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从便利店的口袋里拿出啤酒，打开电视机调到赛马节目，翘着腿靠在沙发上一口气喝了大半罐啤酒，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嗯，有点事。”


    他把手搭在沙发靠背抽空转身的瞧了她一眼：“大小姐难道这就离不开我了？”


    不，她只是还没完全适应家里多了个人。


    伊藤美月只要晚上回来能见到人就行，但对上他的表情，平稳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波动了一下：“你对其他雇主也是这个工作态度？”


    伏黑甚尔盯着电视里的马匹，肌肉隆起的手臂举着啤酒，漫不经心地回答：“雇主和包养我的女人可不一样。”


    “雇主随便怎么样，给钱就行。”


    他收回盯着电视机的视线，掌中的票据被随手捏成一团和空掉的罐子一起扔进垃圾桶。


    “至于包养我的女人，我一般会尽量耐心一点，不过你不包括在内。”


    伊藤美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虽然她把人带回来也不是为了做那种事，但听起来她才完全是个冤大头啊。


    她浅色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伏黑甚尔起身靠近，水平之上的身高以及超水平级别的身材，能轻易将她整个身形笼罩在内。


    “看，就是这样，你既不会害怕的退缩，也不会盯着我身上看，我不在乎你的目的，不过你也不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宠物才来找我的吧。”


    细微的酒味萦绕在两人之间。


    伊藤美月微微蹙眉，抵着他的胸膛将人推远，毫不犹豫打断开始升腾的暧昧。


    “我知道了，我大概六点钟下班，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看见你。”


    伏黑甚尔急促的笑了一声，遗憾地拉开距离：“这么冷静的说着暧昧的话，大小姐你果然很奇怪。”


    他转身走进客房。


    “对于要求不多给钱大方的雇主，我一向很宽容。”


    “会回来的。”


    她垂眸端着水杯一饮而尽。


    极具煽动性的解说从电视机里传出，观众热烈的欢呼衬得冷清的客厅寂静又寥落。


    伊藤美月关掉灯，借着月光熟练的略过黑暗中的影子，推开主卧房门。


    主卧的窗帘完全敞开，今夜格外明亮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将房间里的一切照得分毫毕现，站在门口的她一半脸隐藏在阴影当中，古典清冷的五官突兀的涌现出几分无机质的橘异。


    像一尊冰冷的白玉雕像。


    “咔嚓。”


    实木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和可能的窥探。


    ·


    “叮咚~”


    柔和的风铃声在一片黑暗的卧室里轻快的回响。


    窗帘自动朝两边打开，清晨和熙的日光撒了进来，照亮床上鼓起一个大包的纯白床品，一只手摸索着从被子里探出，略过柜子上一堆电线外露的电子元件，按上闹钟。


    风铃声旋即停止，紧接着柔和的女声开始播报晨间新闻。


    “今日热点，关于东京郊区发生的连环爆炸案，咒术总监会与天诞会具不知内情，现地区公安以及咒术师已经接管此事，请市民不要随意靠近标红区域。”


    “经过各界人士的帮助，涉谷去年年底发生爆炸案的大部分地区都已经重建完毕百废待兴。”


    “咒术总监会公开后，开启第二轮咒术师资质测试，请广大市民有序报名，不要相信官方渠道外的不明信息，谨防诈骗。”


    “以伊藤家为首的财阀集团宣告将投入超50亿日元进入实验室，万众瞩目的[咒力损伤治愈药物IV]将以最快的速度和大家见面，我们将会持续关注。”


    “天诞会（人类权益保护组织）再一次开展游行，抗议咒术师是侵入正常社会的异端，对普通人的生存空间造成挤压，对此有专家解读：咒术与咒灵的公开透明化是世界发展的必要趋势。“


    “咒术界公开共享资料后，总监会旗下咒术师人手大幅增长，请诸位的市民察觉异常后立即拨打*****后原地等待救援。”


    “哔——”


    晨间新闻在一阵突兀的爆破声后，化作刺耳的忙音。


    伊藤美月披散着凌乱的长卷发，按掉晨间播报，睡眼惺忪的起身洗漱，餐厅桌上是每周轮换的餐点。


    她将最后一缕发丝整齐的束在脑后，扣上一颗略有厚度的银白色金属扣，坐到餐桌旁，对坐在对面一脸嫌弃解决早餐的伏黑甚尔粗鲁的动作视而不见。


    “我出门了。”


    “这些你的爱好？”


    两人声音撞在一起，伊藤美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麦色的大掌抓着一把黑色的零件，移动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伊藤美月盯着那堆窃听器和摄像头，表情冷了一瞬，回身把那些东西接了过来塞进包里。


    “以后不会有了。”


    她转身如画般的眉眼着沉了下来。


    “伊藤医生早上好。”


    “伊藤医生，今天也很精神哦~”


    “美月这是今天的手术安排，有两台情况较为紧张，主任和病人都属意您接手。”


    伊藤美月停笔看向手下的实习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色镜框：“昨天已经交接过了，检查报告送来了吗？”


    身形娇小的女生闻言干练的拿出资料递过来，微红着脸，视线定格在桌面：“已经拿过来了，这些就是，还有……”


    她专注地翻看资料，就算是做过很多次的手术，也需要每一次认真的做好术前准备，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还有事吗？”


    小川静见崇拜的美月老师这么认真，对自己的话有些羞涩，她看着老师秀美的侧脸，吞吞吐吐地问：“就是内个，办公室外的那个男人是您认识的人吗？”


