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旧地球的末日从未结束。”


    火光跳跃在陆青羊严肃的脸：“末日的长尾效应，一直在持续。”


    2070年，新家园计划首次被提起时,星舰技术尚不成熟,全知AI也不过迭代了七次。


    能让人类铤而走险舍弃星球,必然是因为留在地球的结果更为糟糕。


    全知AI预测：2080年，人口数量将骤降至临界值,2100年,人口归零。


    最后一名人类，将死于恐惧。


    “新家园计划星舰刚进新地球星环带就坠毁了,但从复原残骸里的飞行日志看，星舰启航的同时,地球末日正式大爆发。只有星舰躲过一劫。”


    陆青羊摊手，心有余悸：“当年有勇气敲定新家园计划的人，真是救了人类一命。”


    但也为重返旧地球带来阻力。


    生长在新地球和平富饶环境下的人类,无法理解旧地球的艰险。


    【溯游计划】第一批属员降落旧地球时，第一波混沌冲击就死亡一半人。


    剩下的其中一半踏出雪原被混沌物杀死。


    最后剩下的1/4，全歼于对遗民的善心。


    “【溯游计划】严防死守,让新地球始终没出现过5点以上混沌。但旧地球。”


    陆青羊笑了下，晃动的火光下五官半明半暗，危险如死神：“这里什么都有。这里可是末日。”


    “人可能以各种死法死掉。”


    谢枝雀惊恐：“！”


    陆青羊被缩成一团的小鸟球逗笑了。


    卢青面无表情在陆青羊头顶敲了个蛋。


    “嗷！”被警告的陆青羊瘪了瘪嘴。


    他晃了晃冰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所以才说啊，低年级新生还是被保护的宝宝呢。”


    教务AI会分配给大三学生以下的任务,全都是前行者们筛掉风险的剩余物。在勘探团看来，低年级生是被圈养保护的稚童,“任务”是过家家。


    甚至按照【溯游计划】的正常培养速度,本应该从大五开始,才让学生接触旧地球真正危险的一面。


    “小学弟既然想提前破壳出巢，当然要知道自己在面对的是什么。”


    陆青羊托腮，醉眼朦胧轻笑：“活一天赚一天，但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


    【溯游计划】毕业后，不论毕业生选择勘探团、十国军团还是其他，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无尽者】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①


    探索无尽宇宙，于无穷危机之中，带回无上荣耀。


    【无尽者】，人类赌上一切的希望。


    “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刻开始，才算真正可以保护人类的战士。你们要是像卢青和我们，按部就班来，那你们还能再玩两年呢。


    “怎么就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呢？


    陆青羊瘪嘴。


    但转头就殷勤把小冰箱搬到郁和光旁边，他还偷偷摸摸压低声音：“我私藏的雪糕，别告诉卢青——我从他那偷的。


    “我听见了。卢青面无表情。


    陆青羊呸呸：“抠死你算了！小气鬼。


    维克多嘴角抽搐：“……无法理解你们，逃难都快没命了，竟然还带冰箱。


    “这是冰箱吗？


    维克多鄙夷：肮脏的大人。


    陆青羊斜眼：不懂享受的臭孩子。


    潮汐未退，区域封锁。不想贸然踩进混沌的洋流里，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岸上静观其变。


    他们在沙丘后的避风处搭建营地，两车之间牢固安全。


    “要是半夜有遗民想偷袭，铁壳子也足够帮我们挡子弹了。


    巴满意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拍拍手上的灰：“没想到它还能最后发挥下价值。


    载着郁和光几人冲出潮汐的车已经极限损伤，幸好他们还有另一辆车可以走出沙漠。


    “等白天就好了。


    卢青撑起遮阳棚，以防备明早可能过早升起的太阳。“沙漠温度太高，旧地球不像我们有超高科技可用，他们对付八十度高温的手段只有不出门。


    “昼伏夜出，高温对我们反而是有利的。沙漠的夜晚比白天危险。


    两支临时同行的小队虽然一人未少，但除了维克多，多少都带着伤。


    郁和光坐在篝火旁披着外套，赤.着.上身等应急创伤贴起效。


    卢青过来看了下郁和光的伤势：“我们小队的医师没有跟来，抱歉，只能暂时用创伤贴对付一下。


    “明早应该能恢复……现在可不是受伤的好时机。


    他拍了拍郁和光的后背：“早点睡吧，明天离开沙漠还有的熬。


    负责守夜的是卢青队里的麦克和王纯，其他人都在长时间紧绷和疲惫后沉沉睡去。谢枝雀睡得四仰八叉吹着小泡泡，被第三次踹醒的卢青忍无可忍起来绑孩子。


    却发现郁和光还坐在外面。


    篝火已经渐熄，郁和光仰头安静望着星空。


    “沙漠里的星空，比雪原要更清晰。”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他率先开口：“不用在意我，我马上去睡。”


    卢青捞过一把椅子坐下：“怎么，怕我跑了？”


    他似笑非笑：“放心，说好交给你的情报就一定不会食言。明天太阳一出，我就带你去遗民基地。”


    郁和光挑眉：“学长这次不阻止我了？”


    “阻止又没用。”


    卢青淡淡道：“你不是说自己负责？”


    “比起让你四处乱转打探消息，还不如我把路走好了告诉你……还能让你存活的概率高点。”


