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失眠症候群(一)
作品:《【原神】布拉格殉情指南》 *芙卡洛斯中心,内含厄歌莉娅→芙卡洛斯←芙宁娜,快跑。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如此这般:没有沉眠,没有清醒。醒时梦游,睡时失眠。有细胞在六百万年里未曾醒来,有梦乡在一秒钟内如沫破灭。人们赤身裸体地与空气搏斗一生,最后宇宙啪地一声熄灭,万万人一起梦游一起失眠。
医生啪地一声摁下圆珠笔:非常典型的失眠症候群。
失眠症候群?
Insomnia syndrome,简称IS,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睡眠障碍,病因不明,暂时没有治疗手段。IS的典型临床表现为难以入眠,或睡眠质量下降,同时可能伴有梦游、梦话等症状,患者初期便开始混淆梦境与现实,随病程进展逐渐加重,常被误诊为精神分裂症。但和DSPD不同的是,患者昼夜节律仍然保持正常水平。
DSPD?
睡眠相位后移症候群,delayed sleep-phase syndrome,简称DSPD。简单来说,就是患者的生物钟相对大众有所延迟。
谢谢您,这很有意思。
最重要的一点是。医生倒转笔杆,对准桌子,啪地一声宣告病历完成:IS患者症状会逐渐加重,直至完全迷失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大多数患者的归宿都是精神病院,望您知晓。
您说大多数,那还有小部分患者呢。芙卡洛斯如此问道。
医生心平气和地说,自杀或自杀未遂。芙卡洛斯小姐,左转窗口排队缴费,一楼药房取药。
芙卡洛斯觉得好笑:不是没有治疗手段吗?
安眠药。医生并不看她,只做了个手势:下一位,请进。
01 久雨之人
“下一部?下一部的事情下一部再说啊。”芙卡洛斯挂断电话,把自己扔到潮湿的床单上,干净果断,与扔一条濒死的鱼无异。那盒思诺思就扔在茶几上,不过是另一条濒死的鱼。猫来蹭她的腿,发出甜腻的叫声。
窗外的雨下得犹豫,从窗缝里钻进来的部分柔弱无力地聚成浅水洼,芙卡洛斯用一张餐巾纸就吸干了这滩被世界遗忘的海洋。
大部分时候芙卡洛斯都希望雨季不再来。因为下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对导演来说,即使当时她正迫切地需要一场雨。它的时机,力度,色泽,都无法预测。尽管芙卡洛斯有充足的耐心,但面对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她总还是有一点焦躁。
没有人会想到,芙卡洛斯竟然不喜欢雨天。毕竟《卡门之死》大获成功。那是她的出道之作,斩获几乎所有主流奖项。豆瓣点赞最高的一篇影评说她是世界上最会拍雨的导演。你无法想象的、能够想象的、曾经见过的、不曾存在的雨她都能拍出来,而且就在这一部电影里,影评人如是说。卡门死时那场雨将是载入影史的一场雨,主演芙宁娜就凭这一场戏,也将是能载入影史的女演员。她后来的每部作品都不会缺少雨戏,尽管并不是出于要将雨打造成她个人名片的刻意。芙卡洛斯每次回想起这些生命中的水洼,都只好将之追溯到她出生那天的雨。
芙卡洛斯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昏暗小巷、过期面包、腐烂水果把她养到六岁,然后一所不知名的孤儿院接手将她抚养成人。但她知道自己出生时在下雨,不是坚信,而是知道。她曾经如此对夏洛蒂陈述:总有人知道雨下在自己的生命里,这样的人不需要伞。我就是如此知道,我出生时,窗外在下雨,港口在下雨,全世界都在下雨。
