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怎么感觉王爷比传说中亲切不少？而且看起来和谢渊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二姐裴環心里藏不住话，想到什么就要和裴瑛咬耳朵。


    中午筵席开宴，萧恪身为裴家新女婿自是被当成焦点人物，且他本就身份尊贵，因此理所当然地被奉为座上宾，被安排坐在裴昂和家主裴元中间。


    裴瑛则与她几位姐姐挨着坐。


    “本就是没什么关系的两个人，哪有什么可比性？”她看了眼对面正端起酒杯回应三哥裴纶敬酒的萧恪后，这才垂眸小声回二姐。


    裴環心下好奇：“那六妹妹你更喜欢哪一个？是六妹夫这种冷酷威严的王爷，还是谢渊那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裴瑛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反正不会是喜欢谢渊。”


    裴環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而后笑眯眯地盯着她：“那就是喜欢六妹夫了？啧啧，不愧是圣辉王殿下，这么快就俘获我们六妹妹的芳心了？”


    裴瑛心想，那可不能够，萧恪目前如何会喜欢她？而她也说不上喜欢萧恪。


    但如果将来萧恪会对她生出情意，她自然也会同他情投意合。但反之，若萧恪对她无意，她则也不会对他有多情深义重。


    当然她并不希望后面那一种情况发生，她既然嫁给了萧恪，便希望同他两心相悦，夫妻恩爱。毕竟人生漫漫，她同他也许还要当几十年夫妻，她才不想要过那种心如止水，如槁木死灰般的日子。


    为此，她会努力。虽说萧恪高贵冷漠，她却更相信，就算是百炼钢她都要给化成绕指柔。


    大姐裴瑶瞧她一副若有所思，神情自信坚定的模样，也不知她在独自思考着什么。


    “二妹你都跟六妹说什么了？我怎么看她那神情，好像在神游太虚呢？”


    裴環笑着道：“我在跟她谈论王爷妹夫和谢渊呢，谁知她在呆愣个什么？从小就爱这样。”


    许是裴環的声音稍微大了些，那边萧恪不知怎地就听到了谢渊的名字，正准备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又瞧见裴瑛好似在那儿思绪驰远，他心下便以为她又在为谢渊伤神。


    他不动声色地夹了菜，只片刻低头，便又照常与大家把臂同饮……


    只是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痛快。


    *


    吃完饭裴瑛萧恪随同兄长裴楷一同回到忠信侯府。


    侯府管家本来有为萧恪安排单独的院子作为他午间小憩的客室，但却被萧恪直接拒绝，而后便与裴瑛一道进了她的院子凝瑛阁。


    裴瑛明白这不合规矩，但她更知道，往往萧恪的规矩才是规矩。


    “阿兄都已安排妥当，你怎么不去秋华楼歇息？跟着来我的院子做甚？”进到院子里后，裴瑛心想还是问一问他原因。


    萧恪冷冷看向她，给了个很朴实的理由：“本王从没来过瑛娘的闺房。”


    “我的闺房有什么好看的。”裴瑛稍稍无语。


    “如何？本王来不得？”萧恪语气莫名带着恼意。


    裴瑛幽幽望了他一眼，便不再相问，只吩咐葛蔓和菖蒲去将她卧房隔壁的房间也铺好被褥。


    萧恪非要进去她的香闺一瞧究竟。


    裴瑛的院子位于整个府邸东南方向，和兄长裴楷的院子分别是府中最好的两处楼阁。


    萧恪从院子堂厅径直进入裴瑛的香闺，在门口一眼扫将过去，发现和他想象中的还不太一样。


    一般贵族女子的闺房，比如他阿姐从前的房间，锦绣膏粱，宛如繁花似锦，充满了女儿家的烂漫绮丽心思。而裴瑛琴棋书画样样都会，那一般这种女子的房间会更加雅人深致，会在墙上挂些书画什么的，以彰显主人的书香气息。


    可裴瑛的闺房，除了小轩窗内外的那抹绿意盎然外，从里到外到处都摆放着各种有趣的赏玩，包括大大小小的布偶和各式各样的陶偶玩具，除了最里面那张香榻外，整个闺房的风格更像七八岁孩童所居住的样子。


    他感到些微的惊讶，怎么都没想到世家贵女的闺房竟会是这种充满童趣的布置装饰。


    裴瑛站在他身侧，见他很难见地显露出惊讶的神情，只笑着说：“我小时候很喜欢各式各样的布偶和陶偶赏玩，所以我父亲每年都会给我归置很多，后来都快占满了整个屋子，前些年我和父亲从裴府搬到侯府，父亲还是将我的闺房布置成小时候那样子……直到今日就再也没变过。”


    萧恪心下这才了然，低头垂目见裴瑛也并未有显露哀伤，更多的是对过去的追忆和怀念，便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他继而信步闲庭地在香闺各处仔细端详裴瑛的布偶和陶偶赏玩，裴瑛便随他观赏，自己则去内间更衣洗漱。


    萧恪心情不知不觉间又转好了些，直到他将目光放在了窗台书案上方的一堆陶偶娃娃处。


    只因那堆陶偶娃娃的风格和别的娃娃都不一样，那每一只娃娃的五官都长得很像等身缩小版的裴瑛。


    如果她没猜错，那些都是按照裴瑛不同年岁的模样烧制而成的，而且每一套都有十二只。个头小的裴瑛都长得都胖乎乎的，像个福娃娃，后来的陶偶娃娃就开始苗条漂亮起来。


    他默默仔细数了下，总共有六套，一共是七十二只神态着装都各色不一的陶偶娃娃。


    萧恪上前拿了一只胖胖的陶偶娃娃放在手里把玩，那胖娃娃极为憨态可掬，双手捧着肉乎乎的脸蛋在那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萧恪想了下裴瑛五六岁时候的样子，觉得这陶偶娃娃分外栩栩如生。


