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变故
作品:《九公主今天也在端水》 武将们也在大火中搜寻了一夜,人人脸上皆是黑灰,其中一人犹豫着上前道:“尸身皆已确认过,所属刺客的有十具,剩下的皆是侍卫、宫人之类。”
“与刺客交手后活下来的只有巩鹫一人,只能待他清醒后再做判断。”
吴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他转头看向福王:“王爷以为,眼下该当如何?”
福王抬起头,眼中皆是泪水,他怔然后退半步,目光仍旧落在那几具焦尸身上,面上皆是不可置信。
“本王绝不相信这其中有皇兄,定是宫人弄错了。”
说着,他似是发疯一般飞奔上前,去摸那具男尸。
就在此时,男尸的身上掉下来一块游龙环佩,环佩一掉到地上立刻碎掉。霍元展急急出声:“那是父皇从不离身的!”
余下的皇子公主们皆是惨白着脸,他们从未想到父皇竟会葬身火海。霍元庆隐晦地看了一眼吴蒙,随后又垂下了眼眸。
众人耳边蓦地传来一声惊呼:“福王晕厥了!”
太医们闻言手忙脚乱地安排宫人将福王抬走。
霍寒漪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脑中似是有千万根丝线缠在一起,乱得她不知该如何。
她虽对父皇待母妃冷漠一事有所怨恨,但她从未想过,英武的父皇会有逝去的一天。
直到右手边传来一道暖意,霍寒漪方才回了神,那只握着她的手来自四皇姐。
吴蒙沉思许久后,朗声道:“诸位切莫自乱阵脚,圣上乃是天福之人。具体如何,还需太医们尽心判断。”
“真相出来之前,不可泄露寰暮苑的事情,否则……”
说着,吴蒙饱含威压的目光环视一圈。他虽未说完,众人皆知余下之言。
瞥见吴蒙警告的目光,钱太医立刻僵住,圆脸硬生生皱成了一根苦瓜。
当太医,好难。
……
小秋焦急地在院中徘徊,一旁的盆栽都被她扯秃了枝叶。
已经五天了,公主仍不见踪影。昨夜听闻寰暮苑起火后,她的一颗心更是吊着。她不知天子那边如何了,但若是侍卫们忙于寰暮苑,可还会有人尽心搜寻公主下落?
思及此处,小秋再也坐不住,她换了身衣服,打算悄悄去找繁灯问问消息。可她刚打开门,便被院外的两侍卫拦住。
小秋身形一颤,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她兀自镇定道:“我乃九公主的宫女,有事需去寻四公主。”
侍卫面无表情,并不回应,手中的剑却一分未挪动。小秋又试了几次,皆是无果,只好退回院中。
这番变故令她的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
莫不是,寰暮苑出事了?
其他院中也是如此,皇子公主们都被保护起来,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霍元展的怒意攀至顶峰,他昂着头往前一步,冷声道:“若本皇子非要出去呢?”
侍卫们不语,泛着寒光的刀剑丝毫不让,险些伤到了他的脸。霍元展气得咬牙,燃着怒火的眼睛看向了身前的侍卫。
这一眼叫他发现一件事。
这些侍卫穿的不是近卫军的衣服,他们身上的是军中之人的行装。
他们,是吴蒙的人。
霍元展神色微动,不再与之争论,默默关上了院门。
……
太医走后,福王静静睁开了眼,他的眼中只余清明,再无一丝伤心的模样。
去妄那边的人竟真的成功了?
如此轻易,不得不令他有些怀疑。窗边忽然飞来了一只信鸽,福王起身取下了信鸽腿上绑着的纸筒。
纸条上是道暗号,上书:震鳞已碎。
震麟,还有个别称——龙。
福王收起了纸条,点燃灯烛将它烧了。火苗颤动着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数道暗影。
他等这一刻,已等了许久了。
不过,眼下苍徐别苑皆在吴蒙的掌控之中,连他这处也不例外。吴蒙的心思,他自是知晓。
他不会让对方如愿。他自然知晓皇帝子女众多,即便他和太子都消失,皇位也轮不到自己做。
但,他已被迫做了这么多年的闲散王爷。
……
清幽的茶香缭绕在室内,热气轻轻顶着壶盖,激起一声声脆响。
吴蒙随意烹煮着茶汤。木质的小茶匙打磨得油润光滑,在他手上悠悠翻转,宛如一柄小剑。见周围武将们神色肃然,吴蒙笑了笑,为他们倒上一杯清茶。
“无需这般紧张。”
一位满脸横肉的黑脸武将磨挲着身侧的佩剑,粗着嗓子道:“天子已逝,太子失踪,不如由末将带队,直接挟制住所有皇亲,再扶二皇子上位。”
此人乃是吴蒙的亲信,宣节校尉彭勇。
吴蒙轻笑不语。
彭勇身边的另一人,柏永震不赞同地摇摇头,嘲笑他头脑发达:“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有蹊跷。”
“不可妄动。”
彭勇啐了一口,大掌狠狠拍在茶桌上,脸上的横肉跟着摇晃:“胆小鼠辈!我的青龙烈刀一出,他们定会都吓得求饶。”
哄笑声充斥在室内。
“你!”