夏洛蒂那篇题为《久雨之人》的报道火得一塌糊涂,杂志社连夜给印厂下新订单。芙卡洛斯收到两本崭新的样刊,一本拿来垫桌脚,一本拿来压泡面。她对夏洛蒂说,我并不是不珍惜你的文字,而是你的文字不该登在这种小报上。她说得对,第二年夏洛蒂就跳槽去了蒸汽鸟报。采访芙卡洛斯和她的新作《暴雨来电》的专题报道沸沸扬扬地绕国境线三圈,飞去国外飞向世界飞往宇宙。那本特刊在芙卡洛斯的书架上觅得一个角落,扉页还有作者夏洛蒂本人的签名。
【第一百三十六场,雨天……】笔迹划掉“雨天”,又在纸上斟酌出一群蝌蚪。很快蝌蚪变成青蛙,从那张吸干海洋的餐巾纸里一只一只往外跳,好像千百个池塘里全部的蝌蚪库存都在这里了。
“所以我说,你真得好好休息。淡水和咸水都分不清了。”电话对面的女声如是说。
芙卡洛斯放下Apple pencil,举着手机翻身躺上沙发,双目无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说:“我的神经还很活跃,你明白吗?青蛙们在唱歌剧。”
“那就写出来。”
“我写不出来——我不能写。我不能再写雨了。雨雨雨。雨已经把我浇透了,现在它想入侵我的骨头。我的骨头知道这一点,它在向我求救。”芙卡洛斯把手机拉到嘴边,点开外放。
“写吧,你想写,那就写。就算又写了雨,那又怎样呢?至少,我依旧愿意担任你的制片。”
女声很温柔、又很无畏地说着,她的声线和说出的话以一种奇特的张力回荡在房间里,让芙卡洛斯忍不住露出被羽毛挠到般的笑容:“谢谢你,厄歌莉娅。不,谢谢你,前辈。但我真的不想再被雨绑架了。这个故事我很喜欢,我希望它不要被雨淋湿。”
“你决定就好,再多休息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的。院线总是很忙碌,不缺一两部片子。他们宁愿用垃圾填满所有时间,也不肯多给我们哪怕百分之一的排片。”从厄歌莉娅轻松的语气来看,她其实并未把这当回事。
“我想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芙卡洛斯说,以一种郑重的口吻。她喜欢这样做,用严肃的语气说调侃的话,用嘲笑的语调说沉重的事,这样才够反讽。戏剧喜欢张力,所以芙卡洛斯也要充满张力。
厄歌莉娅在对面轻笑,她说:“是的,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再见,芙卡洛斯。”
芙、卡、洛、斯。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嘴唇慢慢张开到最大,然后舌头蜻蜓点水地亲吻上颚,最后收尾时要把唇抿紧,上下唇轻轻一碰,从中摩擦出暧昧的气流。厄歌莉娅喜欢冷不丁地俯身在她耳边这样叫她,于是那股气流就尽数顺着耳道流进她的躯体。
想到这里芙卡洛斯不禁微怔,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对面已经挂了,慌乱中她点开其他人的聊天框,随便敲出几个字母,又慢慢删去。究竟在欲盖弥彰些什么?她不知道。
她心烦意乱地低头,才看清她滑开的是芙宁娜的聊天框。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对方的拒绝。
芙宁娜说:你厌倦了雨,我也是。如果新作还是和雨有关,请恕我拒绝。
芙卡洛斯缓慢地用指节敲下几个字:有时间面谈吗。
芙宁娜的名字好几次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但一直没有新消息发来。芙卡洛斯很有耐心地等。
芙宁娜是一个对芙卡洛斯来说十分奇特的人。她们的成长经历完全不同,但长相十分相似,芙卡洛斯几乎以为她们是亲生姐妹。第一次见面她就提出亲子鉴定这么冒犯的要求,但却没有冒犯到芙宁娜,后者非常爽快地同意,随后排除了她们之间任何可能的血缘关系。但这只是她们合作的一段小插曲,甚至称不上不愉快。
