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的手脚却是极快的。


    楚灵这边才吩咐过，白榆便立马取了手信去办了。楚灵原以为此事还需要些时间，谁知不过半日的功夫，白榆便已经顺利带了陈娘子和李老汉回来了。


    白榆匠人带回府中以后，思虑再三还是将人交给了管家秦观看管安置，自己则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径自去了看押张槐的地方。


    这一去，便是久久都不曾出来，直至奖金日暮时分，桑竹这才匆匆来向楚灵回禀，道白榆当真说服了张槐，张槐也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和盘托出了，特意来问楚灵下一步要如何处置。


    原来，确如楚灵所猜想的一样，张槐自入金陵开始便对九皇叔怨怼至深，一心只想要为了自家满门报仇雪恨。


    奈何他人微言轻，莫说是报仇，就算是想要接近九王府都难如登天，直到有一日遇到了一个衣衫颇为华贵的女子，设计了如今这个栽赃陷害的局。


    他这一生也早已了无牵挂，能撑着一口气活着也是为了埋藏在心底的恨意，哪怕只能有一丝机会能够接近九皇叔，他也在所不惜。


    后来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的跟着旁人的安排进行，包括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怎样在九皇叔面前回话，都是一一被人精心教过的，只要能在恰当的时候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张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至于，之后的结局如何，也如楚灵所料一般，他早已是一个必死之局了，无论此事结果如何，张槐都知道自己决计没有命活着走出九王府了。


    待桑竹将所有的经过都一一讲述过一遍之后，楚灵沉着脸思忖着问：


    “他可曾说出寻他的女子是何人，背后指使之人又是谁？”


    桑竹却摇了摇头道：


    “并没有，我听白榆说，他听到当年上郡一案的所有真相后，尚不相信，直到白榆拿出多年来她收集来的证据给他看，他这才信了，但是随即像是崩溃了一般，又哭又笑的哭喊着对不起先贤，更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想起白榆方才禀报的话，桑竹又道：


    “这一番做派，竟然像是当真懊悔一般，但是后来无论如何逼问，他却再也不肯说了，只不断说着是自己的错，只求一死。”


    听到这里，楚灵即刻蹙起眉，语气也不觉冷了几分：


    “只求一死？可叫人好好盯着了？他这副样子，不要真的寻了短见，到时候便是死无对证了。”


    “小姐放心，”桑竹安慰道，“我已叫人严加看管了，万不会出事的，而且白榆也说动了他，他也答应会去王爷面前将此事澄清。”


    楚灵这才放心，正要再说话，却见桑竹面上颇为懊恼，于是便不觉问道：“怎么了？”


    “小姐，我只不过是想着咱们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都查清楚了，但是那贼人却死活不肯供出幕后指使之人，不能抓到真凶，当真是气恼！”


    这一件事，自然也是楚灵深以为憾的，只是这世间之事都不得万全见，如今白榆能说服张槐也属实不易，有些事情自然不能苛求太多，过于完满。


    “他是求了必死之心的，何况他应当是觉得那人始终是对自己有恩的，于他而言，自然断断不会将其牵扯进来，恩将仇报。”


    楚灵说完这句话，又想了想，又沉声吩咐道：


    “你去跟管家知会一声，提那两个人出来，和白榆一起带了人去王爷面前回话，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就是。”


    话中一顿，楚灵深深看了一眼桑竹，声音沉静，“究竟该怎么回话，你自心中有数。”


    桑竹眼神一顿，旋即明白了楚灵的意思，忙低声应下。默了片刻后，桑竹见楚灵面色如常，这才又开口：


    “我还以为......”


    桑竹究竟是有些犹豫的，但因着她和楚灵打小的情分，并没有那么多顾忌，这才继续道：


    “我以为小姐会带着人亲自去找王爷呢。”


    楚灵也没有生气，怔了片刻后只苦笑了一声，“人证俱全的情况下，是非曲直究竟如何，王爷心中自有定论，至于我去不去又有何不同呢。”


    “桑竹......”楚灵的声音忽然充满了疲惫，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她只觉得整个人身上的精力都被耗尽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事到如今，我却不知当初听从师父的话回到金陵是对是错了，若是早知道回来之后会有这诸多麻烦，我情愿留在西南的战场上，宁愿这辈子都不知道愁是何滋味。”


