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六回到书院了，想起老爹的话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


    娶高娇娇这事儿吧，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虽然高娇娇成过亲，但她长得好看，还聪明能干，用老头子的话来说，娶了她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要是能生个跟她一样聪明能干的儿子，下辈子都不用奋斗，还能让徐家更上一层楼。


    再加上她是杜衡名义上的嫂嫂，对杜衡有大恩，而杜衡前途无量。


    娶了她，跟杜衡也算是亲上加亲了，以后等杜衡飞黄腾达了，他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至于凌十三说的高娇娇如何凶猛吓人，如何脾气暴躁，徐六既没有亲眼所见，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吓人的。


    只要成了亲，他就是她丈夫了。


    女子当以丈夫为尊，她还能欺负他不成？


    她只会敬他爱他，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才是。


    徐六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笑出了声。


    惹得一同背书的凌十三等人都不由朝他看了过来，负责监督他们学习的杜衡更是沉下了脸，不悦地皱起眉头。


    徐六讨好的冲杜衡笑了笑，赶忙拿起书本大声诵读了起来。


    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想，杜衡你小子，留给你在我跟前耍威风的时候不多了，等我娶了高娇娇，你高低也得喊我一声姐夫才是。


    杜衡见徐六用书本遮挡也依然掩饰不住的笑意，眉头更加紧皱。


    今日夫子还当众训斥徐六不学无术，罚他去院里端水盆，按照徐六好面子的性子，应该心生不悦才对，怎会如此开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等徐六等人离开，屋里只剩自己和凌十三两人后，杜衡压低声音问凌十三，


    “徐六这次回来怎么怪怪的？”


    凌十三如获知音，立刻道，


    “你也觉得他怪怪的？我从回来当天就发现他不对劲了。


    话少了不说，还爱发呆，眼睛直勾勾的，就跟，就跟被狐狸精勾了魂一样。”


    杜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据他所知，徐六这次放假应该没去喝花酒。


    第一天跟着徐捕头他们去了石楼堡，第二天又去了一回，这一来一回都是一整天，他总不可能半夜再跑去花天酒地吧？


    想到第二次过来，徐捕头不仅竭力维护嫂嫂，还当众表示等房子盖好，就让徐六带着家中长辈过来长住，不停向高叔和朱叔他们示好。


    这明晃晃站在他们这边的表现，实在是好的有点过分，近乎于献殷勤了。


    可他们是花钱来石楼堡买房，即便要讨好，也该是嫂嫂讨好他们才对，怎么给反过来了？


    除非，嫂嫂身上有什么是他们觊觎的，想要获利，故而讨好。


    杜衡心里不由涌出莫名的危机感，有种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人发现了，想要偷走的担忧。


    很快，这种担忧落在了实处。


    杜衡面无表情看着把自己单独叫到一旁，却支支吾吾半天，红着脸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徐六，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徐六思来想去，决定听从老头子的安排，刚写信给了家里，让他们帮着准备去石楼堡向高娇娇提亲的事宜了，


    若无意外的话，家里应该很快就会请媒人去石楼堡。


    他觉得自己需得跟杜衡提前打个招呼，毕竟他们可是好兄弟，这种好事他想第一个告诉他。


    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婚事上应该也会更顺利一些。


    可站在杜衡面前，对上他请冷冷的眼眸，不知怎地，徐六就有点难以启齿了。


    杜衡受不了徐六这般磨叽，沉声直接问道，


    “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徐六鼓起勇气，红着脸道，


    “那个，那个，我想向你嫂嫂提亲。”


    杜衡的心猛地一沉，怒气瞬间冲上头顶，恨不得一拳打死这个混蛋。


    他怎么敢？！


    就凭他也配？！


    简直厚颜无耻不知所谓！


    最艰难的开头说出了口，剩下的话说起来就容易多了。


    徐六一脸真诚的跟杜衡保证，


    “我知道我以前是混了些，但我以后肯定修身养性，好好做人。


    你放心，只要我俩成了亲，我一定好好待她，让她锦衣玉食过的开心。


    我爹十分看重她，说她是女中豪杰，不仅不会限制她出去做事，还会大力支持，甚至可能还会帮她开商号什么的。


    总之，我是真心实意想娶她为妻，也想同你做一辈子兄弟。”


    杜衡怒极反笑，声音低沉，温吞吞的好似没有丝毫不悦，但说出来的话却吓了徐六一跳，


    “你难道不知道，我嫂嫂不外嫁只招赘的吗？”


    “什么？！”


    徐六措手不及，很是慌乱，不由结巴了起来，


    “这，这，这也不是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吧，我，我可是家中独子，我家里肯定不会让我入赘的啊。


    再说，再说，我爹也算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既没娶过亲也没纳过妾，同她也算是般配吧。


    高里正他们应该也知道，愿意上门入赘的哪儿有什么好男儿啊，他们总不会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耽误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吧？”


    杜衡笑了，不是气狠了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可笑。


    他的声音比之前甚至还温柔了几分，却带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道，


    “你刚才说般配，我想问问哪里般配了？


    我嫂嫂能文能武，侠肝义胆，乃是这世上第一有情有义秀外慧中的女子。


    你在春香院花天酒地的时候，她护着我们千里逃荒，杀土匪杀暴民杀蛮夷，不畏生死，勇往直前，胆识魄力远超世间男儿。


    你在书院浑浑噩噩虚度光阴时，她在村里种番麦办集市开作坊，扶贫济弱，抵御外敌，短短一年不到，就让我们从一个破败山村变成今日盛况。


    若无意外，她会是我们石楼堡下一任里正，会带领我们大展宏图，做世人不敢想不敢做之举。


    她能做到的事，别说你了，即便是你爹，能做到吗？


    想要入赘高家，做她夫婿的好男儿数不胜数。


    你这样的，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去向她提亲？


    我请你好好照照镜子，你这样的人，即便转世投胎八百回，也不够给她提鞋的！


    居然还敢痴心妄想娶她为妻，徐六，人啊，贵在自知！”


    徐六彻底懵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阴损刻薄的话会从杜衡嘴里说出来。


    这跟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比那个还要难听一些！


    徐六气得不行，忍不住梗着脖子冲杜衡吼，


    “我是不成器，可你也别忘了，她可是嫁过人的！”


    杜衡声音平静，面色如常，眼眸却冷的吓人，


    “嫁过人怎么了？


    嫁过人难道就低人一等了？


    枉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难道不知道从古至今，从未鼓吹过节烈。


    直到近些年，南边有些业儒为了一己之私，才说出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鬼话来。


    你若真让他们饿上三天三夜，他们能跟狗抢食吃，可见这套说辞尽是骗人的无稽之谈。


    可笑你这种蠢货居然拿这种鬼话当信条，真当自己没娶过亲就高人一等了。


    你这样从小就在风月场上鬼混，早就一身污秽的男子，也好意思同我嫂嫂那般品性高洁的女子比较。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人居然能狂妄无知到你这种程度。


    大概只有像你这样一事无成平庸至极的男子，才能把没有娶妻纳妾过当成自身所长吧。


    毕竟你除了这个，也实在拿不出任何值得炫耀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