和普通学徒的区别，普通学徒哪能有人能手把手教怎么把脉，大都是在一旁打下手，自己学习。


    南桐的手还小，本来黄大夫还想着调整她的姿势，可是他只是说了一遍，给她示范了一下，南桐的把脉姿势就很是标准。


    黄大夫有些惊讶道：“小桐，你家里是有诊脉的医书么？”


    南桐正认真听脉，听到黄大夫的话，她本来想要张嘴说出来，结果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有些气鼓鼓的，这神仙真管的宽，她告诉自己的老师家人都不行。


    南桐一想到自己要撒谎骗老师，就有些心虚，便朝着老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老师，您小时候不是经常给我和娘亲把脉么，我看多了就记得了。”


    奇才，天才啊！


    黄大夫真的止不住的高兴，没想到自己能够在晚年遇到一个这么好的苗子。


    “好，好，”黄大夫肉眼可见的高兴，但他压制住情绪，不能表露出来，免得给南桐太大的压力：“你仔细听听这个脉象。”


    南桐闭上眼，排除心里的杂念，只感受手下脉搏的跳动，脉象滑利，尺部不绝，和缓有力……


    她在脑子里仔细地想这个脉象代表着什么，可是那位“仙人”的记忆大部分是关于用“仙器”来治病的，关于脉搏方面“仙人”似乎只知道些皮毛。


    黄大夫让南桐感受一下这个脉象：“记住这个脉象了么。”


    南桐点点头：“记住了。”


    黄大夫扶着胡须道：“这就是喜脉。”


    南桐睁大了眼睛，感受了手下的脉搏忽然猛地一跳，她连忙道：“葛婶婶，你的情绪有些激动，你要平缓些，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宝宝呢。”


    “不可能！”还趴在地上的张强猛地揪住地上绿色的野草大喊道：“黄大夫，你一定是诊断错了！”


    南桐见周围叔叔婶婶，就连自家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她不解道：“张叔叔，你有小宝宝了，你不高兴么？”


    这话一出，周围民众的表情更加地扭曲。


    张强的表情更加地悲愤交加，他高兴什么，他脑子上都有一块青青草原地了。


    黄大夫摇摇头对着张强道：“我来给你看看。”


    看什么，难道还要被当众羞辱一次么？


    张强他也是有脾气的：“黄大夫，你有些过分了，就算我欺负你的弟子，你也不能这么羞辱我！”


    “你什么意思！”葛二娘自听到“喜脉”这两个字后，整个人灵魂就出窍了，还没等她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张强这话，简直气死了！


    “张强，你难道怀疑我偷人？”葛二娘本想扑上去打张强，但想到自己现在是两个人的身子，就停住了。


    她冷哼一声：“我要是想要找人，当初你查出不能生的时候，我就直接和离去做正头娘子了，何必见不光的去偷人。”


    葛二娘整个人理直气壮，周围的村民也有些半信半疑，难道是张强的身体好了？可当初不是说他不能生么？


    张强也有些迟疑，难道真的是他好了？


    他将手放在桌子上，众人都面露稀奇地看着黄大夫。


    黄大夫看了看张强的舌苔，仔细地听他的脉搏，赞赏道：“看来我给你的药你有吃，你的肾气比我之前看的强健的多了。”


    “没有，我没有吃啊，”张强面露迷茫，他当时的确是吃了黄大夫开的药，但是那药又贵，他吃了几个月发现又没有什么用，就不想再浪费钱了。


    葛二娘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又挺直了腰板道：“那药是我偷偷地掺和在汤里给你吃的。”


    张强放弃了，她可没放弃，而且黄大夫是有名的仁医，若是她家男人真的没救，黄大夫是不会开贵的药让他们吃的。


    但张强实在是抵触，她就只好偷偷地给他吃。


    “所以家里的钱都是用来买药了？”


    怪不得家里都没有什么米粮，他本来以为是被葛二娘拿去补贴娘家人了。


    毕竟他们两个没有孩子，只能抱养他人的孩子，与其抱养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不如让亲戚家过继一个孩子养。


    他又没有什么亲戚，那就只能抱养葛二娘娘家兄弟的孩子，既然想要人家的孩子，自然要给些补偿。


    “可是那药那么苦，难道张叔叔你没有吃出来么？”南桐有些奇怪，毕竟药很难吃的，她从小吃到大。


    张强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心酸道：“习惯了……”