柏永震平日里最宝贵他的胡子,日日用心打理,加上他外表周正,瞧着便是个儒将。今日被彭勇这一呛声,气得连连咳嗽,连柔顺的胡子都吹了起来。
彭勇见状不屑地扭过头,他最厌烦柏永震这种小白脸,像个娘儿们。
一旁的宁远将军李敞出来打圆场:“两位莫急,自己人何必内讧。”
李敞说着看了一眼淡然品茶的吴蒙,道:“主帅定有决策,吾等只需听从便是。”
他们这一群人都是跟着吴蒙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彼此之间除了兄弟情义,也有利益牵扯,纵有口角不会轻易闹翻。
听了李敞这番话,众人齐齐看向吴蒙。
吴蒙揭开茶壶,淡道:“你们来看看这茶汤。”
他的话音刚落,茶壶中飘出一股焦糊的味道,壶里的茶汤早已被倒完,却未添新水,那些茶叶在干烧之下逐渐蜷缩成了黑褐色的小坨。
吴蒙又往小火炉中添上了一把细炭,火苗猛地上涨,将整个茶壶吞噬其中。
片刻后,那支光滑的小木匙被他置于掌中,轻轻敲击茶壶底部。众人听见轻微的一道崩裂声,上好的紫砂泥茶壶便就此碎掉了。
武将们有些不解。
叫他们在战场上杀敌还行,猜谜这些,实在不是他们的长项。十几颗脑袋一同看向其中最聪明的李敞。
李敞沉吟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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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是想说,局势到了焦灼之时,一道轻微的外力便能摧毁之前的稳固?”
李敞这话不禁令众人凝目思索。
若将皇权比作这茶壶,他们这些武将便是底下的炉子,牺牲血肉忍受着烈火炙烤,除非烹茶之人主动喊停,否则他们如何也越不过茶壶去;
可若是茶壶碎了,炉子便无需工作。即便有了新炉子,未经历过淬炼的泥胚又怎能稳稳地站在火炉之上?
吴蒙放松地靠在座椅上,环视一圈:“你们可知巩鹫此人?”
“巩鹫?”彭勇嗤了一声,“那不是近卫军的统领?今夜若不是他无用,咱们也摸不着这等好处上来。”
他说到尽兴之处面上带着得意,口水也不由得喷到旁边的柏永震身上。柏永震身形一僵,眉间的褶皱能夹死苍蝇,他立刻离彭勇远了些,掏出帕子擦了擦脸。
李敞道:“先前主帅派末将查过,巩鹫的小舅子是福王妾室的亲眷,他本是武状元,奈何不通官场被人排挤连个官职都捞不上,是福王拉了他一把,才让他进了近卫军。”
“他能坐到统领的位置,也得了福王不少帮助。”
福王?
这名字一出,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福王一向寄情于山水美人,京都的青楼名苑皆有他的身影。且他跟圣上兄弟情深,连圣上曾要授予他实权官职,他都拒绝了。
若福王真是在韬光养晦,其心计之深令人不得不防。
柏永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巩鹫是福王的人?今夜之事,莫不是福王的手笔?”
众人闻言瞪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彭勇刚要出声上请杀了福王时,便看到吴蒙摇头。
“非也。”
吴蒙缓缓开口:“巩鹫,是皇上的人。”
……
昏黄的烛光下,霍时月静静地坐在塌边。她面色平静,目光凝玉指间的白子上。
不多时,木窗一动,从外间跳进来个着黑衣的身影。黑影身姿矫健,落地无一丝声响。
“如何了?”
黑影取下面罩,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正是铃音。铃音走近几步,沉声道:“已给小秋传了信,让她莫要妄动。四皇子那里也做好了准备。”
铃音想了想又道:“奴婢给七公主传信时,她并未问缘由,只道她信四公主。”
铃音脸上十分严肃,往日的嬉笑都收了起来。任谁见了,都会惊讶她竟还有另一幅面孔。
“公主,可要……”
“不必。”霍时月微微曲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下棋之人不是我。”
铃音点头,将夜行衣脱下收好,屋中复又恢复了安静。
……
另一边的小木屋中,阿筝探究地看向霍元恪的背影。
昨夜她好心叫醒陷入梦魇的霍元恪,却被他提剑刺来,幸而她早有防备,及时避开,否则,她便要做他剑下亡魂了。
霍元恪苏醒后,并未开口道歉,一双漆黑的眼眸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她。
阿筝默默又给他添上一笔——情绪不稳定。这等性子,即便有张堪比仙容的脸,也无人能忍受。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他在梦中叫了一声母后,是梦到了先皇后?可为何,他的语气并非怀念,而是饱含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