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翠不由有些害怕，她好像说错话了。


    高大壮十分严厉呵斥刘小翠，


    “休要胡说八道，咱爹为人最是公正，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爹让小妹干，那是因为小妹能干，我心甘情愿听小妹使唤，你要是不情愿，就躲远一点。


    我不强求你一定要跟家里人如何好，但你要是再敢说家里人坏话，再敢挑拨离间，我绝不饶你！”


    刘小翠一个字也不敢再说，赶忙低头认错。


    高秋花和高雪花趴在炕头窗台上，看到这一幕，不由交换了个眼神，悄悄嘀咕。


    高雪花歪着头问高秋花，


    “二姐，你觉得姑姑将来会跟爷爷一样当里正吗？”


    高秋花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


    她顿了下，笑了笑，


    “我希望姑姑能当里正。”


    高雪花不解，


    “为啥？你不希望咱爹当里正吗？”


    高秋花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道，


    “咱爹是个好人，但他对谁都好，太容易心软了。


    要不娘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惹他生气，弄的跟爷奶分了家。


    而且咱娘那样，爹要是当了里正，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耍威风呢。


    姑姑不一样，她处事公平，坚决果断，对男女都一样看重，甚至更看重女子。


    我想要是她当了里正，咱们以后说不定也能跟男人一样开铺子做生意，甚至当小队长呢。”


    高雪花被高秋花说的也有些激动，她兴奋道，


    “要是我将来也能当里正就好了，那么多人都听我的话，我让他们干嘛就干嘛，多威风啊！”


    高秋花好笑道，


    “又不是只有威风，当里正难着呢，要管这么多人，操那么多心。


    蛮子来了，还要冲到最前面，姑姑身上的伤，不比咱爹他们少。”


    高雪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似乎要冒出小小的芽。


    她忍不住想，她将来要是像姑姑那样厉害，是不是就没人嫌弃她不是个男娃了？


    在高娇娇等人焦急的等待中，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三天，眼看就要把下山的路淹没了，高长天终于带着罗子等人回来了。


    头回跟大人一起进山打猎的高二宝和高金宝，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


    一个扛着一头鹿，一个牵着一只羊。


    腰上还挂着野鸡野兔，得意洋洋，仿若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老远就冲高娇娇嚷，


    “姑姑，姑姑，你快看我们打到了什么好东西？”


    高娇娇紧了紧围脖，拂去挂在睫毛上的雪花，看着那俩小子只穿着夹袄，还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样子，不由很是羡慕。


    她穿着皮袄戴着皮帽，还围了狐狸毛的围脖，站在坡上被寒风吹了不到一刻钟，就冻的不行。


    这俩小子穿那么薄，也不怕冻出病来。


    高娇娇扭过头，扒下围脖露出嘴，冲杜衡道，


    “跟刘一手说了没，他那边备好防寒暖身的汤药没？”


    杜衡见她只说了一句，就立刻把嘴挡了回去，忍不住想笑，低声道，


    “备好了，连止血化瘀的药也备好了。”


    高娇娇放下心来，杜衡心细如发，有他在，她真是轻松不少。


    终于看到了走在后头的高长天，高娇娇立刻扑了上去，跟小时候一样，抱着他的胳膊，紧挨着他吧啦吧啦说个没完。


    高长天看到闺女，有些疲惫的脸上不由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不住的点头，不住的夸赞。


    他闺女可真能干，不愧是他亲生的。


    然后父女二人就如同旁若无人般越过了高大壮等人，弄的本想上前献个殷勤，帮着老爹拿一下猎物的高三壮，伸出去的手只能尴尬地收回来挠了挠头。


    高大壮和高二壮好笑地看着高三壮，高三壮讪讪笑笑，


    “太长时候没见咱爹打猎，都有点不习惯了。”


