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择像是一直在守着手机等电话一样，萧止迩的电话刚拨出去响了一秒，就已经被接通了。


    “萧老师。”


    许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在萧止迩面前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温润柔和的，即便隔着听筒，萧止迩都能听出许择声音里浓浓的笑意。


    伴着许择的声音，喜鹊在头顶飞掠而过，萧止迩下意识抬眼望过去，就见身旁行道树郁郁葱葱，鸟儿油亮的黑羽在树叶间摇来晃去，歪着脑袋用尖锐的长喙去啄一片树叶的根部。


    萧止迩饶有兴致地望着那只跟树叶较劲的喜鹊，低笑着开口：“下班了，我在校门口等你。”


    许择声音温和，分毫没有迟疑地应声：“好。”


    在迟缱的“帮助”下，萧止迩难得合法翘班。


    日光清澈，风也温柔，有纷乱鸟鸣从耳边滑过，萧止迩沐浴在秋日暖融融的光里，惬意地眯起眼来。


    这时候，萧止迩头顶一阵窸窣声响，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仰头就见一片巴掌大的绿叶飘飘荡荡落下。


    萧止迩玩心顿起，他伸手用掌心接住坠落的叶片，指尖摩挲着叶子柔嫩的边缘，微微眯眼去看树叶间的喜鹊。


    小家伙儿正呆呆地盯着他看呢。


    萧止迩禁不住笑出声来，他捏着叶柄冲着喜鹊晃了晃，见鸟儿的眼睛落在自己手中的叶子上，萧止迩把叶子放在路边，自己后退了几步。


    没过多久，那只喜鹊就从枝头落下，一步一步凑到叶子边，它盯着萧止迩看了许久，见萧止迩一直都没什么动作，这才迅速低头叼起叶子就跑。


    萧止迩看着鸟儿东倒西歪的身影消失在空中，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时间还早，萧止迩索性慢悠悠地往校门口溜达，走两步就饶有兴致地掏出手机拍张照片，一副第一天发现世界美好的模样。


    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咖啡店，萧止迩出校门的时候收到了许择发来的消息，对方说至少还要有十几分钟才能赶过来。


    萧止迩眨眨眼，给许择发了消息告知自己的位置后，转身就往咖啡店的方向走。


    这家店占地面积不小，深色的木材贴片搭配着黑色的仿石材装饰，在韶城大学外这条以浅色和跳脱亮色为主色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显眼。


    萧止迩站在咖啡店侧面，安安静静地仰头去看高高挂起的木板。


    深咖啡色的木板足有半指厚，边缘是不规则的波浪形，上面刻着数不清的花草植物，其中有一小部分用颜料上了色，浓艳热烈的色彩环绕着巨大的法文店名，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扑面而来。


    BoisSilencieux。


    静谧之森。


    萧止迩微微挑了挑眉，起名字的人倒是有点意思。


    他推门而入。


    店里的装修风格也与店名相呼应，带着极强大的生命力和野性，深棕色的底色里用墨绿色的阔叶植物装点，大面积的绿植让店里的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


    萧止迩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养点花花草草，他只是打眼一看，就见到了包括尤加利叶、琴叶榕、蒲葵叶等六七种植物的插瓶，各色绿植摆满了咖啡馆的角落、桌边，让人像是置身在大自然中一样。


    店里的空调温度开得略低，萧止迩在室外待久了，进门的一瞬间有凉意扑来，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抬手搓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欢迎。”


    伴着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柜台后高挑的女子抬眼看过来，唇角笑意柔和。


    她见萧止迩的动作，当即反应过来，轻唤店里安装的智能管家调低了空调的温度，随后才冲着萧止迩抱歉地勾了勾唇：“不好意思，店里只有我在，我天生怕热，没忍住调得冷了一点。”


    萧止迩眉眼弯弯，他温和摇头：“只是刚进来有一点不适应，您不用感到抱歉。”


    他扫了一眼菜单，随便点了一杯招牌咖啡，又要了个小蛋糕，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等着许择过来找自己。


    店里的老板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她见萧止迩戴上了耳机，时不时望向窗外就知道他大概是与人有约，把咖啡和蛋糕端上来后，她安静地将一块毯子搁在了萧止迩身边，就回到了柜台后。


    全程没有跟萧止迩进行过交谈。


    萧止迩微微偏头，他的目光落在身边的毯子上。


    崭新的毛毯，灰蓝色的边缘有整齐且细碎的流苏垂落，居中是深蓝色和灰色交叉的格子花纹。


    萧止迩轻轻掀了一下，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小巧的花体LOGO。


    Escucharelviento。


    听风吟，是西班牙的一个小众品牌，萧止迩见迟御泽有一块这个牌子的围巾，据说是个不接受线上订购，只能凭会员身份线下到场购买的奇怪品牌。


    与这个品牌的奇怪要求并驾齐驱的特点，是它的价格。


    迟缱还偷偷摸摸跟萧止迩吐槽过，说这一条围巾的价格都能顶上他的一套电子设备了，也不知道迟御泽是图什么。


    这个牌子的毛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萧止迩眨眨眼，重新打量了一遍店中的环境，眸光微动。


    不光是这条毛毯，这家店里大到桌椅摆设，小到花盆饰品，凡是萧止迩能确认的，每一件都出自外国小众时尚设计品牌。


    不光精致美观，而且一个比一个贵。


    萧止迩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他这是碰见哪家的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了？


