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一走了之
作品:《凛冬燃雪[公路]》 周耀睡得正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吵醒。
“谁?!”他没好气地吼道。
“老周,是我。”
周耀翻了好几次身,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打开门的时候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啊?”
客栈走廊早已熄了灯,华松栩立于幽暗之中,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是以周耀吓一跳,灵醒过来,“阿栩?你怎么了?”
“方便进屋吗?”
周耀打开台灯,“来吧。”
隔着桌子坐定,周耀终于透过昏暗的光,看到华松栩通红的双眼。
“一晚没睡。”他肯定。
“嗯。”华松栩低垂着头,一下下捏着后颈,“等天一亮,我就先走了。”
“走?”周耀那缺觉的大脑运转片刻后嗓音飙升,“你不管你家小徐了?!”
“我管不了,他也不想让我插手……算了吧。”
“不是酒后吐真言吗?怎么还谈崩了?”
华松栩余光瞥见桌上的烟盒,取了一根夹在指尖。
周耀指了指木质房梁,“禁烟。”
“没点。”华松栩用拇指一下下摩挲着烟嘴,冷不丁问,“徐汀云从右肩膀胳膊肋骨到右腿全是伤,你知道吗?”
“什么?!”周耀失声,“这种伤,难道不是——”
华松栩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不知道。”
“这小子!!!”周耀连拍好几下大腿,呼哧呼哧喘气,“跟我说一切顺利,还瞒着我……不行,明天得去医院看看!”
“后天吧,他喝了酒要睡很长时间。”
周耀拿了瓶矿泉水,吨吨灌下几大口才平稳了心绪,“既然担心就别走了,等他醒了好好聊一下。”
“你再看看,这是什么。”华松栩两根指头用力,笔记本贴着桌面滑了过去。
周耀才看了两页已然动然,“这……功课也太扎实了!黑色字迹是他自己的时间线路规划,蓝色字迹——”
“是我攀登的情况。”华松栩说。
周耀哗啦啦往后翻,难以置信道:“你走过这么多雪山……他怎么做到的?”
华松栩也不知道。
坐上罗丰那辆越野离开海城时,她没有回头,自此再没回过头,自然不会回顾自己的来时路。
但有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用心记录她攀登过的每一座雪山——无论成功失败,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始终跟随。
她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步,横跨时空一点一滴重叠,都印刻在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笔记本中。
可惜,墨色晕染,终究被八年的漫长阻隔。
笔记本用了三分之二,翻至最后一页,赫然是徐汀云拍摄的罗普峰南北壁。
华松栩仰靠在椅子上,脊背不负往日的笔挺,“发现规律了吗?”
“这家伙不是按照难度排列的。”周耀连连摇头,“贡嘎在K2后面……”
“因为我没爬过贡嘎。”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走到你身边。”
独自走过华松栩的来时路,只为有资格和她比肩而立。
周耀没见过这样的人,没见过这样的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好半天后道:“我就说你不该干涉吧?人家本来有自己的节奏,要不是你非要爬幺妹,他怎么会一脑门热去挑战婆谬?”
华松栩指节轻叩桌面,“自费攀登婆谬,他花了多少钱?”
周耀一僵,讪笑道:“你操心的事怎么这么多……”
华松栩缓缓掀起眼皮,眸色锐利,“多少钱?”
“我不清楚具体。”
华松栩夺回笔记本,“这么详细的攀登规划,怎么可能不考虑资金?你们有事瞒着我。”
二人对峙,终究周耀先错开视线,“小徐不让跟你说来着。”
“那你说还是不说?”
周耀叹了口气,“也是,你瞒着他的事情他猜到了,他瞒着你的事情你知道也好……他在京市不是有套房吗?”
华松栩脸色突变,“他——”
“抵押贷款。”周耀说,“有一阵了。”
徐汀云家境很好,做高山摄影师收入也还不错,但远不及自费攀登的烧钱程度。这也是为什么,华松栩很迫切地去谈赞助。
烟从指尖掉落,跌跌撞撞地滚到桌沿,顺着她交叠的双腿最终坠地,终是粘染了灰尘。
华松栩一字一顿,“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又能怎么办?你拦得住?”