芙宁娜出演《卡门之死》的时候才十六岁。不是谁的十六岁都能掌控卡门这样的角色,但芙宁娜可以。她圆滑、老练、自如的演技几乎是已历尽风霜、成熟过头的艺术家才能拥有的,叫人疑心她是否在短短十六年的时间里活过好几辈子,或上辈子投胎前忘记喝孟婆汤。
有影评人说芙宁娜只是遇到了合适的角色。言下之意,芙宁娜和卡门是一类人。她们是放荡的自由鸟,任谁也抓不住。然而《暴雨来电》里芙宁娜又完美出演了一个羞涩单纯的高中生米娅,流离失所在洪水之年。那之后没有人再敢轻易评价芙宁娜,他们明白那瘦削的身体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芙卡洛斯对芙宁娜基本满意。基本满意的意思就是说,芙宁娜没有演出她心目中的百分百,但不会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开拍前的主创见面会定于下周六晚上。芙卡洛斯还有最后一周时间打磨剧本。
【第一百三十六场,雨天,露景泉前。
那伊阿得斯提起裙摆。她踩过一地积水,凝神静听露景泉中的哭声。独自淋雨的宁芙想起很多往事。】
芙卡洛斯的双手移下键盘。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又一个字一个字把这段删掉。太烦躁了。双手在键盘边用力敲几下不存在的黑白键,又转向一旁的酒杯,轻轻摇了摇剩下的半杯薄荷酒。它们从午后沉淀至日落,直到所有冰块都融进酒精的血液里。猫在一旁微微摇动自己蓬松的尾巴,换了个姿势压到她的键盘上,于是文档里出现了一排整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芙卡洛斯看着这行字就好像她自己已经如此发泄过一般,微微笑了。她把猫抱到膝上。
《宁芙之梦》。这个故事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从有记忆开始。芙卡洛斯确信自己是被这个故事推着往前走的,她的一切选择、生命之火都来源于此。
如果IS病程加快,她恐怕没有办法再继续做导演了。这件事像一片乌云压在芙卡洛斯心头。又沉重又轻盈。
她说不清到底是恐惧还是庆幸。既恐惧于无法完整地讲述这个故事,又庆幸于能够不再沉溺于这个故事。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她是为了说出这个故事才来到世上的。这让她焦急又燥热。她迟迟说不出这个故事的第一句话,那句话酝酿了二十八年,二十八岁的芙卡洛斯着手开始写剧本时仍然不知道那句话在哪,仿佛它被她遗忘在一个清醒的梦境里。
一打开文档,她就无边无际地飘荡在水洼上,青蛙们不听她的指挥,把歌剧唱成一团揉皱的蝌蚪。
芙宁娜最终回复她“好”。孤零零一个字悬在对话框,如一只白色气球悬在水上。芙卡洛斯把见面会的时间和地点转发给她,丢下手机和猫去冰箱里搜刮薄荷酒和冰块。她的冰箱向来空空荡荡,只有烟草和酒精能占据一席之地。
翡翠色液体流进杯子流进喉咙流进胃里,一路风卷残云把所有忧愁都烧尽。
电话就在这种时候没有眼色地响起,芙卡洛斯弯腰去看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原来是生活助理克洛琳德。说是生活助理,其实克洛琳德包办了她工作与生活24h不间断生产出的全部杂活。芙卡洛斯曾不止一次对外声称她有全世界最好的助理。
“芙卡洛斯小姐,您审完剧本了吗?公司那边催我提交。”公事公办的冷静语气,克洛琳德的工作风范。
芙卡洛斯歪头把手机夹在耳后,腾出手来打开电脑,在文件夹里翻找着问:“那个《枫丹饮食男女》?”
“正是。”几乎是铿锵有力的两个字了。
“克洛琳德,不用这么刻板吧?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芙卡洛斯快速地滑着滚轮,企图通过一目十行回忆旧故事。
“那您希望我怎么回复?”
