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


    迷雾山谷深处。


    微光穿透厚重的雾气，带来一抹惨淡的颜色。


    最深处的山洞中。


    百余名旧人残兵已经集结完毕。


    人人带伤，气息萎靡，但眼神深处，却跳动着最后一丝决绝。


    虽然银月神尊说了，带他们杀出去。


    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说上去好听而已。


    身边的人，在接下去的一仗里，能活下去的十不存一！


    但绝望归绝望，丧气归丧气，却没有人在这一刻真的放弃了。


    此刻，银月神尊站在最前方。


    他换上了一身相对整洁的战袍，试图掩盖重伤的虚弱。


    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青瑶紧紧跟在他身边，俏脸紧绷，握着长剑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诸位，”


    银月神尊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却带着伤与疲惫的脸孔，胸口发坠：“我先说一声，对不住。”


    话落，他直接躬身。


    这个动作似乎牵扯到了伤口，让他身形晃了晃。


    青瑶连忙伸手去扶，却被他制止。


    他站直身体，语气发沉：“当年，是我带着大家，踏出了那扇门。”


    “我本以为门外有更广阔的天地，是摆脱束缚的新生。”


    “结果……”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压抑了千万年的痛苦与愧疚：“我却把大家带入了炼狱！”


    “永无止境的追杀。”


    “一个一个倒下的兄弟。”


    “是我让大家有家不能回，有根不能落！”


    “是我害了所有人……是我的错！”


    他再次深深鞠躬。


    这一次，腰弯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姿态。


    “我对不住大家！”


    银月声音哽咽，连头都抬不起来。


    门内世界的时候，他多风光。


    作为银月星域的主人。


    无数人拥戴，无数人敬重。


    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山呼海啸。


    随后发现了“门外世界”。


    他没有多少犹豫，义无反顾就带着一群追随他、支持他的人，闯出了门。


    结果九千万年后，只活下来这不足百人！


    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九千万年来，他不止一次痛苦懊悔。


    “你说什么胡话！”


    这时候，忽然有人开了口。


    那是一个断了左臂的中年汉子，他仅剩的右手，紧握着一把断刀。


    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银月神尊，声音嘶哑却极其响亮：


    “当年跟你出来，都是自愿的，没有人被强迫！”


    “大家都是奔着好处来的，如今落了个坏的，也决不能怪到你身上！”


    “你不必说对不起！”


    “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大家都看得到！”


    “真正该死的是外面那群吃人的新人！”


    他这句话一出，如同点燃了引线，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对！是那群新人的错！”


    “我们没怂！”


    “大不了自爆！”


    “自爆！干死他们！”


    “绝不能让他们好过！想吸我们的神魂修为？做梦！”


    “骨头渣子都不给他们留！”


    ……


    之前被压抑的氛围，瞬间被点燃。


    原本伤痕累累、气势萎靡的残兵，这一刻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他们挥舞着残缺的兵器，捶打着伤痕累累的胸膛。


    眼中不再是绝望，而是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最后血性！银月神尊也挺直了腰。


    他看着所有人，眼中微微发热，随后嘴角猛地向上扯起！


    “好！”


    银月神尊的声音坚定无比。


    他猛地拔出长剑，剑锋直指谷口的方向！


    “那就干死他们！！！”


    “杀——！！！”


    所有人齐声咆哮，声浪竟短暂地冲散了浓稠的迷雾！


    那整齐的声音传出去，震得谷口的赤王甲兵们齐齐一愣。


    小贾更是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


    “旧人要冲出来了？！”


    他紧张无比地攥住了手中的兵器，还止不住后看。


    去后方“坐镇”的摩罗怎么还不出来！


    而此刻，山谷中，银月神尊高举长剑，一人当先，率着所有人，向着谷口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可就在这时。


    嗡！


    谷口之前的空间，忽然扭曲起来！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


    是宁天！


    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出了剑。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恐怖杀气的剑光，直刺银月神尊眉心！


    速度极快，银月神尊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能瞳孔骤缩！


    可到底是神尊，在这道剑光即将刺中银月头颅的瞬间，他一声怒吼，一轮残破的银色弯月，眨眼浮现！


    轰！


    剧烈的爆炸声里，这一剑被挡住了！


    恐怖的冲击波炸开，周围的人，顿时如同被巨浪拍中的小船，纷纷倒飞出去。


    咔嚓！


    银月神尊面前的银月虚影，也只仅仅支撑了片刻，就布满裂痕，悄然破碎。


    “噗！”


    银月神尊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踉跄后退，整个人砸在了山壁之上。


    “父亲……！”


    站稳身体的青瑶目眦欲裂。


    “是新人！”


    “跟他拼了！”


    “自爆！拉他垫背！”


    此刻，周围的人彻底疯狂了。


    数十道狂暴的灵气波动瞬间升腾而起！


    当即就有数十人，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他们要集体自爆！


    可以下一秒，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如同无形的巨手，硬生生将那些即将爆开的狂暴灵气，全都压制了下去！


    所有准备自爆的人，都僵住了。


    个个脸色潮红，却动弹不得！


    青瑶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悲愤。


    连自爆都做不到吗？


    他们真的走到死路了吗？


    而银月神尊，此时张嘴大声嘶喊：“青瑶，走！”


    说话间，一股恐怖的灵气暴涨而起。


    瞬间撼动了压制所有人灵气的威压！


    其他人无法自爆，但银月神尊却是可以自爆的！


    然而就在这时。


    宁天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狠狠握住了锋利的长剑。


    嗤！


    一道血痕出现。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瞬间从伤口中涌出，滴落在地。


    红色！


    是红色的血！


    而此时，又是一阵空间波动。


    空间波动里，一个微胖的青年走了出来，他连连摆手：“别动手别动手！我们不是新人，我们是旧人！”


    “我叫凌小胖，他叫宁天，都是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