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对话，翻来覆去只一件事——安澜县水患。


    陆时雨特来相告，更确切说，是来告知戚瓷心。


    戚瓷心察觉此意，对陆时雨生出几分探究心思。她觉得陆时雨与初见时大不相同，宴会上那场戏里，她竭力淡化存在感。而今，戚瓷心不得不再度思量起，关于那翠香囊。


    陆时雨回到陆府，陆康即刻遣人来唤她。


    陆康坐于书案前，低眉阅卷，即使陆时雨入内也未抬头。他与那乌木书案浑然一体，裸露在外的手和脸也像是木雕成的，与书案一起，都是一木连做。


    “你去哪了？”


    “林大人府中”，陆时雨低垂螓首，声如蚊蚋，“父亲总说要与林大人打好关系，哥哥带回来的那些特产，女儿便送了些去。去时，乌娘子也在。”


    陆康沉声一“嗯”，旋即陷入静默。片刻后，陆时雨要走时，陆康才又开口，“听闻林既明和乌正宏的女儿走得很近？”


    “乌娘子聪慧，林大人自然欣赏。”


    “此言差矣，我女的智慧，岂是那无礼丫头可比？”


    陆康说着，放下笔，从旁边掏出一封信来，“赵通判将要致仕，乌正宏觊觎其位。然我已为陆茂才书写荐信，今日即发，直送中央。毕竟同乡，较之乌正宏更令人心安。”


    “若是我久不升迁，恐阻了乌正宏路。”


    陆康话毕，凝视陆时雨。陆时雨低眉顺目，柔声道：“女儿愚钝，于官场之事不甚了了。”


    陆康突然“呵呵”笑起来，“官场上的事，你女儿家也不用太过清楚。”


    陆康坐在书案后，身子微微前倾，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和沈家那丫头怎么样了？”


    陆时雨咬了咬唇，怯懦地说道：“南乔……还在生我的气。上次林大人的诗会，我坐在她旁边，她未曾和我说过一句话。”


    陆康显然早就知道这个情况，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沈临江聪明，就是学了你祖父，刻板不知变通。连带着和他妹妹，也是如此……唉，算了。”


    “陈向雪的事……”


    陆康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打量着陆时雨。陆时雨低垂着头，摆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陆康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家那丫头，至今还惦记着陈家那丫头呢……说到底，当年也是我疏忽了……”


    陆康陆康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伤感，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然，目光却始终未从陆时雨身上移开。


    “父亲公务繁忙，陈家的事，本也不是父亲能左右的……出了那样的意外，是向雪命薄。”


    陆时雨轻声回应，语气温顺。陆康对她的回答似乎颇为满意，脸上的愁容稍稍收敛，转而问道：“你去林府，可曾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人？”


    “只除了乌娘子，未曾见到其他人。”


    “他今日没去提刑司？”


    “似乎是……林大人一直在府中。”


    陆康冷哼一声，带着不屑。


    到底是年轻气盛，抓到了人，消息却被府中下人走漏了风声，还审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康心中稍安，挥了挥手，示意陆时雨退下。


    戚瓷心回到乌府，就被叫去见自己的堂兄——乌景胜。


    另一边，戚瓷心刚回到乌府，便被唤去见堂兄乌景胜。乌景胜生得高大魁梧，比他父亲还要健壮几分。内院正厅的地上摊开一个大箱子，乌景胜正热情地给众人分发礼物。乌丽君手中捧着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站在一旁。


    见戚瓷心走进来，乌景胜翻找片刻，拿出一个大物件，笑道：“哎呀，这可是我特意给羑娘捎回来的药枕！虽说回来才听说她身子骨儿已经硬朗多了，可这药枕嘛，总归是个养生的好物件儿，留着也是有益无害的。”


    很明显，从小体弱就是乌羑留给所有人的唯一印象。


    戚瓷心戚瓷心接过药枕，凑近闻了闻，果然有一股子药味。但她对于养成小说女主满身药香味的设定没有一点兴趣。


    比起药枕，戚瓷心对乌景胜更有兴趣一些。


    比起药枕，戚瓷心对乌景胜本人更感兴趣。乌景胜性格开朗，笑容满面，给家中每个主人都准备了礼物。老太太显然十分高兴，姜涵柳也难得地对二房露出了笑意，唯独冯寄柔脸色僵硬。