    这下连杜衡也忍不住笑了，只要有嫂嫂在的场合，高大伯眼里是看不到三位哥哥的。


    高长天是个乐观豁达的人，哪怕暴雪来的突然，他也没有丝毫焦虑。


    反倒兴致勃勃跟大家伙商量着一起吃鹿肉喝鹿血，这个可是冬天的大补之物。


    众人一听都很激动，这个嚷着我家里还有一坛好酒，那个抢着道我媳妇油炸花生米做的最拿手，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就凑好了一桌菜，准备好好喝顿酒。


    高娇娇感受着欢快的气氛，对老爹的佩服之情无以言表。


    他总是能用四两拨千斤的智慧，轻易化解众人心中的焦虑不安，给大家强大的安全感。


    好似有他在，天塌了又如何，日子还不是一样能过。


    这是高娇娇两辈子都学不来的东西，她天生就没有多少安全感，需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让自己心里踏实一点。


    朱钰也是这种人，所以他俩在别人看来，总是在杞人忧天，总是在焦虑不安。


    没办法，生性如此，难以改变。


    回到家，开始处理猎物，剥皮剔骨，把吃不完的肉冻起来，放到肉铺里售卖。


    因是为了全村人而组织的一次打猎，所以打到的猎物，猎户和公中是三七分，猎户三，公中七。


    所以每一个猎户能分到的猎物并不算多，但这也足够自家省着吃好几个月了，更何况打猎也算出工，还有工钱拿。


    加上能打到猎物主要靠高长天带路，他还不多分一点，故而也没人会有意见，非常快就把猎物分完了。


    皮毛是不分的，全部留给公中，用来制作皮袄。


    姚春香专门腾了一间屋子炮制皮毛，雇了几个腿脚不方便或是体弱多病的老妇人。


    让她们即便在大雪天也能有个活干，中午还能在铺子里吃顿饱饭，日子能好过一点。


    男人们打猎辛苦，家里的女人们便使出浑身解数张罗了一桌好饭，好好犒劳他们。


    今晚的主菜当然是烤鹿肉和鹿血酒。


    高娇娇目不转睛地看着高长天把装在竹筒里的鹿血，缓缓倒入酒坛中，然后用长勺搅拌均匀，直接埋到院里的雪堆里，鹿血酒就做好了。


    她不禁怀疑，


    “爹，这样做好的酒不腥吗？”


    李二嘿嘿笑着抢着回道，


    “喝的就是这个腥味儿，妹子你不懂，这鹿血酒啊对男人可是——”


    罗子反手拍了他一下，没好气骂道，


    “你个憨货，酒都没喝呢，就先管不住嘴了？”


    说着，就夹起一块刚烤好的鹿肉塞到他嘴里，笑骂道，


    “这么好的肉还堵不住你的嘴！”


    烫的李二龇牙咧嘴，跟在嘴里炒了个菜一般忙活了好一通，才把肉咽下。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高娇娇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到菜都端上桌，高长天让高三壮把酒取出来，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连高娇娇和杜衡都不例外。


    高长天率先举杯，


    “咱们这趟进山能打到这么多猎物，都是山神保佑。


    虽说这老天爷动不动就变脸，但咱们现在有房子住有棉衣穿，还能吃肉喝酒，那就什么也不愁。


    来，今日有酒今朝醉，咱们一起喝一杯！”


    说完，先朝向门外拱了拱手，将酒往地上泼了一点，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学着他的样子，先敬山神，再干杯。


    高娇娇一口酒下肚，就觉得胃里被烧的火辣辣的，嘴里除了酒味儿就是血腥味儿，冲的很，不由赶紧吃了块肉压了压，这才好受了些。


    杜衡也是一样，他很少喝酒，酒量不太行，一杯下去脸就变得通红。


    见高娇娇给他夹了一块大大的鹿肉放在碗里，不由很是开心，一边吃一边笑，红着脸垂着头，看着颇有种小媳妇的娇羞感。


    把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的高二壮给弄的一愣，他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可能刚才那口酒喝的有点猛，要不怎么就眼花脑子也糊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