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眼瞎

作品:《千金婢

    王扇笑意微顿,显是没想到周栖问出这些,怔了片刻方道,“尚未。”


    周栖又重新打量他一眼,“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十岁你就入府了罢。”


    “三爷今年也不过十七。”


    周栖顿了顿,“那你想娶个什么样儿的?”


    王扇已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坦然道,“只求个本分持家的。”


    周栖听了心里一沉,一时无语。两人默然对峙了一会儿,王扇只得问,“三爷可是要做媒?”


    “不是。”周栖刷地放下车帘子,直接吩咐车夫,“走。”


    王扇看着辘辘驶远的马车,又抬头看看快要下雨的天,莫名摇头笑了一声,随手将马鞭丢与门口的小厮,转身入府去了。


    阴天气闷,同心却觉得车内更闷。


    周栖不知在烦什么,从上车就沉着脸,错目间看见同心紧贴着车壁,愈发不高兴了。他清了清嗓子,“输了多少钱?”


    “大概四、五吊罢。”


    “你这也叫会打牌?”


    同心见他又要无端发难,忙稍作辩解道,“老祖宗高兴,赏了一盒珍珠粉。”


    周栖听到她管周老太太叫老祖宗,心里莫名受用,隔了会儿才道,“那是给你的么?交出来。”


    新宅没有女眷,同心与丫鬟们混用茉莉粉、铅粉,好不容易得了一盒珍珠粉,勾起了闺阁心性,正爱不释手,“这是奴婢赢的。”


    周栖冷哼,“你赢个屁,快赔我那五吊钱。”


    同心暗道一盒珍珠粉岂止五吊钱,又不能直说,只得道,“这是女孩子用的东西,爷要来何用?”


    周栖斜睨着她,“就不兴送相好么?”


    同心没想到他这般无忌,信口开河,加之珍珠粉在自己怀里还没捂热就要拱手送人,心底不禁翻腾出一股怒气来,刚要开口反驳,忽然天边一道惊雷霹雳云层,仿佛大厦崩塌,天地都在人耳边炸开了似的,震得马儿都惊了,车身跟着摇晃了几下。


    车内两人俱吓了一跳,周栖不由挑帘往外望,随行的人禀道,“听这雷声,想必是场大雨,咱们走快些,主子当心坐稳。”


    “没事,你走着。”周栖缩回头来,却瞥见同心小脸煞白,手下抓着座椅,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见鬼了似的。显是刚才被吓坏了。


    他觉得有趣,刚想嘲讽她几句,待把相因后果一想,顿时气道,“别自作多情了,老天爷不管这事!”


    回到新宅,芳细还等着,见两人都累了,便去服侍周栖盥沐更衣。同心自去梳头洗脸,笼香铺床,盘坐在榻上小心地搽上一层珍珠粉,又想着能有玫瑰露就更好了。往事如烟,感慨伤心了一回,忽门帘一挑,周栖进来。


    她忙将珍珠粉塞到枕下,过去在周栖身后关上门。他脱去外袍,一身白绸中衣爬上床,她过去放帐帘子,却被他拦住,“这就准备歇了?”


    同心点头,“都十点钟了,还不睡怎的。”


    “就不该干点什么?”周栖暧昧挑眉,撑在枕上瞧她。


    同心如遭雷劈,脸上蓦地红了起来,原还感念他难得正经了一日,相处融洽,如今竟又现原形,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今天的瓜子呢?不嗑足一百个不许睡觉!”周栖憋了一整晚,终于能反将她一军,长舒了口气。躺下想想又觉不对,他复又挑开帘子,悠悠从眼角瞥了她一眼,“刚想什么呢。”


    幔帐悠悠低垂,周栖这回心满意足地睡了。同心噎得气窘交加,在床畔呆立半晌,方抬腿回去。


    次日雨霁,周栖出门会客,芳细与同心在屋里做针线。窗外青石砖上还有积水,大福坐在阶上干燥处,仰头瞧着枝上的鸟,房内的两人低声闲聊。


    “月巷那位的事,昨儿老爷问了没有?”芳细担心。


    同心当窗穿针,“我没见着老爷。爷请安回来气色不太好,许是被提点了。”


    芳细讶然,“你怎没见着?”


    “我陪老太太打牌了,二奶奶与五姑娘也在。”


    芳细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过会儿又道,“今日是乞巧节,爷出城了想必赶不回来,小丫头子们准备了灯烛香油,晚上你也来玩罢。”


    同心一听不由欢喜,刚要再问,一个婆子从外头跑了进来,“两位姑娘快去看看罢,方婆子的孙女上吊啦。”


    这话如晴天霹雳,震得两人目瞪口呆,芳细直抚胸口,“就是要来这屋当差的小桃儿?这怎么话说?”