    乌景胜似乎早已习惯了他母亲这副模样，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笑着与大家分享他求学时的趣事。他讲的并非学问，而是当地的风土人情、美食佳肴，逗得满堂笑声不断。


    冯寄柔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打断了乌景胜的话头：“景胜啊，去那边学习如何？你的同窗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老师呢？教得可好？明年科举可有把握？”


    她这一开口，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微微一凝。老太太眉头轻蹙，虽有不悦，却未出声阻拦。


    乌景胜神色一正，朝冯寄柔恭敬答道：“同窗皆是才子，老师亦是学问高超。”


    他语气沉稳，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学问如何。戚瓷心在一旁听得明白，心中了然——她这位堂哥大概不是做学问的料。


    冯寄柔显然对乌景胜的回答不甚满意，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今年也十九了，明年便二十了。若是明年不中，便又得等上三年，到时岂不是耽误了娶妻的大事？”


    她顿了顿，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几月，你便在房中好好温书，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便去向你大伯请教。他学问深厚，定能指点你一二。”


    堂内众人闻言，皆默不作声，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老太太虽未开口，但神色间也透出几分赞同之意。乌景胜却出乎戚瓷心意料，温顺地应下了，没有半点质疑。


    戚瓷心挑了挑眉，景胜带回来的那些新奇礼物，以及他方才滔滔不绝讲述的那些趣闻轶事来看，绝不是会甘心闷在家里读书的人。


    她想，她可以去向这位堂哥请教一下了。


    请教什么？


    自然是怎么偷溜出府。


    当下戚瓷心向姜涵柳招呼一声，就跟着乌景胜走了。


    乌景胜对这位突然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感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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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新奇。他与这个妹妹向来不熟，或者说，府里没几个人与乌羑熟络——毕竟她整日闭门不出，是个众人皆知的“药罐子”。


    “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有事情请教你。”


    乌景胜歪了歪头，更加不解：“若论学问，家中最好的不该是丽君姐吗？你怎么不去问她？”


    “不问学问，问一个只有你会知道的。”


    两人就这样，一个满心疑惑，一个一脸淡然走到了乌景胜的厢房。


    乌景胜站在厢房门口，脚步却顿住了，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犹豫。


    虽然他不算个正人君子，倒也晓得顾全他妹的名声，就这样让妹妹进了自己的厢房不太好吧……


    这下轮到戚瓷心疑惑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哎呀，羑娘”，乌景胜转过身，“你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进去，不太好。”


    戚瓷心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戏谑道“你确定要我在这里问你偷溜出府的方法？”


    ……


    “那还是进来说吧。”


    戚瓷心刚踏入厢房，还未及开口，乌景胜便急急凑上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你怎地打听起溜出府的门道来了？莫非是在外头有了个心上人？”


    “我可要提醒你，那些男子啊，没几个是真心实意的！你可千万别被他们的甜言蜜语给哄了去，他们最会耍那花言巧语的把戏，哄得姑娘们晕头转向！”


    戚瓷心一脸嫌弃，“我只是不好当着我娘的面出去，没有心上人。”


    “什么叫不好当面出去？伯母那么疼你，怎么可能会把你绑在家里？你若真想出门，直接与她说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因为谎言很有用，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以让人更好接受。”


    乌景胜歪头想了一会，然后平静地说道：“听不懂。”


    “但是伯母很疼你，你应该和伯母说。”


    戚瓷心轻笑一声，问乌景胜：“那你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去？而不是刚才和二婶说？”


    乌景胜哽住了。


    戚瓷心接着说道：“家庭生活是一场戏，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用太寻根究底。”


    乌景胜听了，眉头微皱，显然对她的说法有些不认同，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要将房门紧闭，假装埋头苦读，再偷偷溜出去，不仅万事大吉，母亲还会觉得他刻苦用功，心生欣慰。


    反驳不了，乌景胜只能转过头，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告诉你你也没办法出去的。”


    戚瓷心眼睛转了转，问道：“在这旁边？”


    二房住在西厢房，这是戚瓷心第一次到这边来，对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


    乌景胜点了点头，“你总不能每天横穿全府，跑到这儿来偷溜出去，然后再横穿全府回去吧？这样来回折腾，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为什么不行？”，戚瓷心看向乌景胜，“我每天都来找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