芙卡洛斯都能想象电话那头克洛琳德的模样——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她想着想着就笑了:“首先,不用用您称呼我。”
“好的,芙卡洛斯小姐。”
“也不要这个。”
“……”
芙卡洛斯伸了个懒腰:“好啦,不逗你了。我也不是那么无情的哦?一定要你改变自己的习惯,那未免也太无趣了。克洛琳德怎么喜欢就怎么称呼吧。说回这个剧本——”芙卡洛斯深深皱眉,“我觉得还是有待打磨。”
“明白了。明天我会与董事那边交涉,保守估计能为您争取至少一个月时间。”
“我就知道!没有克洛琳德我可怎么办呀。”芙卡洛斯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挂断电话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明天再开始吃思诺思,到时候戒酒也来得及。她状似冷静地想。
厄歌莉娅预定的包厢在二楼。芙卡洛斯将还在滴水的长柄伞递给服务员,踩上铺着大理石的雪白楼梯。雨季时楼梯下会铺一块张扬的酒红绒毯,吸纳一切污浊,于是楼梯上来往的又都是光鲜亮丽的顾客了。
“我来晚了,自罚一杯。”芙卡洛斯推开包厢的门,发现人已到齐,留下中间的位置给她,便走过去脱下大衣,随手搁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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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导演兼编剧居然来得最晚,是该罚。”厄歌莉娅笑着说,她伸长胳膊递来酒杯,玻璃器皿挂在修长的两指间,杯底一层琥珀色液体与灯光同调。芙卡洛斯刚想接过,又想起床头那盒思诺思。她犹豫着摆手拒绝。厄歌莉娅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
“还是赶快说正事吧。我可还没答应出演呢。”芙宁娜抬了抬帽子。自从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那顶礼帽就成了她的纹身。芙卡洛斯拼命想要从帽檐下捕捉到一双眼睛,却只是徒劳。上一次没有镜头横亘于其间而直视那双眼睛是什么时候?她几乎有些记不清了。
厄歌莉娅有些意外:“怎么,这次的剧本芙宁娜小姐不满意?”
“满意不满意的……不如说芙卡洛斯大导演卖了好大的关子,在座的有谁看到过完整的剧本吗?”芙宁娜习惯性地拉低帽檐,借着左手的掩饰喝了一口柠檬水。
芙卡洛斯看得想笑。她知道芙宁娜喜爱热闹的宴会,但厌恶无趣的社交。这一招还是她教给芙宁娜的,可以有效减少酒精摄入。但平心而论,在她芙卡洛斯的饭局上,还没有人敢逼她的御用主演喝酒。
“哎呀呀,大家也都是合作多次的熟人了,我对芙卡洛斯导演的本子有信心。”说这话的是赞助商雪翅雁商会代表萨德先生,他遥遥举起酒杯向芙卡洛斯示意,“只要芙卡洛斯导演多给芙宁娜小姐讲讲戏,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呢?”
“那可未必。”芙宁娜冷淡地说,并没有转头看萨德一眼。
“萨德先生有所不知,电影并不是我一人的一言堂。芙宁娜的宝贵意见对成片来说非常重要。对不对,芙宁娜?”芙卡洛斯状似无意地开口接话,纵容芙宁娜的小小脾气,“难道我没给你讲过戏吗?”
芙卡洛斯调笑着看向芙宁娜。后者从帽下凝视她的淡眼瞳,无言地耸耸肩。
芙卡洛斯不是没给芙宁娜讲过戏。但很有想法的导演与很有想法的演员凑到一起,常常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好彼此妥协。
《暴雨来电》路演时夏洛蒂担任主持人,举着话筒说,我可以问一个很尖锐的问题吗?她的视线从芙宁娜扫到芙卡洛斯,又从芙卡洛斯扫到芙宁娜。芙卡洛斯笑着说,但说无妨啊。芙宁娜说,夏洛蒂你就是太有礼貌了,为了大新闻其他人都直接问的。
台下一片善意和鼓励的笑声。夏洛蒂就问,芙卡洛斯导演,芙宁娜是你想要的卡门和米娅吗?
芙卡洛斯低头想了想,问,这很尖锐吗?
