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筝还记得，当初，她受邀去严蝉房间讲题，在青玉案上瞧见几个雕花瓷瓶。


    她将瓷瓶拿起，严蝉恰好抱着几本书从内室出来。


    “师妹，你可是对炼丹感兴趣？”


    “师姐竟不认识桃花凝肌膏？”严蝉将怀中课本放下，唇角弯弯，“这可是玲珑坊新出的驻颜圣品～”


    严蝉一说，她好似立刻就闻到瓶口传出的桃花香。


    祁筝平日里几乎挤不出闲暇下山逛集市。她大多时候都在背书、学习、整理资料、在论坛上回答问题、以及处罚违规账号。她隔三差五的下山也都是为了采购必须物品，例如灯油、墨汁、砚台等物。


    “抹脸用的，师姐，你要不要，我赠你一个？”严蝉拿起一瓶崭新的桃花凝肌膏就要拆封。


    “不必不必，你自己用吧。”


    祁筝摆手回绝她的好意，她知晓师妹大概也是囊中羞涩，葫芦峰中，像狄花海那种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少数，大多都是一贫如洗或指望让孩子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普通平民。


    她觉得自己过得确实有些太粗糙。


    可转念又一想，桃花凝肌膏也不是什么必须物品，买了这物，可用的闲钱就少了。


    那时，恰逢她在论坛上看见有道友出二手书，是共享图库中和葫芦峰藏经阁中都没有的，那人放言说先到先得。祁筝很是心动，比起这什么桃花膏，还是先紧着要紧的买吧。


    思绪拉回，她竟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难道说……曲玄烨掌门私下还会偷偷抹脸护肤吗？！这也太难以想象了！


    唉，大宗掌门有闲情雅致用以骄奢淫逸，而她昨晚，还在论坛上看见在线的掌门正在接单。


    宋见山为了缓解宗门庞大的育才和铲屎压力，在星网上干了许久的一对一了，给散修或是其它宗弟子辅佐御兽相关知识。


    祁筝作为他的关门大弟子，自然也不甘落后！


    赚钱！上岸！养峰糊口！


    “怎么样？”曲玄烨忍不住提醒，“获奖感言想好了吗？”


    祁筝被他慈爱的目光盯得发毛，于是郑重点点头。


    她内力不如掌门丰厚，声音传不了太远，绮云阁很是贴心，考虑到这种情况，他们在领奖台上准备了一枚小型扩音石，下方还用一根可伸缩的石杆支撑，刚好对准祁筝的嘴巴。


    因此，祁筝的回答清清楚楚地传达到了主殿的每一个角落。


    “天不兴我葫芦峰，修真万古如黑夜！”


    所有人：“……”


    “好！”


    攒动的人头中，有一角突然爆发出喝彩。


    顷刻间，附近人群尽数被疏散，露出三个举着横幅的黄色身影来。


    横幅上赫然写着：我为师姐举大旗，看谁敢与她为敌！


    不知道谁没憋住说了一句：“天哪！”


    祁筝站在台上浑身僵硬，像她这样的厚脸皮，此时也有些不自在。


    谁让她们自作主张的！真让人尴尬，不过……心底也有一丝小甜蜜呢。


    曲玄烨揩了揩脑门上不存在的汗：“……还有吗？”


    祁筝挠挠头：“那我来几句鸡汤？”


    曲玄烨：“可以可以，请开始你的发挥！”


    祁筝：“今朝为我少年郎，敢问天地试锋芒！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所有人：……你这不是鸡汤，是鸡血吧。


    “好！好！”师弟师妹纷纷捧场。


    曲玄烨反应很快地干笑两声，挽回道：“不错不错，那你有没有什么话相对在场的同门、同学或者道友说的？”


    祁筝在记忆里搜寻一番：“呃……再忙再累，别忘了心疼自己？我要送你三千万，千万要……”


    “咳咳，啊！妙哉妙哉，掌声鼓励！”曲玄烨眼见话题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赶紧打断她即将出口的话，道：“啊对了，小友——天哪！快看！”


    他面色大惊，伸手一指，祁筝垂眸往腰侧看去，她的佩剑正挂在腰带上。


    “这把剑——”曲玄烨指尖虚点在祁筝腰间破布缠柄的断剑上，“小友之剑如此破旧，岂非令明珠蒙了尘？！绮云阁今年奖励特赐，头名可入剑冢挑选一把剑，现在祁小友可有时间，随楼华文老师到剑冢挑选一把剑？”


    祁筝虽然对没有将话讲完有些遗憾，但很乐意挑选一把新剑。


    昨日，祁筝就与师弟师妹商议好了，那三人对剑的兴趣都不大，且分数几乎都是大师姐赚的，便由大师姐来挑选。


    祁筝：“好啊好啊！”


    曲玄烨如蒙大赦，暗中朝楼华文传音：“赶紧给她弄走！哦还有，这是个尖子生，你旁敲侧击问一下，若是她有考研的意向，务必说服让她报考本校！”


    楼华文郑重道：“嗯，收到。”