    楚灵这一句话颇有自我感伤之意，桑竹满目心疼地看着楚灵，温言劝慰：


    “小姐，有很多事情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说穿了也是半点不由人的，您若是累了，就好好躺一躺罢，小姐吩咐的事，我自当会办好。”


    楚灵当真是倦极了，只无力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歪去了床上睡着。


    也许是自己被诬陷一事在数天之后终于有了定论，因而楚灵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没有多久就入了梦，她便在梦中渐渐失去了意识，任由自己脑海陷入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楚灵在睡梦中似乎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虽然眼皮还是沉得厉害，整个人也像是被压在床上，沉重得很，但还是勉力睁开了眼睛。


    瞥到门外果然立着一个人，似是已经等候多时了，便扬声问：“是谁？”


    却是白榆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是我。”


    楚灵骤然清醒了，心知白榆定是有要事回报，思及白日的事，楚灵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揉了揉尚还有些发疼的眼睛，叫了人进来。


    白榆进来之后，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向楚灵道：


    “主子，奴婢和桑竹姐姐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带了人去向王爷回禀过了，您放心，一切皆在主子的意料之中，您身上的冤屈，都已洗刷清白了。”


    原该是这样，楚灵听完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现在的状况是他一早就想料到了的。思索了片刻，楚灵这才发现，有些事情原也不是自己一力想要忽略就能忽略的了。


    沉默了许久，楚灵还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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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那么，他......王爷可曾说过什么话了？”


    白榆仔细回想了一番，一五一十道，


    “听完所有人的回话，王爷像是不高兴一般，只阴沉着脸问了一句主子在何处，还是桑竹姐姐答了说主子您连日来劳心劳神，此刻已经安睡了，王爷也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只是......”


    白榆说话甚少有这般吞吞吐吐的时候，见人如此，楚灵只追问：“只是什么？”


    “王爷当即下令绞杀了赖婆子和张槐，并吩咐了将赖婆子的尸身挂在宫门外......”


    “什么！”


    楚灵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榆；，“当真是王爷的意思？”


    嘴上虽然这样问了，但楚灵却也心知，此事白榆断断不会说半句假话的。


    果然，白榆并不敢欺瞒楚灵，便如实点头，


    “奴婢不敢欺瞒，的确如此。只是那张槐却不肯赴死，听奴婢说主子会重新彻查当年之事，他便再三恳求让他能亲眼看着上郡县令伏法。”


    倒是颇有气节......楚灵听闻也是沉默了许久，才沉着声音问，“那么，王爷可曾答应？”


    “王爷彼时已经离开了，管家做不得主，便跟奴婢知会了来问主子的意思，说此事究竟如何顶多还要请主子定夺。”


    “要我定夺？”楚灵先是愣了愣，旋即自嘲般地笑了笑，眸中尽是冷意，“我一个戴罪之身，有什么资格做王爷的主，还是管家太抬举我了。”


    见楚灵语气不善，白榆也并不敢过多相劝，只喏喏着又道，


    “桑竹姐姐已经和管家一起去料理赖婆子的事了，知道您挂心此事，便遣了我回来先跟您禀报。主子......”


    白榆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觑着楚灵的神色，还是小心道：


    “主子，如今真相大白，王爷也解了您的禁足之令，您可以安心了呢......”


    此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出口楚灵却更是冷笑连连：“安心？呵！”


    “自从我嫁进王府，可曾有过一日安心？每日里风波陷害不断，最为腌臢不堪之事也不过如此看了，我又如何能够安心！恨不能早日离开了好！”


    想起这些天来所发生之事，楚灵越说越气，一股无名之火蹭蹭晚上蹿：


    “你就去告诉管家，就说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断断不会再插手王府里的任何事，你让他自己去跟他主子决断就是，至于旁的.......”


    楚灵嗤地冷哼了一声，语气更是冰冷，“左右我是要和他主子和离的，以后自然和这王府再无关系。”


    “主子您这可是说胡话了！”


    白榆顿时一惊，上前几步便想要劝阻楚灵，谁知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门边传来一阵冷意十足的声音。


    “你想要跟谁和离，嗯？”


    回头一看，正是景行负手而来，此刻正负手立在门口，一向没有情绪的脸上此刻却是散发着十足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