夏洛蒂说,如果实话实说,那就很尖锐。
芙宁娜在一旁笑道,实话实说,我绝对不是她心目中的卡门和米娅。我不可能与亲爱的导演百分百同步,我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只是古往今来所有导演羞于承认这一点,或者,至少在路演时不承认这一点。
她们在台上一齐笑起来。
芙卡洛斯补充说:但她演出了我设想的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百分之一是因为我们DNA中的差异,你对本质的差异就是没什么办法的。卡门也好,米娅也罢,我们的确给了她们生命,但现在,她们已经从我们的生命里分离出去,从今往后,卡门是卡门,米娅是米娅,芙宁娜是芙宁娜,芙卡洛斯是芙卡洛斯。
但谁是芙卡洛斯?谁又是芙宁娜?当芙卡洛斯说“我是芙卡洛斯”时,她总觉得“我”并不能和“芙卡洛斯”这个名字划等号。在“我”之外,芙卡洛斯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构成芙卡洛斯的质料里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成分,比如粗玻璃珠、老旧电视机、喑哑断续的雨声之类的。芙宁娜也是一样。当她的嘴巴开合吐露芙宁娜的名字时,她总觉得是一粒一粒的泉水涌了出来。她想芙宁娜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亮闪闪的,颗粒质感的水银色河流,在看不见的河面下,谁知道生存着些什么呢?也许是有毒的水母,也许是孱弱的鳄鱼,它们的眼泪汇进永不停歇的奔流。
酒桌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但芙宁娜向来不在乎这些:“不如借此机会请芙卡洛斯导演给我们好好讲讲,《宁芙之梦》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我知道你已经打磨很久了,但我们谁也没看过完整的剧本。”
萨德点头附和道:“这一点我必须拥护伟大的芙宁娜小姐,芙卡洛斯导演,请让我们吃颗定心丸,叫我们知晓又一部佳作已在酝酿之中了。”
“难道厄歌莉娅和我不够令人安心?”芙卡洛斯挑了挑眉。
“哈哈,哪里的话。只是如果有芙宁娜小姐加入,‘黄金三角’不是更有看点吗?票房当然也更有保障。”
芙卡洛斯笑道:“那恐怕萨德先生这次要失望了。《宁芙之梦》不是商业片。”
萨德浑不在意地挥挥手:“芙卡洛斯导演的文艺片肯定能拿奖,迄今为止也都叫好又叫座,片子类型不是问题。”
芙宁娜说:“片子类型不是问题,但雨是。”
大家都沉默了。所有人——在这酒桌之上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了解过芙卡洛斯,当然知道她的生命如何阴雨不歇。可是从来没有人会觉得这会成为一个问题,除了芙卡洛斯和芙宁娜。
芙宁娜接着说:“就像我之前同你说的,如果仍然是一个和雨有关的故事,请容我拒绝。”
“不会,”在其他人作出反应之前,芙卡洛斯斩钉截铁地说,“它不会和雨有任何关系。”她的语气几乎是挑衅的,像在明晃晃地对芙宁娜说,我比你更早更快更好地走出一场大雨。
总是这样。正因如此,芙宁娜时常觉得自己厌恶芙卡洛斯。在芙卡洛斯面前她就像赤条条的婴儿,□□,毫无尊严。她被她洞察了,不是通过眼睛,而是什么更深刻更本源的联系。但她对此一无所知。
芙卡洛斯思考的是很遥远的东西。但遥远的东西对芙宁娜来说是飘渺的。人怎么可能抓住风筝?人应该松开手里的风筝线,那根纤细的线不过是人一厢情愿的强求。芙宁娜就不这样:她思考的是切近的东西。蛋糕、银餐叉、洋帽、柴郡猫、硬壳童话书、明天的菜单和镜头里她的一举一动。她想跋涉出芙卡洛斯的那场大雨,她不想再被困在别人生命的阴雨中。可也许她实际上是被困在自己的雨里,关于这一点她暂时不愿也不敢深思。