    卢青从未如此彻底而迅速的对某人改观。初见的轻视和保护已经荡然无存，小镇逃亡一遭，他意识到眼前的是注定会远行启航的星。


    “战斗系招了个好学生。”


    卢青手指搭在杯口轻轻花圈，他垂着眼神色不明：“陆青羊总说，他生的太早，未能得见群星争辉。或许……我刚好生在了正确的时代。”


    “可以看见百系争鸣，诸星齐聚。”


    他晃了晃光脑示意：“下次有事别找藤科，直接来问我。”


    郁和光笑眯眯颔首：“我不会客气的。”


    与混沌潮一同消退的，还有沙漠所有生命——甚至沙漠本身。


    郁和光早起一走出营地，就不由睁大了眼。


    黑洞。


    潮汐退去之处何止是地形变化，干脆整片土地都消失了！只留下深不见底的深洞，大大小小黑斑一样分布在沙漠上，放眼望去像被虫蛀的树叶，斑驳丑陋。


    卢青见怪不怪：“等下一波混沌潮来的时候两相对冲，或许就能恢复了。”


    谢枝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下巴：“……那要是恢复不了呢？”


    “那就恢复不了。”


    其他人耸耸肩：“旧地球一向如此。人类甚至是溯游，在混沌海洋面前都渺小得不堪一击。”


    太阳升起，地表温度飙升，昨夜还偶有出现的混沌物彻底销声匿迹。


    全地形车呼啸碾过黄沙。


    沙漠以东，一千公里外，【黄金城】遗民基地。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黑市商人最有可能出现之地。


    两支小队合并到一辆车上还是有些拥挤，即便维克多早就没忍住对全地形车做过改造，此时也让被挤成鸟片片的谢枝雀难以呼吸。


    机器人都乖巧把自己抻成薄薄一片，覆在车顶外了。


    “……巴，你的枪顶到我了，离我远点。”


    “我不！陆青羊那个变态在玩尸体，不想靠近他。


    “谁的肉？看不见了！把你的胸肌拿开啊！


    郁和光与卢青齐齐回头，面无表情看后面挤成一团的队员。


    “……对不起。


    几个大块头顿时老实了。


    被两面夹击的谢枝雀：“…………


    他努力推开左边的胸肌右边的肱二头肌钻出脸：“郁哥，救救！


    郁和光爱莫能助：“车座后堆着人皮书和军火库，要不然你去车底？


    维克多目露同情。幸好他负责开车不用到后面挤。


    “我已经给小队其他几名成员发了消息，在黄金城汇合。


    卢青正对光脑上的路线眉头紧皱：“如非必要，真是不想去黄金城……


    【黄金城】


    附近大型遗民基地之一，也是旧地球最热闹的交易市场。


    人，钱，情报，技术，混沌……只要你想，黄金城无所不有。每日大把的金钱在黄金城吞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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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沙流成河。


    但前提是——你没有不慎成为货物本身。


    “按照你所说，敢闯进旧大沙基因所的核废墟，甚至欺骗高等级混沌物买走基因样本，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那些大商人。其中恰好一位有博士背景的，专门做生物基因科技方面的生意。


    卢青“啧了一声，忍不住头疼：“但这种体量的商人，一般都会在黄金城筑巢。想越过那些商人的层层安保逼他交出基因样本？


    “勘探团轻易也不会招惹这些地头蛇。


    所以卢青才想一石二鸟，在罗莱小镇劝退不知深浅的学弟，顺便在黑诊所这种小情报贩手里拿情报。


    但现在计划失败。


    他自己也只能到【黄金城】另寻情报贩。


    “旧地球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遗民基地，罗莱这种顶多算落脚点的小镇在里面根本排不上号。但即便是在所有遗民基地中，【黄金城】也算是最危险的那批。


    卢青严肃叮嘱：“财帛动人心，进入黄金城后一定警惕。


    “不想死的最好方法，就是先杀旁边的人。


    郁和光点头，却沉吟着抬手点在光屏上：“刚才我就想问了。


    “这是什么？


    沙漠中除了他们，还有另一支更为庞大的车队，正在高速向他们靠拢。


    卢青瞳孔紧缩。


    郁和光挑眉：“看来学长说的没错，只不过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怎么想？


    先下手为强。


    “草！”


    后面的队员们刚戒备起来掏出枪，突然就看见一道火光拖着长尾划过空中疾射而来。


    轰——导弹炸开！


    维克多紧急狂转方向飚速的同时操纵光脑，干扰了导弹定位系统，但就在车旁边炸开的导弹掀起热浪，还是冲击到了全地形车，十几吨重的车子险些被掀翻，数次豚跳才稳住车身。


    坐在后座中间的谢枝雀颠簸起伏。“咚！”“咚咚咚！”


    头槌！头槌头槌头槌！


    巴惊恐扭头，就看到谢枝雀面无表情但气得眼圈都红了。


    “我枪呢？我枪！”


    气得唇瓣都在抖的谢枝雀满地乱摸，一把抢过巴的榴弹炮。“谁干的！”


    “劫匪？”


    郁和光脸色凝重，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对。”


    第一击失败，对方也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一支好对付的小队。但他们并没有撤离，而是更快速靠近，并且露出全貌。


    侦测图上，对面竟然是二十几辆车的大车队。


    正逐渐将他们包围。


    “他们要的不是钱……”


    “可能是我们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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