    “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小巧的U盘被放在桌角。


    伊藤美月视线扫过桌上的U盘，对一脸八卦的小川静说：“不认识，别管他。”


    “嗯嗯。”


    小川静失落的点点头，又忍不住偷偷看她，心中感叹，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美月老师呢？


    “扣扣。”


    “美月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让人难过。“


    身量很高，穿着笔挺西装的俊秀青年走了进来，在伊藤美月不欢迎的淡漠眼神当中，自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小川静忍不住睁大眼睛，自言自语：“什么人啊，真没礼貌，自说自话的就进来了。”


    嗓音带着笑意的青年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喉中压抑着惊呼后退了一步。


    明明……明明是和美月老师颜色相近的蓝瞳，这个男人的眼神为什么会这么可怕——


    她抱着手臂瑟缩了一下。


    “所以说我不喜欢太年轻没有工作经验的下属，总是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这点非常令人不快，助理这份工作如果不能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你说对吗美月？”


    好……好过分。


    小川静胸口起伏了几下，却在他冷漠的眼神中羞耻得说不出话。


    熟悉的声音冷静的响起，天使一样将她解救出来。


    伊藤美月整理好资料放在一边，开始整理查房病历，声音里是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察觉到的不悦：“这是我的人，别多管闲事。”


    “我不记得有你的预约，伊藤凉介。”


    椅子被伊藤凉介拉近了一点。


    他目光重新回到伊藤美月身上，眼神新奇又探究，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把U盘往前推了推。


    “好吧，你的人。忘了说伊藤家入股了第一医院，股东也需要预约吗？”


    小川静如释重负的在伊藤美月的示意下离开。


    伊藤美月关闭病案系统，向后靠进椅子里，眼里多余的情绪消失殆尽：“如果我想的话，需要。”


    “如果你是来赔罪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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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你的垃圾带走，这种一眼就能被看穿的把戏我不希望还会在我家看到。”


    她盯着伊藤凉介带着浅笑的脸：“如果伊藤家不想什么都得不到的话。”


    伊藤凉介笑意冰凉。


    如果小川静还在这里的话，大概会觉得相对而坐的两人脸上冷漠的表情格外相似。


    伊藤美月仍他打量。


    他点了点桌面，主动向后退一步：“那是下面人的自作主张，我会处理掉的，资料都在这里我没看过，没有备份。”


    “看你和普通人打得火热，我不得不提醒你美月，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怎么牺牲的。”


    伊藤美月的脸彻底阴沉下来，幽蓝的瞳孔化作两口择人而嗜的深井。


    她穿着量身定制的裙装，衬衣纽扣严谨的扣到最上一颗，笼在身上的白大褂同样规整，发丝妆容一丝不苟，配上对于这个年纪来说异常耀眼的医学成就，坐在那里就是病人眼中最有威信的医生。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提到某个词之后，身上的气息陡然转变向另一个极端。


    不再是能救人的专业医生，而像一个衣冠整齐的疯子。


    伊藤凉介却毫不在意的笑了，身体放松：“看来是我想多了，他们把你规训的很好，听到提起你的母亲是不是气得恨不得杀了我？”


    他点燃手里的香烟，惬意地说：“如果你能把第五代药弄出来，就算想杀了我，那群老头子恐怕都要替你先洗干净脖子。”


    伊藤美月的视线飘忽着落在空中。


    似乎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夹着烟微微侧头：“不过你要记住，在这个家只有我和你是一边的，你母亲的死——只有我愿意帮你寻找当初的实验资料。”


    “走了，期待——天才伊藤的成果。”


    “对了。给你一个忠告，你捡回去的那家伙可不是好东西，最好离他远点。”


    她的目光飘忽在空气中，对伊藤凉介的话无动于衷。


    伊藤凉介知道她听过后就不会忘记，她从几年前在地下实验室暴走后就被送去伊藤家的暗室，野兽怎么训，伊藤家就怎么规训她，出来后就多了这个毛病。


    他也不在意。


    只要还能继续为伊藤家工作就好。


    在无人看见的视野当中，存在着只有伊藤美月才能看见的进度条。


    可除了最左端的0/3之外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她缓缓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刚才暴涨的进度条在伊藤凉介离开后迅速会落，轻轻吐了口气。


    克制。


    停下来。


    她不能当只知道破坏的野兽。


    【术式——人生模拟器】


    能力未知。


    效果未知。


    强度未知。


    唯一的信息只有记录她强烈情绪的进度条。


    伊藤美月憎恨过她的术式，过度释放情绪会导致进度条快速提升，让她成为没有思考能力的野兽。


    她扯了扯脖颈上让她有些窒息的衣领，布料下淡粉色的伤痕凌乱交错：“过于压抑之后就是自毁倾向，真的会有第二个让人主人疯狂到死的术式存在吗？”


    她上辈子不会是得罪了上帝吧？


    “哈，不过老天终于还是眷顾了我一回。”


    迅速将刚才的会见当做垃圾扔到记忆深处，情绪果然稳定下来。


    平稳下来后的进度条几近空白，只有最左边有一丝丝猩红底色坚定的填充。


    那是遇见小黑的那天晚上出现的。


    随着进度条正常填充，她就能同时拥有力量和理智……吗？


    钢笔扎进桌面的飞鹰徽章，她熟练的压抑着眼中呼之欲出的疯狂，只要能向让害死母亲的伊藤家去死，她做什么都可以！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


    她闭上了眼睛，在上川静推门的刹那睁眼，又成了可靠的天才医生伊藤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