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章
作品:《月影星疏》 这一夜同样没睡好的还有远在京城的翟离,从翻来覆去的不安声中不难推断,他又梦回过去了。
那是在临安公爵府的祠堂中,这几日在祠堂里待的寂静,除了偷偷过来送吃食的母亲,便是那空洞悠长的孤寂在陪着他。
他倒乐得清静,正好将前几日所学复诵默读。只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安感折腾的他有些疲累。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宁静,翟离手中的笔一顿,纸上便晕开了墨迹。
他就那般听着,听着门外被父亲抓住的母亲在仓皇的解释...
翟离又写了几篇,门才打开。他抬起头,搁下笔,起身行礼。不知他们是如何商量的,那日之后临安公许了他自由,只是不再让他住在内院,而是搬去了外院。后来便总带他参与外府之宴。
众人眼中是疾风知劲草,笃亲尊长。只是房门一关,便是疏离冷漠。
翟离从父亲身上学会了何为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他有心将这毫无破绽的表里不一尽数掌握,渐渐地竟是熟练到了临安公都对他露出笑意的地步。
从梦中挣脱出来,他赤脚行至桌前,一杯凉茶下肚,拿起一块冰揉搓着而后推窗望月。
心里想着影儿,有些等不及了,想要现在就接她回来,拥她入怀。他细细盘算着赵琛的布局,若现在接了影儿回来,那等于他撕毁了二人之间那无形的约定。
拱手送上把柄,先不说还能不能守住现在的一切。影儿那条命怕是都留不住。而自己现在若要走,以赵琛的疑心,定会派人截下。且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各部诸事不断,纷扰繁多。
且不如再等等,他布的快,最多再有一个月,便能去接她。而自己也就在赵琛眼皮子下给他心安。
如此,代价最小。
和楚阳的秋后之账,已经让赵琛传信出去了,就看她作何反应。
唯一的问题便是影儿,这小姑娘招人喜欢,难保路上不会有形形色色的男子对她示好。
她值得信吗?
又默几许,唤来连升让他传信连决与楚阳身边的暗刃,他要知道影儿的全部消息,任何细节都要。
与此同时,他亲笔书写了一封给影儿的信件,让连决带去。
若她乖巧,就当赏她游历,若她不乖,他会亲自抓她回来。
翟离指节攥的泛白,真是有些可恶。他的影儿就差一点喜怒哀乐便可皆因他了,可如今却是因了别人,还不受掌控。
*
从灵璧出来兵分两路,一队五人被楚阳派去了扬州寻影儿叔父,其余众人随他们一道前往铜陵。
影儿看着正在编草环的楚阳问道:“为何选铜陵?”
“不是要陪我去心仪之人的府邸吗?他家在铜陵,不过他不在,他姐姐在。”
楚阳猜想之前在郡主府与她所言之事怕她俱是忘了,便又细细讲了一遍。将那时才下江南便遇见正在游山玩水的载清与载嫣,几人同行近半年时间之细节娓娓道来,说的有趣,便不觉间又过了大半日。
楚阳捏着一缕发丝,一边甩着一边亮着眼说道:“他参加殿试之时,我心内恍然,想表明心迹又如遇堵石般迈不出步子,这才生生拖到了他衣锦还乡之时。”
影儿噙笑打趣她,“所以你不敢回京,却跑到铜陵载府住着等他?”
楚阳听影儿笑意浓浓,耳畔一热,羞羞答答拿拳敲她,“我只是不想留有遗憾,想着凡是说清楚些好。”
影儿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拉长音调点着头。
楚阳也不再解释,面上一黯,不以为意中又隐约带着些委屈的说道:“从没觉过他的肆意洒脱会那么刺眼,话我说了,他摇了摇扇子说着我与他绝无可能。”
影儿瞧楚阳在掩饰着自己的落寞,转了转语调哄着她,“男子多的是,何必只执着于一人。”
楚阳反问,“那你何必执着翟离呢?”