    视线流转，萧止迩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风景画看了几秒。


    是青年画家沈洄半年前拍出天价的那幅《弧光》，萧止迩恍然。


    他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谁了。


    云城黎家的那位前年从国外回来的大小姐，黎芮卿。


    萧止迩忍不住又转头看了老板一眼。


    因为大伯的关系，他对黎家也有所耳闻，可是萧止迩分明听说黎芮卿自从回国之后就一直留在云城，她什么时候跑来韶城大学这边开了家店的？


    萧止迩正胡思乱想着，却听风铃叮当响，他抬眼就对上了许择笑吟吟的视线。


    萧止迩淡定抬手冲他晃了晃指尖，随即拿过手机扫码给许择点咖啡：“七分糖？”


    许择在萧止迩对面落座，他把手里提着的小盒子放在桌上，闻言眨眨眼：“全糖，加双份奶，谢谢萧老师。”


    萧止迩看他一眼：“没想到小许医生这么喜欢吃甜的。”


    他这么说着，手底下按照许择的要求点了餐，这才抬眼，眼底噙着笑意望过去，纤长的睫毛像是翩飞的蝴蝶振动的翅膀一样轻轻颤着，有温暖的光落在萧止迩眼里。


    漂亮得不似凡间人。


    许择的呼吸一顿，他搁在桌上、被小盒子刚好挡住的手指蜷缩一瞬，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划过掌心，没有痛感，反倒是带着一点儿细微的痒。


    就像是幼猫用稚嫩的爪子勾住他的皮肤。


    许择心头微动，向来稳定的心跳莫名其妙地乱了一拍。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下意识地转移了视线，避开萧止迩的目光：“根据科学证明，适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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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入甜食可以刺激多巴胺的分泌，带来愉悦感……我偶尔也会吃一点。”


    萧止迩眉峰轻挑，他自然察觉到了许择声音里藏着的僵硬，不过萧止迩向来都是善解人意的。


    他从鼻腔里轻轻飘出一个音来，算是应了许择的解释，视线在许择微微泛着浅红色的耳尖上停留了几秒，随即落在了许择带来的小盒子上：“这是什么？”


    许择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顿了两秒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萧止迩的问题后，青年人抬手用指尖按在盒子边缘，把它推到萧止迩面前。


    许择应着萧止迩略带疑问的视线，露出了一个邀功般的笑容来：“一个小礼物，萧老师看看喜不喜欢？”


    萧止迩闻言也是抬手，他按住盒盖，抬眼看着许择笑起来：“许医生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很喜欢的。”


    他的声音温和轻柔，有柔和微风恰到好处地吹过。


    店里的唱片机切换了新的歌曲，缓缓响起的女声轻哼着多情的法语歌。


    店外窗子顶端悬挂着的风铃在风的吹拂下轻飘飘地晃，在店里回转的歌声倒像是代替铃铛声在窗边这两位客人耳边温柔地响。


    那坠在铃舌下的吊坠是只小小的狐狸，狐狸眯着一双笑眼被风吹得转了个圈，正巧面对着萧止迩和许择。


    眸光潋滟的桃花眼轻眨，萧止迩低笑着打开盒盖。


    盒子里是一枚小巧的黑玉笔山。


    所谓笔山，是在练习书法时用来暂且搁置毛笔的小型架子，常见的大多是一指长的山形瓷器、木器或石器，现代社会用玉做的笔山也是少见了。


    萧止迩当真没想到许择会送自己这种东西，他有些讶异地取出这枚笔山，白皙指尖抚过温润黑玉上被工匠雕刻出的花纹。


    “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了？”


    被萧止迩托在掌心里的笔山温润光洁，工匠有巧思，没有将这块难得的高品质黑玉做成寻常的山形，反倒是俏皮地制成了一只慵懒浅眠的九尾狐狸。


    狐狸笔山用来搁笔的九条长尾或卷翘或弯垂，颈间的绒毛都被雕刻得仔细，整只狐狸栩栩如生，可爱极了。


    萧止迩没忍住，悄悄地捏了捏狐狸的尾巴。


    许择虽然因为之前的走神有点尴尬，但也一直关注着萧止迩，这时候见他手上的动作，就明白自己这份礼物是送对了。


    他眉眼舒展，唇角含着笑意：“上次贸然去萧爷爷家拜访，没有带礼物已经是失礼了，给萧爷爷的那份我已经托我爸转交了，给萧老师的，自然就要亲手带过来给你了。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萧老师可不能拒绝啊。”


    萧止迩虽然自幼无父无母，但是爷爷萧鸿春和奶奶凌春华都是赫赫有名的老艺术家，大伯萧孟寰一手建立的寰宇集团更是赫赫有名。


    他从小也是被千宠万爱着长大，用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自然不会去担忧这枚笔山的价值。


    萧止迩便只是笑：“许医生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会收下，只是礼尚往来，不知道许医生想要份什么样的回礼？”


    青年的声音里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尾音微微上挑，在许择的耳边打着圈儿地晃。


    许择看着萧止迩唇边勾着的笑，他喉头微微滚动，眸子里弥漫起一股被压抑、再压抑后的侵略性。


    “什么东西都可以吗？”


    许择抬眼盯着萧止迩的眸子，声音里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暗示。


    萧止迩跟他对视几秒，却偏偏不按照许择的心意接招。


    他往后一靠：“那就要看许医生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