    楼华文负责绮云阁新生招生工作，他姿容甚艳，瑞凤眼高高扬起，眉间一点朱砂痣，美得有些男女莫辨，若非祁筝听他嗓音清越，明显是男子，还真不敢轻易下端论。


    大典还在继续，他将祁筝领出主殿，在绮云阁的共享妖兽软件上打了两辆曹水象，他一辆，祁筝一辆，只花费了十枚星石。


    等了一会，两头覆着青鳞的巨象姗姗来迟。


    楼华文道：“此乃绮云阁驯养百余年的温顺灵兽曹水象，共享妖兽都十分通人性。它们已在绮云阁生活上百年了，也许比祁小友年纪都大，只需告诉它要去哪儿即可。”


    在祁筝的请求下，楼华文帮助祁筝下载了这个便捷的软件。


    祁筝上一次见到曹水象，还是在自己的芥子空间里。


    她在葫芦峰山下捡到了一只曹水象小象尸体，炼作了灯油。


    此番又见曹水象，还是成年象，她不由愣了一下，曹水象似乎只在嵇川出没，这么一想，似乎有些奇怪。


    当初捡到小象，她只顾着兴奋了，二等妖兽在当时的她看来并不多见。


    “楼……咳，主任，嵇川地界内曹水象多见吗？”她觉得有些刻意，又补充了一句，“我只在书上看到，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的曹水象！”


    这话倒是没有撒谎，她上次见的是一只死象。


    楼华文没有正面回答，倒是反问她：“你们宗门在何处？”


    祁筝在这件事上也没必要撒谎，毕竟入玄境试炼前，各宗弟子都要登记。


    “潮州。”她答道。


    “啊，这样。”楼华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轻巧道：“潮州湿热多雾，似乎的确不适宜曹水象栖居。”


    祁筝对于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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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满意，但没有表现出来。


    再追问的话，说不定还要牵扯到当初那只小象。


    她还记得，当时那小象的死状很是凄惨，筋脉寸寸裂开，大概是在清醒状态下死去的，想必痛苦万分。


    妖兽不比人，若是不变异，等级从出生起就是固定的，没有走火入魔这一说。


    她正想着，楼华文在旁边突然一拍脑袋，超经意道：“啊，说到曹水象，祁小友可有考研的意向啊？”


    两只憨厚的巨大曹水象慢吞吞走着，楼华文方才还向祁筝解释，说他担心祁筝第一次坐妖兽不习惯，可能会晕兽，于是才打了两辆性格好评如潮，但速度极慢的曹水象。


    祁筝轻轻摩挲着身下曹水象的短毛，身形随象的动作而左右微微晃动，答：“有的。”


    “是哪所高校呢？”楼华文语气难掩期待。


    “绮云阁。”祁筝诚实道。


    “啊这样，可以可以。”楼华文面露欣赏。


    尽管他长得十分不老实，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模样，口吻却是十分真诚善良。


    约莫两刻钟后，祁筝乘坐曹水象来到剑冢。


    “祁小友请自便，在下就不进去了。”楼华文轻拍曹水象脖颈，这庞然大物便乖顺地停下步伐，“剑冢下了封印，剑器不会无故伤人，小友大可安心挑选。”


    祁筝点点头。


    她从象背翩然跃下，独自踏入剑冢。


    甫一进入，便察觉一股浓郁的煞气。


    整座剑冢依山而建，小径两侧怪石嶙峋，无数利剑倒插石中，在晦暗天光中泛着寒芒。


    祁筝目光扫过几柄古剑，却未作停留，鼻尖萦绕的血腥气让她有些心猿意马，不由抬掌抚上腰间。


    储灵囊一直颤动个不停。


    “这两个祖宗……”她默默叹气。


    今早出门之前，祁筝将咪咪和核桃酥一并装进了芥子空间中，此时动静这般大，它俩怕不是在里头打得天翻地覆……


    回忆那日质问咪咪，祁筝扬了扬唇。这两兽的装傻充愣的本事都十分低劣，她一眼就轻易洞穿了它们的心思。


    祁筝仅仅两兽相识之事质问咪咪与核桃酥，并未咄咄逼人，但暗暗警醒它们，她已经知道了。


    妖界幻境，咪咪的确进去了。


    至于为何一年就见了这见猫一次，还有待更进一步的调查。


    这一系列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一时空不出闲暇思考总结，便暂且搁置了。


    自从她告诉祁二咪，要将它换了开始，咪咪有了危机感，这两日阴招尽出，仿佛黔驴技穷，在讨好祁筝和给梦貘使绊子之间来回转变。


    核桃酥个性憨厚老实，被咪咪欺负了也不吱声，只趴着一动不动，心里想着，这猫心机太重！哎，可能我就是有点笨笨的吧。


    祁筝也接连被咪咪打破她百年间对这猫的刻板印象。


    她的猫，竟然如此，会撒娇。


    走到何处，挨到何处，脚边总是缠着一只白色生物，害她无意踢到它好几下。


    咪咪当着祁筝的面三番四次装作摔倒，实则借机躺下露出肚皮，邀请祁筝抚摸。


    它约莫是变异了，肚子上的毛褪了些去，换成了结实冰冷的鳞片。祁筝摸了两次，手感不好，还有些扎人，便不再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