一听翟离二字,影儿心下又漏一拍,叹着气问自己,是呀,执着什么呢?
一行人也淡了最初的紧张,连走了四五日,方晃晃悠悠到了铜陵。
城门口已然有几位身着得体,气质出众的丫鬟嬷嬷在恭候了,见着他们来露着诚心诚意的笑对着马车内的楚阳道:“郡主安,您一路辛苦,府上已经备好洗尘宴,大小姐也已恭候多时。”楚阳点点头道:“烦请引路,”说完对着车夫道:“跟着吧。”
回身便对正在落泪的影儿说道:“当时父皇特意嘱咐我的就是这些,我也纳闷,按理说就算我不求情,你也不会有事,可翟离却未置一词,此是其一蹊跷之处。后来我又去找过七皇兄与他深谈过一次,他的意思是害隋府之人确是太子,当时你与我一同赶去隋府时,隋少安也是这么说的。当时太子与翟离早已貌合神离他是怎么提前知道隋府会出事的。此是其二蹊跷之处。”
楚阳抽出绢帕轻轻帮影儿拭泪后,又说了说当时圣上和她说过几次要她对翟离敬重些,同时远离些。
“所以他当时没打算救隋府,是不是?”
楚阳按着影儿的右肩,带着哄劝道:“若说为了配合那药,他当然不会选择救,只是当时我们都信了他。可谁又知道他的真实心意呢?”
影儿听着来龙去脉才知他原是见死不救。
“所以他骗了我...”影儿眼红红的,带着涩意,看得人心疼。
楚阳不由得又软了软声线,“你当时很坚定的告诉我,他说他会尽全力。现在看来,或许他从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你的记忆很凌乱,我们慢慢来好吗?”
影儿发颤的晃了晃身子,她深信不疑的人原来在骗她。
她抬手狠擦了把泪,闭目稳神,待到马车减了速,她才掀眸点头。
马车刚停稳载嫣便隔帘说道:“可把你们盼来了。”语调里那按捺不住的欣喜透过帘子传入二人耳里。
楚阳拍了拍影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颜,便一个箭步跳下车,手一搂就把载嫣抱住,欢喜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众奴仆自然知晓这位尊贵的郡主是个什么性子,也都笑开了去。各自欣喜间就见楚阳身后款款下来了一位天仙般的女子。
着实让载府众人一惊,身段纤纤,一头乌发松系于后,几缕发丝垂在颊边,柳眉微蹙,菱唇微抿,一双水灵的杏眼似刚挂过泪,如此美人因何事惆怅黯然?众人皆是暗叹。
“这是影儿,”楚阳一停,放低声音接着道:“隋家嫡女。”
一听隋家二字,载嫣眼中过了些不忍的神色,她不是不知隋府之事,传言的版本和楚阳的版本差异太大,她原知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带她散心,可真当见到本人,载嫣还是心里一唐突,挂上些笑对影儿道:“路上辛苦,进府休整吧,这些时日我带你们好好逛逛。”
影儿回以微笑,随着她进了府。
载家在铜陵算是教书世家,因载夫人过世早,所以载老爷平日都住在名下两间学堂,府内一般就是载嫣与载清二人并一众奴仆,载清考了科举,从京城向外转了个弯儿现在又回了京,如今府内就剩载嫣。
她虽文静也好歹是位未出阁的姑娘,也好热闹。好不容易来了这些人,载嫣忙里忙外惦记了好些天。就连府内陈设花圃也明显看出是修饰过的。
府邸瞧着不大,可内里亭台轩榭俱全,影儿踩在卵石路面上看着周遭形色各异的菊花道:“为何单种菊花?”
载嫣笑答:“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取个盛至的意头。你们来的正好,我还想办个赏菊宴,我们吟诗作赋可不美哉?”