    葛二娘的厨艺啊，吃过的人简直是毕生难忘。


    这话直接让周围的村民想起了那次的痛苦经历，那东西真不是人吃的啊。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能将菜做到那个味道。


    就连黄大夫身体也有些僵住，毕竟他有次也有幸尝过……


    葛二娘有些恼羞成怒：“你一个三岁毛丫头能尝过什么东西，知道些什么。”


    本来是一场闹剧，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场家庭喜事，最重要的是，张强竟然真的好了，原来不能生也是能治的。


    黄大夫让人拿出笔墨纸砚，在纸上写出一个药方，嘱咐道：“这是保胎药，虽然说你家娘子的身体一向好，但是之前毕竟有大动作，最好吃上三副药保胎，等吃完三副药再来找我复诊。”


    “是是，多谢黄大夫。”张强有些激动地拿过药方。


    村长上前感叹道：“既然孩子有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张强之前不是这个溜子的样子，要不然葛二娘也不会嫁给他。


    他来到南家村的时候就他一人，人又精明能干，很快就攒下了钱，娶了葛二娘。


    但自他被诊断出弱精症，不能生，整个人就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浑浑噩噩，戾气满身。


    现在有了孩子，整个人都洋溢起了精神，眼神也清明许多，仿佛大梦初醒。


    张强有些羞愧，他跪在地上给黄大夫磕了三个头，然后向南桐道歉：“之前种种都是我和娘子的错，以后若你们有什么帮助，只管使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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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几年的确很是混账，看谁都不爽，特别是南桐家，明明南信都战死了，他都还有两个孩子出生，他整个人就仿佛陷入了魔怔中一样，针对村子里的人。


    张强带着葛二娘离去，村子里的宴席也吃的差不多，就都散开了。


    等黄大夫和南桐一家人走了，后厨的村妇才拍着大腿道：“哎呦，忘了让黄大夫带些肉回去了。”


    烧是来不及了，毕竟刚刚那跌宕起伏的剧情，大家都出来看戏了。


    旁边的人道：“剩下的肉不是都给南诚家么，现在南桐不是拜了黄大夫为师，都是一家人了。”


    “也是，不过现在南诚家又要起来了。”


    当初南信战死，大徐氏早产伤了身子，两个孩子又要吃药，一家三个药罐子掏空了家底，大家都以为他们家就要败下去了，没想到现在又要起来了。


    “就算南桐不拜师，等大徐氏身体好些，他们家还是要起来的。”


    周围的村妇也都赞同，毕竟当时南信家什么样子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但自大徐氏嫁到他们家，一年就直接让他们家起来了。


    当时不肯大徐氏带着小徐氏嫁过来的人家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只要姑娘家精明能干，就算穷了些，有些人家都不建议了。


    黄大夫回到了南桐家，然后笑着对大徐氏道：“老夫要和小桐单独聊一聊。”


    大徐氏知道这是老师要教徒弟了，她让南诚带着两人去到了一间空的屋子。


    黄大夫笑着问南桐：“今天你是否觉得有些不忿，毕竟张强夫妇之前陷害于你，可就因为他迷途知返，众人就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不再计较之前的事情。”


    因为南桐在学医上有天赋，黄大夫就更加注重这个小徒儿的心性，唯恐她长歪。


    “我没有想这些，”南桐歪着脑袋道：“我只顾着看热闹了，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事。”


    黄大夫见南桐眼神清澈，丝毫没有雾霾也无戾气，就算被他人恭维，也并没有眼高手低。


    就因为她还这么小，情绪不会掩盖，才能看出她心境的开阔。


    比起医术上的天赋，这份心性更加珍贵。


    黄大夫又问道：“那你觉得师父应该站在你这一边，不给张强夫妇看病么？”


    “怎么能这样呢，”南桐睁大了眼睛：“作为一个大夫怎么能因为自己不喜欢他，就不给他人治病呢！”


    南桐对于大夫的了解都来源于脑中的那段记忆，所以在她看来不管病人是什么样的人，大夫都应该治，至于病人是好人还是坏人，那都是法律该判断的事，而不是她一个大夫。


    “在大夫的面前，病人没有差别，应该人人平等！”


    南桐理所当然的话，直接让黄大夫大笑起来。


    他抱起了南桐将她转了好几圈，直到没有力气才放下来。


    人人平等啊，这有几个医者能做到，却被一个小孩子说了出来。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她现在这份的心性就极为难得。


    院子里的南家人只听到黄大夫的笑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黄大夫笑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还是大徐氏冷静地道：“你们不要聚集在房门口，都去做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