    他的手托着陶偶娃娃底座，指腹摩挲间发现那底部有字。萧恪随即将陶偶娃娃倒转过来，映入眼帘的却是——


    谢临羡赠予六妹妹裴瑛。


    谢临羡谢渊。


    谢渊，又是谢渊。


    萧恪原本因这些可爱有趣的娃娃柔和起来的面容在顷刻间便凝结如冰。


    *


    裴瑛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见萧恪还站在书案前，目光凝看向窗外，像是在驰思着什么。


    她走过去问他：“王爷如何还不去歇下？”


    萧恪听见声音，微微侧过脸庞，面色如寒霜侵袭，“这些陶偶娃娃既是谢渊赠予你的，瑛娘同他退婚后，如何没有一并退还给他？”


    “……”


    裴瑛指着桌上的各色娃娃，笑意盈盈地说，“这些娃娃可都是我呀，为什么要还给谢渊？而且王爷难道不觉得这些娃娃很可爱吗？”


    萧恪心里怒气正盛，不想听她说这个。


    裴瑛看他这般在意，想了想那六套陶偶娃娃的来历，只好连忙跟他说：“因为我五岁时便和谢渊定了亲，这六套陶偶娃娃是我父亲让谢渊每年在我生日时送我的，父亲说谢渊从小就擅长丹青，便建议他按照四时年月给我作画，而后就此烧制陶偶，其实就是父亲想将我每一岁的模样都镌刻下来才叫谢渊以他的名义赠我这些的。”


    “而且，我和谢家退婚时，这六套陶偶我是将其折算了银钱给谢家的，因为这陶偶刻的全是我，还给谢家也没有什么用，况且这套陶偶现在完全属于我，和谢渊无关。”


    听了她的话，萧恪面上很平静，可他额头两侧青筋直跳，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便是这样？”他问她，心里却知道她在避重就轻，岳父只是建议而已。谢渊如不愿意，裴瑛若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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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何来这些娃娃？


    裴瑛非常诚恳地重重点头。


    萧恪抬手用两指捏她的下巴，“那除了这套陶偶之外，可还有什么是属于谢渊的？瑛娘不如一次性都告知本王。”


    裴瑛从下往上仰视他：“王爷可是在生气？如果只是因为谢渊，瑛娘以为这些早已不重要。”


    萧恪语气轻蔑：“他谢渊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本王为他生气？”


    裴瑛眸光闪烁：“那王爷在气什么呢？气我不该和谢渊曾经有过去？可这是瑛娘过去的经历，是没办法消弭的事实。”


    萧恪面色更黑了些，声音愠怒：“裴氏瑛娘，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莫要成天想着别的男人，方才吃席时，本王也听你在谈论他。”他生气时便会这么称呼她。


    呃……她哪有成天在想别的男人？


    “方才席间是二姐姐偶然提到他，可不是瑛娘要提。”裴瑛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眸中温柔款款：“瑛娘知道，王爷是瑛娘的夫君，瑛娘如今从里到外都只属于王爷一人。”


    这句话似乎取悦了萧恪，他缓缓松开她的下颚，反握住她的手：“王妃知道就好，你只能属于本王，也只能想着本王。”


    哦，原来还是男人那该死的占有欲做祟，裴瑛就知道萧恪才不会为她吃醋。


    裴瑛见他对书案上的陶偶有想法，忙拉了他往里间榻前走。


    “那王爷您就在这里歇息，我去隔壁房间。”


    “用不着。”萧恪神色揶揄，“怎么？王妃是担心本王要对你做什么？”


    “……”


    裴瑛无语，“瑛娘只是觉得不合规矩。”


    萧恪嫌弃地说：“朗朗白日，成何体统？本王没兴趣想那些事。”


    裴瑛被噎住，这话说得好像她有在想那事一样。


    “是，王爷端方持重，正人君子，洁身自好，与旁人不一样。”


    萧恪眸光锁在她面上，见她一脸的谄媚讨好，一看就知她并非肺腑之言。


    “王妃莫要贫嘴，快来与本王宽衣。”


    “是，夫君。”


    萧恪：“……”


    *


    第一次在他人的府上与人同榻而眠，哪怕这人是他的王妃，他还是很不习惯，根本睡不着。


    但他睡不着裴瑛也别想安眠。


    “你们方才在席间，为何要提到谢渊？”


    裴瑛心想萧恪是不是有病？


    “王爷可否不提他？”她真的倦了。


    “不行，关于谢渊的事，本王都要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二姐姐拿王爷和他作比较。”


    萧恪轻蔑二连，“他谢渊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本王相提并论？”


    裴瑛：“……”


    “为何要作比较？”萧恪口是心非。


    “也没什么，就是二姐姐说王爷比他更有魅力。”她才不想告诉萧恪二姐姐其实是问她喜欢谁这个问题。


    男女之情，若非水到渠成，说出来只会让人难堪。


    萧恪心里这才高兴不少：“那是自然，谢渊那种弱不禁风的漂亮公子哥，有什么好的。”


    裴瑛：“……”


    幼稚死了。


    其实不然，像谢渊那样的玉雪贵公子，轩然霞举，哪怕被纵得放浪形骸了些，却依旧令世间女子心折神往。


    而她早就对风流薄幸之人，敬谢不敏。


    而萧恪这种冷面魔王，一般人看都不敢看一眼，更别谈发掘他身上的魅力所在……


    但她既成了他的妻子，那她裴瑛便要努力试试，上天给她牵的这根红线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