楚阳和影儿一听这话,谁也不接茬,都是苦笑着岔话题。
夜深人静,凭栏水榭边住的是影儿,她挑了块离水面远些的位子坐下,歪身倚着处理思绪。
思绪的源头,自然是翟离。
从最开始的想他,想不顾一切的去找他,演变成这几日的想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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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愿意面对他。影儿不得不熬心般的将自己熬得冷情些,好不那么难过。
她本就不是三纲五常下长出来的女子,有些放肆天性又被世俗礼教制约。离了翟离这么久,是头一次能静心下来回看这段情分里都包含着什么。
断了,放不下。
不断,又难以释怀。
密密麻麻纠结在一起,让她进退两难。
一包糖出现在眼前,顺手望去,江子良温暖的笑容就这么定在影儿眼里。
“麦芽糖,下午你和楚阳独处时,我出去买的,你尝尝。”
这几日她刻意离江子良远了许多,一来是觉得与他说不到一起,二来是楚阳身边有翟离的人,她也不知道翟离为何没杀他,可若与他举止过近,那他必死无疑。
偏巧,此事又谁都说不得,只能在心里又压一桩事,如此,还不如离他远些。
“你打算跟着我们多久?”
影儿看着江子良神色明显的凄凉下去,于心不忍解释道:“你就从来不好奇,为何翟离不对你下手吗?”
江子良这才坐在影儿身边,将糖捏在手里,揣摩着说:“他气的是你,”抬眼看向影儿,淡淡一笑,“我微不足道,你的性子不改,就算杀了我也会有别人,若我因你死了,以你的性子定会闹一场,翟离太了解你了,所以就算要杀我,也不会急在这个时候。何况当时,少安派我去杭州安排隋府后路,我也不在京城里。”
影儿没什么表情,也不置可否。微风拂过,吹来江子良身上的皂角香气。也吹的影儿如静水般的心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
“那你不怕他杀你?”
他口吻悲凉,轻声道:“怎么不怕呢?”
“那你为何回来?”
他给了一抹暖笑,“担心你,也很想你。”
影儿一颗硬邦邦的心裂开一条缝,依稀冒出些熟悉的信赖。
他从未变过,依然是那个说要护着自己的少年模样,她有些心潮涌动,看他捏着的糖,转开话题道:“大晚上谁吃糖。”
话音一落,记忆猛地涌现。
那是影儿及笄后的某一夜,她还似以往那般和楚阳疯玩一日,待到翻墙回府早已过了晚膳时候。
怕邵夫人知晓又唠叨,她潜进少安的屋子里,少安坐在床上捂着被子满眼无奈又厌烦的看着影儿道:“你去小厨房翻,我屋子里你能翻出什么吃的?我要睡了。”说完翻身一倒,自顾睡去。
没找到吃食的影儿嘟着嘴吐着舌头在院儿外石凳上坐着数星星,一包糖纸稳稳放在了她仰着的额间:“麦芽糖,吃吧。”
影儿拿下糖,看着在身侧坐下的少安道:“谁大晚上吃糖啊。”
少安皱眉环臂,没好气,“谁大晚上不睡觉找吃的啊,不吃拉倒,你还给我。”说着就伸手去抢...
一声有些局促的声音响起,“影儿。”
影儿拔出思绪就看见江子良望向自己时那满眼心疼又无措的神色,伸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突如其来的回忆让影儿止不住的崩溃大哭,江子良不知所措的坐在影儿身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知该说些什么。
影儿猛地扎进江子良怀里道:“隋府没人了,没人给我麦芽糖了。”她泣不成声,哭的撕心裂肺。
江子良被她毫无征兆的一扑,又喜又心疼,他知道,她在逐渐捡起丢了的回忆和感受。
很久了,很久没有抱过她了,江子良鼻子一酸,也冒了泪出来,轻柔的回抱住她道:“还有我啊,不管在哪儿我都会为你去买糖,隋府众人里还剩下我。”
我永远陪你。
这句话他说在了心里。
这一整夜,他们都坐在那里,好似开了某个匣子般,竟是言语往来到了朝阳浮出水面。
二人以为身处载府,又是夜里,故而谁都没起防范心思,自然也不知那一双眼睛将二人所有行为都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