    婆子一拍大腿,“可不是么,方婆子让那丫头去洗衣裳,谁知转眼人就吊梁上了,让人救下来正在顺气,管家派人请大夫去了,我们也不知究竟为什么,不敢闹腾出来,先来回您二位。”


    一听人没死,两人先略松了口气,芳细忍不住埋怨,“你这妈妈说话好大喘气。”


    同心与她相视一眼,下榻穿鞋,匆匆过去探视。


    方婆子已哭晕了一回,被小丫头扶着坐在凳上,“我这一把年纪,儿子吃酒赌钱,媳妇短命早死,养个孙女又上吊……”


    内府管家邹氏也赶到了,“大夫都说没事,你哭天抢地的作甚,还嫌不够给主子添乱?”说着打发人领她出去,自己来到两人跟前,悄禀道,“我听说小桃儿原与她表哥订了亲,但她表哥不成器,在外赌博赔光老本,方婆子想要退婚,小桃儿不同意。昨儿听闻他表哥躲债跑了,才闹得如此。都我管教不严,大节下的给主子添堵了,任凭两位姑娘责罚。”


    邹氏赔完罪,又指天指地发誓,“我定好好教训那小烂蹄子,做个杀一儆百,往后看谁还敢再闹!”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又一阵混乱吵嚷。


    同心和芳细面面相觑,邹氏气得扬手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冲到门口骂道,“你们吃屎挑在同一日,跟我打起擂台来了,今天谁都别想好!”


    已有婆子赶过来回禀,“那蔡家小子竟跑回来了,被李总管带人按在外头地上。”


    邹氏还没发话,外头方婆子已冲了出去,“囚攮的小忘八羔子,还敢爬回来认你祖宗?看我不掀了你的乌龟壳子!”众人忙赶上将她拦住,方婆子哭天抢地,“我苦命的桃儿啊。”


    同心揉了一阵眉心,“这姓蔡的就是小桃儿的表哥?”


    邹氏忙道,“正是,他叫蔡全来,原是外头跑腿的小厮。昨儿寻不见人,大家都以为是跑了,谁知还有胆回来,我定……”


    “这样闹不成体统,先不论哪里关起来。”同心吩咐,“让小桃儿好生歇着,别难为她,下午我再来问话。”


    邹氏未料她这般轻轻放下,一时间愣了,不由去瞧芳细。芳细示意她出去照办,自己过去提醒道,“还有什么可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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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眼里向来不揉沙子,这桩丑事要被他知道,少说也得打去半条命。你若想施恩,现在赶紧将他们都撵出去,倒还能免一顿打。”


    “今日闹到这份上,撵出去只怕小桃儿又寻死。反正爷不在家,能缓就先缓一日,问清楚再说。”


    芳细听她说得有理,一时也为难了。两人满怀心事用了午膳,等下午暑气散去,便一同去瞧小桃儿。


    邹氏已命将人挪到内院休养,她两眼肿得核桃样,正趴在床边咳嗽,见芳细进门,又溢出泪来,“芳细姐姐,我对不住你,往后咱们不能到一处了。”


    芳细也揩了揩眼角,“为那样一个人,你多不值当。”


    小桃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姐姐别这么说全哥,他是因我才一时糊涂。奶奶嫌他穷,要退婚,他实在没法子了。如今整日被人追债,留下就是死路一条,是我让他跑的。”


    “那你自己呢?”


    小桃儿一听,眼泪又如断线珠子往下落。


    同心叹了口气,适时提起,“那个蔡全来又回来了。”


    小桃儿怔住,“回来了?”


    “此刻就关在柴房。”


    小桃儿愁苦地思来想去,眉头渐渐舒展,最后脸上浮起一丝笑,“那我们就死在一块儿。”


    芳细见她如此决绝,不由着急了,“你千万别再做傻事。所幸这两日主子不在,我们帮你想法子,总能渡过难关。”


    她软言抚慰多时,小桃儿终于收了眼泪,仍不时抽噎。


    外面门帘忽一挑,如意探头进来,“姐姐们叫我好找。爷回来了,正在前面打鸡骂狗。”


    同心脑中不由轰了一声,芳细显也吓着了,小桃儿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快去罢。”如意见她们发呆,打手势抹脖催促,“还等人杀过来不成。”


    芳细留下看守小桃儿,同心跟着如意回了上房。


    一进院,果见小厮婆子们都在外面垂首立着,大气不敢出。小丫鬟正准备上茶,同心过去接下茶盏,进屋道,“爷一路辛苦了。”


    周栖衣裳也没换,坐在太师椅上抬眼,“你还知道?我奔波一日,回来连口热茶都没有。”


    同心仔细将茶吹了吹,递到他手边,“奴婢没想到爷今日能回,想来定是事情办得顺遂。”


    周栖见她难得殷勤,有些诧异,最终还是受用占了上风。他神色缓和些许,起身去更衣,嘴上仍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同心跟着他进了内室,把小桃儿坚守婚约、蔡全来铤而走险却欠下赌债的因果说了。


    周栖一回来就听说后院出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打一顿赶出去就罢。”


    同心忙道,“这事有些缘由。小桃儿劝姓蔡的逃走,自己却连命都不要。那姓蔡的已经跑掉了,听说小桃儿出事,又急急赶回。两人有情有义,并非做出下流事的坏种。”


    周栖鼻孔出气,“这算哪门子情义?分明是一个瞎了眼、一个没长心。”


    同心皱眉,“若是撵出去,这两人怕没活路了。”


    周栖扫了她一眼,“那你要如何,把小桃儿留下?”


    “可蔡全来若死了,她恐怕不会独活。”


    周栖解外袍的手顿了顿,转头瞧着同心,无比肯定道,“这丫头就是眼瞎,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