华松栩无法回答,因为答案已清晰可见。
周耀喝完剩下的半瓶水,清了清嗓子,“姐弟恋就是这样,再别说还是同行。两个起点不一样的人想要同频,不是你放慢脚步等他,就是他想办法追你,总有一方付出多一些。”
华松栩深深埋头于肘间,“我是不是做错了?”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发心。
周耀学着罗丰的样子,摸了摸华松栩的头,“感情上没有对错。但是吧,你确实得多信任对方一些。”
这样的安慰方式勾起了华松栩无数记忆,忍不住鼻子发酸,“有吗?”
“有啊。”周耀说,“记得上周我去找你吗?”
“嗯。”
“小徐其实跟我一起去了,在马路对面那家餐厅二楼。”
华松栩只觉苦涩和甜蜜两种滋味于胸腔内搅拌,最终幻化为倾泻而出的无力感,“……所以你非要坐门口。”
“他知道拦不下你,又担心他出现影响你,所以选择远远看一眼。”周耀感慨,“这点你要像他学习。易地而处,你怕是会揪住他不许他去吧?”
“老周,从得到消息到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后怕。怕得快疯了……”华松栩涩然,“我不敢去想,如果他发生任何意外我怎么办?”
罗丰的意外离去,为所有人蒙上阴影。华松栩切身经历,自然更加强烈。
周耀吐了口浊气,“你答应他入行的时候,就该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以为他会按照我的规划稳扎稳打,这样我可以替他规避很多风险。”华松栩想到他说不让自己干涉时的坚定,自嘲一笑,“太自大了是不是?”
“既然这么放心不下,更应该待在他身边,把人看住了。还走什么?”周耀不解。
华松栩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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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登顶了婆谬,接下来还会按部就班吗?”
“……也是。最怕的就是一次成功后开始盲目自信。”
“只要我在,他就不会放慢脚步。没有人能永远好运,这样下去……”
迟早会出事。
华松栩用指尖描摹那遒劲的字迹,在秒针不知疲觉地转动中,眸色从眷恋疏冷。
“唰!”
“喂!”周耀大惊,“你这是干什么?”
华松栩齐齐撕下了最后几页,将笔记本丢了回去,“等醒了还给他,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这种情况,你真能狠心一走了之?”
华松栩起身,淡声道:“我拉黑了徐汀云的联系方式,你要敢把手机借给他,我连你一起拉黑。”
“阿栩!”周耀蹙眉,“肖鸣现在回家养伤,泉哥也不在。你一个人能去哪?”
“那是我的事。以后,徐汀云的情况也不用再跟我讲。”
到这时候,周耀才看清了华松栩的决绝。他一直以为只是两人闹闹脾气,吵吵架,总归还是会想出办法会和好的。却不想,她是在为这段关系画上句号。
“遇到小徐这样的人不容易。就这样算了,你甘心?”他问,“有情人之间的矛盾,总归有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周耀张了张嘴,想说还是要沟通交流,却也知语言的苍白无力,最终闭口不言。
开始这行都是因为热爱,因为热爱走得愈来愈远,也愈来愈难以抽身。都说户外上瘾雪山攀登上瘾,绝非空穴来风。
徐汀云不可能停手,华松栩更是有自己的目标。从徐汀云入行那一刻起,便注定会出现如今的困境。
华松栩望向窗外吞噬万物的夜色,良久,才慢慢地说:“徐汀云刚才说,与其接受我的安排,他宁愿晚一些认识我……那对我来说,与其看他因为我涉险甚至出现意外,我宁愿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周耀最终只是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句注意安全。
华松栩昨天下午匆匆赶来,今日也走得干净利落。她上了车,冲周耀随意挥了挥手,一脚油门拐上柏油路,眨眼间便消失于视线之中。
周耀心里不是滋味,缩着脖子自言自语,“狠是真狠,也是真自大。要是真能放下,还叮嘱那么多干嘛?”
虽已六月,凌晨的气温才将过零度。周耀一身速干冻得瑟瑟发抖,急忙冲进客栈。想到华松栩说的某人喝醉要睡很久,便去找老板续房。
老板重复,“两间房,续一天。”
周耀补充,“三间,我们三个人。”
“两间,那个姓韩的小伙半夜就退房了。”
“退房?”周耀转转眼珠,突然猜到了什么,“不是吧?!”
华松栩才开出去一公里,便拐进了停车区。
从昨天开始持续的剧烈情绪波动令她身心俱疲,五感迟钝了很多,再加上还没想好去哪,所以打算先休息一下。
她从副驾拾起撕下的几页纸,展开,看了又看,直到被敲窗声打断。
驾驶座外,韩慕泽垮着包,因额发被露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见她面露讶异,他勾唇:“捎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